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青聽自家姑娘這麽說,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見著她眼底的認真,這才轉身走到了不遠處。


    幸好,這個時候花園裏沒人,方才的那個丫鬟收拾了茶水和點心後便也退下去了。


    不然,叫人見著自家姑娘和南陽王府的二公子在一處,還不知背地裏怎麽議論自家姑娘。


    “我之前得罪過姑娘?”宋淮硯開口道。


    傅沅感覺到頭頂上傳來的壓力,下意識搖了搖頭。


    “哦?既然我沒得罪過姑娘,姑娘怎麽見了我就躲,方才我還以為是看錯了,不想真是如此。”


    傅沅知道他口中的這樣是哪樣,臉一紅,愈發後悔自己方才的舉動了。


    正當傅沅不知該怎麽解釋的時候,突然聽他問道:“你說,我若是將姑娘躲我的事情告訴你兄長或是府裏老夫人,姑娘會如何?”


    聽著宋淮硯這話,傅沅一時愣在了那裏,若是叫祖母知道了,她定是要受責罰的。


    傅沅咬了咬嘴唇,卻是不死心道:“這裏隻你我二人,又沒別人看到。”意思是,他說什麽她都不會承認的。


    她平日裏最懂規矩,從不惹事,才不像他,那日在南陽王府的那一幕,想來在祖母心中留下的印象很深。


    這般想著,傅沅愈發鬆了一口氣,卻是不知,自己這神情落在某人眼中,無異於是一種挑釁。


    宋懷硯唇角勾了勾,眸子裏露出一絲危險的笑意來,叫傅沅不由得心裏咯噔一下,不自覺退後了兩步。


    ☆、第47章 簪子


    宋淮硯唇角勾了勾,眸子裏露出一絲危險的笑意來,叫傅沅不由得心裏咯噔一下,不自覺退後了兩步。


    哪知,剛退後一步,一個不小心剛好踩到身後的花壇邊沿上,身子一個不穩,就朝前倒去。


    傅沅本以為自己會摔得很慘,這時一隻強有力的手穩穩抓住了她的身子,傅沅看著摟在自己腰間的胳膊,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又是尷尬又是緊張。想要掙脫,卻發覺自己的力氣太小,根本就掙脫不開。


    傅沅瞪了他一眼,還未開口,就見著宋淮硯抬起另一隻胳膊來,伸手將她頭上戴著的一隻羊脂玉水仙花簪子拿了下來。


    傅沅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全然不知他為何要拿她的簪子。


    “我救了姑娘,姑娘就拿這個當謝禮吧。”宋淮硯說著,便將那簪子收在了袖子裏,摟在她腰間的胳膊也放了開來。


    傅沅張了張嘴正想開口,就見著他勾了勾唇角,道:“一會兒你兄長就過來了,還不走嗎?被他發現了,可不好解釋。”


    傅沅聽著他的話,視線朝石橋那邊看去,燕譽軒距離這花園不太遠,過會兒兄長就該過來了。傅沅看了宋淮硯一眼,咬了咬嘴唇,便帶著丫鬟懷青離開了。


    宋淮硯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眸子裏露出一絲笑意來。


    這小姑娘,倒有趣得緊,一見著他就藏了起來,虧他還叫人送了那端硯過來,真真是養不熟的。


    隻是她不知,他這人,最多的便是耐心了。


    傅沅帶著懷青一路迴了蕙蘭院,萬嬤嬤見著二人迴來,忙叫人端了冰鎮的梅子湯來:“姑娘怎麽去了這麽久,外頭天熱,姑娘一路迴來頭上都出了汗,喝碗梅子湯去去熱吧。”


    傅沅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梅子湯,幾口便喝了下去,又叫人給懷青拿了一碗。


    等到萬嬤嬤出去傳飯,懷青才忍不住問道:“姑娘可是得罪過那南陽王府的二公子?”問這話的時候,懷青的眼中帶了幾分擔心和不安。


    方才在園子裏她一直提著心,不知道姑娘為何要躲著那南陽王府的二公子,後來見著那二公子和姑娘說話時的語氣,心裏便覺出幾分古怪來。再想起那打碎的硯台,懷青便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聽著懷青這話,傅沅愣了一下,不知是該搖頭還是該點頭。


    見著自家姑娘臉上的神色,懷青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不等傅沅開口就出聲道:“姑娘既得罪了他,往後還是離他遠些。方才奴婢瞧著那二公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姑娘別被他欺負了才是。”


    懷青說著,又想到自家姑娘頭上戴著的那支羊脂玉水仙花簪子也被那人拿去了,更是擔心起來:“姑娘的簪子也被那二公子拿去了,這可怎麽好?那宋二公子,也太輕浮了一些。”


    想著這些,懷青一時變了臉色:“都是奴婢不好,不該提議叫姑娘去逛花園子的。”


    傅沅搖了搖頭:“這事不怪你,他是世家公子,品性周正,想來不會做出那些事來的。”


    對於那支簪子,傅沅雖也覺著有些不妥,卻並不十分擔心。“她”所了解的宋淮硯,性格雖叫人琢磨不透,又最是陰狠毒辣,可也是不屑於拿這種東西壞了她名聲的。


    懷青聽著自家姑娘的話,心裏很是懷疑,那宋二公子,若真是個品性周正的,怎麽會這般輕浮拿了姑娘的簪子?


