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個夢中,崔貞對她這個妾室百般刁難,可對表哥謝遷,卻是事事在意,小心討好著。


    若沒有“她”的存在,二人定會舉案齊眉,不會最後落到那般的境地。


    她的話令謝遷的臉色立時就陰沉下來,臉上終究帶了幾分頹然,拿著玉佩的手遲疑了半晌,這才收了迴去。


    “妹妹好生養著,我改日再來看你。”說完這話,就轉身朝門外走去。


    傅沅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失神。


    懷青見她失神,知道她心裏難受,便道:“姑娘也該委婉些,何苦提那崔家大姑娘。”


    方才她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自家姑娘說完那句話後,表少爺的臉色變得有多難看。


    “既然他今日過來,總是要說清楚的。”傅沅深知表哥謝遷的性子,她說那句話,也是想叫他徹底斷了心思。


    這樣,對彼此都好。


    傅沅輕輕歎了口氣,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起來。


    青芷院


    寇氏臉色鐵青坐在軟榻上,心裏的那股怒氣怎麽都平息不下來。


    方才,在老太太屋裏,見著兒子一點兒都不避諱看著傅沅,她恨不得拉了他出去。


    一個喪母長女,被老太太寵得太過,哪裏能配得上她的遷哥兒。


    “去,去將明路叫來。”寇氏的氣息有點兒不穩。


    聽了她的話,丫鬟半鬆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明路是大少爺跟前的小廝,大少爺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隻一會兒功夫,半鬆就帶著明路進了屋裏,走到寇氏跟前,湊到她耳邊道:“太太,奴婢去的時候,大少爺並不在書房。”


    寇氏一聽,麵色愈發難看起來,看著跪在地上的明路,鐵青著臉問:“說,你家少爺去了哪裏?”


    明路被嚇得身子哆嗦了一下,卻是不敢開口,咬了咬牙迴道:“迴太太的話,少爺,少爺給老太太請過安,就出府去了。說,說是東平侯的世子找少爺......”


    他的話還未說完,寇氏手中的茶杯就重重放在桌上:“滿嘴瞎話,行啊,平嬤嬤,去將看門的婆子叫來,我倒要問一問今個兒你家少爺是不是出了府裏。”


    聽著寇氏這話,明路臉色都白了,立刻磕頭道:“太太饒命,太太饒命,少爺去了表姑娘那裏,不叫奴才跟著。”


    “少爺是因著表姑娘病了,才去看望。”


    寇氏冰冷的目光落在明路的身上,帶著幾分不屑道:“她病了,自有府裏大夫診治。怎麽,蕙蘭院的人常常擾你家大少爺?”


    明路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知老太太最疼表姑娘,萬不敢隨意編排表姑娘,嚇得臉色愈發白了,顫抖著身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正當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極冷淡的聲音。


    “母親知道兒子的心思,何必說出這些話來。”


    “大少爺。”門外的丫鬟沒來得及通傳,聽到這話,嚇得立刻跪了下去。


    平嬤嬤見著情景,忙揮了揮手,叫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


    謝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明路,吩咐道:“這裏沒你事了,還不下去。”


    明路聽著這話,忙不迭站起身來,轉身退出了門外。


    “怎麽,我這當娘的連兒子的事情都不能過問了?”寇氏一雙眸子陰沉的看著他。


    謝遷歎了口氣:“母親知道,兒子並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是瘋了,才被那丫頭給迷住了!你也不想想,她一個喪母長女,被你祖母寵愛太過,往後如何持家,不是白白讓人看了笑話?”


    謝遷靜靜看了寇氏半晌,才開口道:“兒子這輩子若要娶親,隻能是她。”


    ☆、謝琦


    寇氏一聽這話,愈發覺著驚心,自己這兒子,真真是被迷了心竅,心裏愈發遷怒起傅沅來。


    “你死了這心思,我活一日,總不會叫她進了謝家的門。”


    寇氏正在氣頭上,說話儼然沒了平日裏的顧忌,就連素來知道她心思的平嬤嬤心裏都咯噔一下。


    府裏都知老太太將表姑娘當眼珠子似的疼愛,自家太太說出這話來,若是不小心傳到老太太耳朵裏,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謝遷聽到寇氏這麽說,也沒有覺著意外,語氣平靜而堅定:“母親知道兒子的性子,可這世上的事情,哪裏有什麽絕對。”


