正當這個時候,衛嬤嬤上前提醒老太太道:“老太太,到時辰喝藥了。”


    張氏知道衛嬤嬤這是在趕她走,不禁臉上一慌,才想開口,就聽衛嬤嬤道:“老太太已經將利害關係說給了您聽,要的隻是您往後能安分些。您家大業大,府裏的銀子做了什麽旁人也是管不著的。”


    張氏聽了,這才放心下來,從地上站起身來,腳下一陣發軟,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青馥,你去送送永嘉伯夫人。”衛嬤嬤對著一旁站著的丫鬟青馥吩咐道。


    “是。”青馥上前,對著張氏道:“夫人請。”說這話的時候言語間雖然依舊恭敬,可聽到張氏的耳朵裏,便多了幾分諷刺和嘲笑。


    張氏臉色愈發難看了幾分,像是有人追趕似得,逃離了寧壽堂。


    見著永嘉伯夫人離開,衛嬤嬤才上前給周老太太換了一杯茶,道:“您怎麽這麽輕易就放過她了,這張氏能成了永嘉伯夫人,在府中說一不二,可見她是個厲害的。更別說,她還能攀上皇後娘娘。”


    “這種人,您該是給她好看,叫她知道什麽叫後悔才是。”


    衛嬤嬤知道這些日子因著大姑娘的緣故,老太太心裏一直難受著。倘若不是這張氏將大姑娘的生辰八字告訴了皇後,大姑娘也不至於要為人妾室,害的她們宣寧侯府叫滿京城的人都看了笑話,成了茶餘飯後議論的對象。


    周老太太聽著,隻拿起茶盞喝了一口,搖了搖頭:“這事情留著保不準以後有什麽用處,太早丟開了,咱們就再無她的把柄了。”


    聽著老太太這話,衛嬤嬤哪裏還能不明白,隻帶著幾分慶幸道:“幸好查到了這些,也不枉下頭那幾個忙活了這幾個月,不然三姑娘嫁過去受罪是小,往後若是事發了,還牽累了咱們府裏。”


    □□皇帝在位時便下了旨意禁了鶯粟膏,凡販賣者,處以淩遲之刑,引誘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眾律,擬絞監候;吸使鶯粟膏者,杖一百,流三千裏。


    因著處罰嚴苛,鶯粟膏幾乎在本朝絕跡了。


    前幾日得到消息的時候,衛嬤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永嘉伯府的大公子,這麽些年竟一直用著鶯粟膏,甚至帶累了整個永嘉伯府,逼得張氏將自己的嫁妝當了去。


    傅沅聽到永嘉伯夫人和黎氏起了爭執,離開府裏的消息時,已經是在傍晚了。


    聽著這消息,傅沅很是詫異,這短短幾個時辰,事情竟出了這麽大的變化,不知三姐姐知道了,是不是要傷心死了。


    ☆、第56章 普福寺


    “姑娘,要不奴婢去打聽打聽。”懷青上前一步,小聲道。


    傅沅聽著,搖了搖頭:“不必了,祖母不同意,我看多半是因著大姐姐的緣故。”


    懷青聽了,臉上露出幾分不解,隨即想到了什麽,帶著幾分驚訝道:“姑娘指的是之前那件事兒?”


    可那事情,最後她們也沒十分清楚,隻知道大姑娘被皇後看中,多多少少有這永嘉伯夫人的緣故。


    隻是如今大姑娘已經進了東宮,老太太做什麽都是徒勞的。難不成,能在心裏將這事兒記上一輩子?


    在她看來,太太即便是有什麽算計,在三姑娘的這門親事上,旁人還是挑不出什麽錯來的。更何況,三姑娘自己不是也很滿意這門親事?


    懷青想著,微微歎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倒是叫三姑娘受了委屈。


    第二天一大早,傅沅在寧壽堂見著傅珺的時候,瞧著她氣色有幾分不好,雖然敷了脂粉,依舊能叫人看出眉宇間的疲累來,顯然是一整晚都沒睡好。


    不等傅沅開口,一旁的傅珍就道:“昨個兒永嘉伯夫人一走,怎麽三姐姐精氣神兒都跟著沒了,有倒是一家女百家求,三姐姐大可不比如此。傳出去,沒得叫人以為咱們宣寧侯府的姑娘輕浮得很。”


    傅珍對傅沅和傅珺兩個姐姐向來沒什麽好感,隻是礙著傅沅有老太太和父親看重,平日裏便不大敢隨意指責。而傅珺就不同了,隻是蓉姨娘所生的庶女,一個上不得台麵的,憑什麽處處都要端著像個嫡女一樣。


    如今可算是給府裏的人瞧明白了,這些年,老太太麵兒上待她不錯,可哪裏是真的疼她。


    若是真疼她,也不會一點兒都不顧忌著這個孫女兒的心情,替她拒絕了這門好親事。


    傅珍的話音剛落,傅珺的麵色就變得有幾分蒼白,下一刻,卻是抬起眼來,擠出一抹笑意來,道:“這就不勞妹妹擔心了。我既自幼長在這府裏,婚姻大事自然是要聽長輩的決定。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讀書識字,難道沒將這句古訓記在心裏?”