    正說著,萬嬤嬤就帶了幾個丫鬟魚貫而入,將飯菜擺在桌上。


    “姑娘這個時候迴來定是餓了,快些用飯吧。”


    聽著萬嬤嬤的話,傅沅便站起身來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因著是夏日,飯菜選的都是清淡可口的,冰水銀耳、冬筍玉蘭片、桂花魚條、花香藕、薑汁白菜、龍井蝦仁、清炒蘆蒿、藤蘿餅和什錦蜜湯,另有一碗米粒潔白米飯。


    許是方才蹲了太久又被某人嚇著了,傅沅這會兒真的有些餓了,便拿起筷子用了起來,一會兒功夫便吃完了一碗米飯,桌上的菜也動了不少。


    萬嬤嬤見著她胃口好,臉上便露出笑意來:“姑娘許是愛吃這些菜,等明兒再叫膳房的人照著單子做。”


    傅沅聽著萬嬤嬤的話,不好意思笑了笑:“嬤嬤別在這陪著了,也去用膳吧。”


    萬嬤嬤抿嘴一笑,才要開口,就見著丫鬟碧竹從外頭進來。


    碧竹上前幾步,走到傅沅跟前小聲道:“姑娘,方才奴婢去膳房的時候正好見著五姑娘身邊的丫鬟秋靈,不知怎麽,腫了半邊臉,眼睛也紅紅的。”


    “秋靈?”傅沅對這個丫鬟並沒有什麽印象。


    萬嬤嬤見著自家姑娘臉上的神色,解釋道:“姑娘不知道,這秋靈原先是在沉香院伺候的,後來才到了漪瀾院。論體麵,平日裏比大丫鬟代梅還要強上幾分。”


    聽著萬嬤嬤這話,傅沅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若真是如此,這秋靈怎麽會挨了打。除了傅珍這個主子外,還有哪個敢對她動手。


    尤其這秋靈原先是伺候過黎氏的,自己母親跟前兒用過的丫鬟,傅珍怎麽會絲毫不顧黎氏的臉麵,就打了她耳光。


    “你去打聽打聽,看看是怎麽迴事?”


    碧竹聽著自家姑娘的話,便迴道:“奴婢私下裏打聽過了,今個兒一上午五姑娘隻去了太太的沉香院,聽說迴來就嫌秋靈倒的茶太熱,揚手就打了一個耳光過去。不僅如此,還叫秋靈罰跪在院中,好些人都看到了。”


    “說不準,是太太因著什麽事情訓斥了五姑娘,五姑娘又是那樣的性子,心裏不舒坦,就將火都撒在了秋靈的身上。”


    “隻是,這迴奴婢倒也看不準了,五姑娘平日裏便是驕縱些,也從沒不顧太太的臉麵發作起下頭的丫鬟來。”


    聽出碧竹話中的意思,傅沅點了點頭,思忖了片刻,才道:“先別去打聽,看看太太知道了會怎麽做。”


    依著傅沅對傅珍的了解,她覺著傅珍這番舉動都是故意的,並非沒有考慮到黎氏這個母親。


    若真是這樣,就是傅珍和黎氏因著什麽事情生了嫌隙了。


    正如傅沅所想,傅珍責罰了秋靈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黎氏的耳中。


    黎氏先是一愣,隨即便露出幾分怒意來。


    “秋靈在我跟前伺候了那麽些年,最是穩重,她這是因著什麽事情責罰了秋靈?”


    迴話的丫鬟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太太的臉色,遲疑了一下,才小聲道:“是,是因著秋靈姑娘給姑娘倒的茶熱了些,姑娘才生了氣。”


    這話說出來,黎氏當即就愣住了,似乎也沒想到麵前的丫鬟竟會說出這個原因來,當即就將手中的茶盞砸在地上,茶水四濺,碎裂的茶盞灑了一地。


    “荒謬!”


    屋子裏的丫鬟婆子見著自家太太動怒,全都變了臉色低下頭去,生怕太太動怒,遷怒到自己頭上。


    陶嬤嬤在一旁,見著自家太太的臉色,使了個眼色叫迴話的丫鬟退了下去,屋裏子隻剩下陶嬤嬤和黎氏兩個人。


    “太太寬心些,許是她們不知道那秋靈犯了什麽錯......”


    陶嬤嬤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黎氏打斷了:“便是秋靈真的犯了什麽錯,她也犯不著打她的臉,還將人罰跪在外頭,她哪裏還將我這個母親放在眼裏。”


    黎氏對這個女兒本就不大親近,加上她最是好臉麵,便愈發生氣起來。


    見著自家太太這樣生氣,陶嬤嬤在心裏歎了口氣,才又勸道:“您就當五姑娘耍脾氣,她還未及笄,說到底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太太叫她過來說說她就是了,別生氣傷了自個兒的身子。”


    陶嬤嬤寬慰了許久,才扶著黎氏坐了下來,又叫人將碎了一地的茶盞收拾幹淨,重新上了茶來。


    黎氏喝了幾口茶,才對著陶嬤嬤道:“你派人去叫她過來,我倒要問問,到底是怎麽迴事?”


    聽著黎氏的話,陶嬤嬤點了點頭,叫了個丫鬟去漪瀾院傳話了。


    隻一會兒功夫,就見著那丫鬟迴來,卻是迴道:“迴太太,奴婢去時五姑娘帶著丫鬟代梅去寧壽堂給老太太請安了。”


    那丫鬟說完,便低下頭去不敢吱聲了。


    府裏人人都知道老太太不喜歡五姑娘,而五姑娘性子傲些,平日裏也不像其他姑娘一樣巴結奉承老太太。


    今個兒五姑娘前腳責罰了秋靈姑娘,後腳就去給老太太請安了,不由得叫人多想幾分。


    黎氏聽著那丫鬟的話,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眼中亦是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來。


    ☆、第48章 陰鬱


    寧壽堂


    周老太太看著跪在下頭哭得雙眼通紅的傅珍,重重歎了口氣。


    因著黎氏的緣故,她對這個孫女兒一向不大喜歡。可再怎麽說,她身上流著的都是傅家的血。


    黎氏這個生母,著實過分了些。


    “好了,你起來吧,哭有什麽用。”周老太太看了跪在地上的傅珍一眼,又轉頭對著丫鬟若蘭吩咐道:“你帶著五姑娘去後頭洗把臉,重新上個妝。”


    若蘭應了一聲,上前對著傅珍福了福身子,叫了聲:“姑娘。”隨後才扶著傅珍站起身來,朝裏間走去了。


    周老太太見著傅珍進了裏間,才皺了皺眉,對著一旁的衛嬤嬤道:“這一個個的,都不叫人省心。”


    衛嬤嬤聽著她的話,上前寬慰道:“五姑娘知道這個時候來求您庇護,便還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二太太不上心,您往後得空多指點五姑娘一些,想來五姑娘經此一事往後就懂事了。”


    衛嬤嬤也沒想到五姑娘今個兒會突然過來給老太太請安,剛一進門就跪在地上哭了起來,問起老太太當年黎氏生產的時候是不是傷了身子,因著這個緣故黎氏平日裏才不像尋常的母親一樣對她親近。


    黎氏當年生產傷了身子的事情府裏人人都知道,隻是沒人敢在五姑娘跟前兒嚼舌根,所以傅珍並不清楚。


    如今驟然在窗外聽到那些話,自然受不住,就哭著來了寧壽堂。與其說是訴說委屈,倒不如是求個靠山,叫老太太庇護她。


    周老太太聽著衛嬤嬤的話,卻是半晌才開口道:“我這些年精神也不大好,哪裏能親自教導她。若是個孩子便罷了,她如今都十歲了,性子早就定了,骨子裏和黎氏一樣做事不管不顧,看著是厲害些,其實到頭來害的都是自個兒。”


    周老太太說的,是黎氏這些日子和傅呈修疏遠起來,故意將謝氏的嫁妝奪了去,搬到了沉香院。不僅如此,還處處難為有孕的何姨娘。


    衛嬤嬤聽出周老太太話中的意思,明白老太太是不想庇護傅珍這個孫女兒,想了想,就開口道:“這都是想得到的,黎氏雖自幼養在太後宮中,可宮裏頭最不缺的便是皇子皇孫,太後哪能顧得上她一個外人。說是看重,不過是吃穿用度比照公主的份例罷了。實際上,真正照看黎氏的還不是身邊那些個乳母和嬤嬤,那些人手段是有些,可若真計較起來,不過都是虛張聲勢,仗著身份和體麵行事罷了。”


    “您既然這麽想,老奴倒也覺著,這樣也好,任黎氏鬧騰著吧。太後這些年身子也不大好,等到沒了太後庇護,您便可借著這些年黎氏做的事情,叫她在佛堂裏吃齋念佛去,也省得在跟前礙眼。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五姑娘性子不好,都是黎氏自己不上心,誰都怨不到您這個當祖母的身上。”


    衛嬤嬤的話才剛說完,就見著若蘭領著傅珍從內室走了出來,便止住了話語。


    周老太太早已將衛嬤嬤的一番話聽到了心裏去,眼中閃過一絲深意來。


    見著傅珍走到跟前,才開口道:“你且迴去吧,這事情你心裏覺著委屈,也要體諒你母親才對。母女之間,哪裏能真有什麽仇怨,好好說開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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