    傅珍不曾想平日裏最是好說話裝著姐妹和睦的傅珺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時竟愣住了,才要開口,就見著一旁的二姑娘傅萱上前一步,拉著她的手道:“好了,一家子姐妹,這樣拌嘴叫人看了可不難看?祖母還病著呢,妹妹就別生事了。”


    傅沅聽著二姐姐傅萱的話,也看了她一眼,開口勸道:“二姐姐說的對,這一大早的,五妹怎麽就有這麽大的火氣,難不成,是夏日裏天熱的緣故。”


    傅沅很是見不得傅珍這樣處處揭人傷疤,踩著別人的痛處找樂子的行徑,所以自然也是向著傅珺的。


    “你!”傅珍聽出她話中的諷刺,瞪大眼睛才要開口,就見著老太太跟前兒的大丫鬟青馥從屋裏出來。


    一時,就將到嘴邊的話全都咽了下去。


    “奴婢給姑娘們請安。”青馥走到幾人跟前,恭敬地福了福身子道。


    “不必客氣,祖母可好些了?”二姑娘傅萱伸手將她扶了起來,隻問道。


    “好上許多了,老太太叫姑娘們進去呢。”青馥笑了笑,迴道。說完這話,便挑起簾子領了傅沅她們進去。


    剛一進去便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刺鼻的很,叫人忍不住皺了皺眉。


    幾個人緩步上前,對著坐在軟榻上的老太太恭敬地道:“孫女兒給祖母請安。”


    “都起來吧。”


    “是。”


    周老太太身著一身褐綠色萬字不斷頭暗紋杭綢褙子,頭上戴著嵌著綠鬆石繡梅花折枝抹額,臉色紅潤,隻是人消瘦了幾分,看上去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


    “祖母的身子可好些了?”大姑娘出嫁後,二姑娘為長,最先出口問起了老太太的病情。


    老太太聽著這話,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來,道:“喝了那麽多藥,哪裏能不見好,今個兒起來,覺著好多了,你們不必跟著擔心。”


    老太太說著,就將視線落在站在傅萱身旁的傅沅身上,笑著道:“很少見你穿這樣顏色的衣裳,叫人瞧著稀罕。”


    傅沅今個兒穿了一身米黃鑲領耦綠底子黃玫瑰紋樣印花杭綢褙子,這衣裳是萬嬤嬤親手做出來的,說是她平日裏穿的顏色太單調了些,她肌膚本就白,這身衣裳上身後,更能襯出幾分高貴的氣質來。


    聽了傅沅的迴稟後,老太太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倒是事事都想著你,蕙蘭院大大小小那麽多事,能得出空來做這身衣裳,不容易呐。怪不得之前你母親身邊伺候的人中,最看重的獨獨隻她一個。”


    老太太說者無意,聽著這話的傅珍眼底卻是露出一抹不快來,祖母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提起那謝氏,可見是絲毫都不顧及著她母親的臉麵。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何母親一直和老太太相處不好。母親貴為郡主,又出自魏國公府,深得太後寵愛,可在這府中,卻是不得婆母喜歡,心裏的委屈可想而知。


    隻是,她知道母親委屈,心裏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替她難受了。


    這些日子,她雖和母親相處的極好,可她知道這是她利用了母親心底的那絲愧疚,要不然,她這個女兒,向來是不在她眼中的。


    老太太吩咐人搬了繡墩來,叫傅沅她們全都坐了下來。


    說了一會兒話,老太太突然說起明日要去普福寺裏上香的事情來。


    “這些日子府裏事情多,我也病著,倒不妨去普福寺裏上香拜佛,祛祛晦氣。”


    “也不知,婭丫頭在宮裏頭過的好是不好?”


    老太太這話,眾人聽得明白,指的是大姑娘傅婭嫁的不好,成了東宮的側妃,屈居人下。


    一時,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自打大姑娘進宮,幾個姑娘誰都沒在老太太跟前兒提起過傅婭來,便是貼身伺候的衛嬤嬤,也甚少提起,生怕惹得老太太心裏難受,加重了病情。


    “大姑娘是您和大太太教導出來的,行事有度,您安心就是。”衛嬤嬤看著老太太臉上的神色,上前寬慰道。


    老太太聽著這話點了點頭,又說起了去普福寺的事情來。


    “這迴你們幾個都跟著我去,全當是出去散散心了。”


    聽著老太太這話,幾個姑娘都麵露喜色,平日裏在府裏拘著不能出去,能去寺廟裏上香,自然是歡喜的。


    “好了,這裏也沒別的事了,你們都下去準備準備吧,約莫著要在寺廟裏住上三日,一應行禮都該帶著,免得到時候去了不適應。”


    老太太說著,就將視線移到傅沅的身上,問道:“我聽說這些日子你抄了不少法華經?”


    傅沅點了點頭,還未開口又聽著老太太笑道:“你小小年紀,難得耐得住性子抄寫經書。”


    “明日將那經書都帶上吧,好燒給菩薩也顯誠心。”


    “是。”傅沅應了下來,沒見著傅珍眼中閃過一抹嫉妒之色。


    老太太平日裏禮佛,除了病著這些日子,每日都要親自抄寫經書,佛堂的內間不知有多少抄好的經書,這會兒,卻用起傅沅抄寫的了。也不怕她這個姐姐抄寫的時候不誠心,對菩薩失了敬意。


    自打大姐姐進宮,傅沅是愈發得老太太看重了,如今什麽事情都想著要抬舉她。


    傅珍越想越酸,既氣老太太這般抬舉傅沅,又覺著傅沅不配叫自己這般嫉妒。


    一時,心緒複雜,低下了頭去。


    老太太揮了揮手,眾人福身告退,從寧壽堂退了出來,迴了院裏準備明日動身要用的東西來。


    姑娘們貼身用的被褥,喝茶用的茶盞茶葉,還有一應洗漱用的東西和衣裳,都要帶著。


    傅沅迴了蕙蘭院,見著懷青和書蝶收拾了半日,到下午的時候才將行禮收拾好。


    “寺廟裏陰冷,姑娘還是帶上些藥吧,別著了風寒連藥都沒得吃。”


    傅沅聽著萬嬤嬤的話,點了點頭,伸手打開檀木雕花的藥匣子,才要挑出幾瓶來,又聽萬嬤嬤道:“姑娘別挑了,還是將這幾瓶藥都帶上吧,興許有用得著的時候。”


    萬嬤嬤並不清楚這藥匣子裏有些平日裏根本就用不著的藥,見著萬嬤嬤說完這話後就又去拿了熏香和曬好的幹花,傅沅就沒開口解釋,轉頭叫碧竹將整個藥箱都帶上了。


    第二天清晨,傅沅用過早膳後去沉香院給黎氏請過安,就去了老太太的寧壽堂。


    等著老太太用了早膳,眾人就從寧壽堂裏出來,行至二門處,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緩緩駛出了宣寧侯府,到傍晚的時候,馬車才在山腳下停了下來。


    普福寺位於北城外的當陽山上,香火興旺時擁有一千餘眾僧人,三百餘畝耕地,三百八十畝山林。


    寺院座南向北,分九十九間寺屋,內設天王殿、大雄寶殿、方丈殿、觀音閣、藏經樓、聽經堂、鍾樓、鼓樓。巍峨典雅,氣勢磅礴,整座寺院逶迤相連,錯落有致。


    寺院周圍日月蒼鬆翠竹,古柏老槐小溪小坑,溪水清澈,艇均花樣屏障,將整座寺院掩隱在深山密林中。


    傅沅扶著懷青的手下了馬車,見著這山間的景致,心中湧起一股愜意的感覺。


    ☆、第57章 相勸


    “老太太,山路難走,您坐軟轎上山吧。”一旁的衛嬤嬤開口道。


    老太太搖了搖頭:“坐了一路馬車,身上僵硬得很,還是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老太太這般說,衛嬤嬤也不好再勸,卻是將視線移到站在一旁的傅沅身上,笑著道:“還是四姑娘扶著老太太上山吧。”


    傅沅聽著這話,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扶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微微一笑,道:“山裏頭清淨,咱們住上幾日,你就覺著比府裏要自在許多。”


    傅沅一愣,隨即莞爾一笑:“孫女兒也覺著這山上的空氣格外的清新,怪不得聽說要跟著祖母出來,三姐姐她們都高興得很呢。”


    傅沅說著,視線不自覺朝傅珺那邊看去。


    今個兒傅珺穿了一身湖綠色繡著牡丹折枝的褙子,梳著流雲髻,頭上插著一支碧玉簪子,她的臉色有幾分蒼白,許是坐了一路的馬車,有些累了的緣故。


    老太太看了傅珺一眼,卻是一句話都沒和她說,隻抬起腳來踏在了台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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