    “母親若沒有什麽別的吩咐,兒子就先退下了,等改日再來給母親請安。”


    說完這話,謝遷一轉身,就朝門外走去,全然不顧及寇氏的臉色。


    “這,這就是我一手養大的兒子!”寇氏氣急,指著謝遷離開的背影,半天才說出話來。


    平嬤嬤見著她生氣,忙上前寬慰道:“您暫且放寬心,大少爺如今隻是鑽了牛角尖,一時出不來罷了,這事情,您得慢慢來。您越是阻撓他,他越是聽不進去。”


    “左右用不了多久,表姑娘就會迴宣寧侯府了,到時候太太再好好想想法子看如何勸大少爺。”


    聽著平嬤嬤的話,寇氏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但還是忍不住道:“我真是不明白,遷哥兒怎麽會被她給迷了心竅,他以前可是個聽話的孩子,哪裏會說出這些忤逆的話來。”


    平嬤嬤沒有說話,隻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過來,遞到寇氏手中。


    寇氏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重重歎了口氣,未等她開口,外頭就有丫鬟挑起簾子,迴稟道:“太太,姑娘過來了。”


    說話間,謝琦就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穿著一身桃花雲霧煙羅衫,下頭是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這是怎麽了,我一進院子,丫鬟婆子一個個低著頭像木頭似得杵在那裏,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若不是母親在,我還以為我走錯了地方。”


    謝琦性子活潑,平日裏寇氏又肯寵著她,所以並不畏懼寇氏這個母親。


    寇氏卻是在氣頭上,聽著這話沒好氣瞪了她一眼,謝琦察覺到母親是真的在氣頭上,當下就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規規矩矩福了福身子:“女兒給母親請安。”


    說完這話,這才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寇氏跟前,問道:“好端端的誰惹母親生氣了,您告訴女兒,女兒替您去教訓他。”


    對著女兒的笑臉,寇氏重重歎了一口氣,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頭:“你呀,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就慣會說這些話哄娘開心。”


    說這話的時候,寇氏的臉色到底是緩和了幾分。


    謝琦聽著這話一怔,遲疑了一下,才抬起頭來,小聲道:“母親是為著沅表姐的事情生氣嗎?女兒聽說,祖母有意將沅表姐嫁給大哥,母親卻是中意鄭國公府的崔姐姐。”


    寇氏聽著,皺了皺眉,她就知道,這事情是瞞不住的,拖得越長,越是麻煩。


    老太太心裏既有了這個意思,這話自然會在府裏傳開。


    “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你大哥的事情,別瞎摻和。”


    謝琦點了點頭,卻是帶著幾分不解道:“沅表姐出自宣寧侯府,又是皇上親封的儀安縣主,詢表哥前年又中了進士,入了翰林院,母親為何偏偏不喜歡她。”


    謝琦看著寇氏,眼中滿滿都是困惑。


    在她看來,傅沅這個表姐出身侯門,又是皇上親封的儀安縣主,身份尊貴,相貌又極好,哪裏就配不上自家哥哥了。


    寇氏聽了,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重重歎了口氣:“你呀,看到的不過是麵兒上的風光。她那縣主,不過是太後給黎氏做名聲罷了。黎氏親生的女兒也十歲了,這親疏有別,太後自然是站在黎氏那邊的。”


    “雖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可咱們這樣的人家,娶進來的媳婦自然是門第越高越好,外人瞧著也體麵,於你哥哥也有助益。再說,那崔家大姑娘打小就跟著母親管家,行事穩重,不像沅丫頭,被你祖母疼愛太過,哪裏能比得上崔家大姑娘。”


    還有個原因,寇氏從沒對人說過,甚至連平嬤嬤也是不知道的。


    傅沅若是嫁過來,遷哥兒有那樣一個大舅子,免不了被人拿來比較。遷哥兒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十八歲中了進士,還是一甲第二名,被皇上看重入了翰林院。


    世人的嘴最是不饒人,到時候倘若遷哥兒失意沮喪,可不就毀了他一輩子的前程。


    在她這個當娘的看來,什麽事情都比不過兒子的前程。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傅沅進這個門的。


    謝琦聽了,若有所思,心裏卻依舊覺著比起崔貞來,更願意叫傅沅當她的嫂嫂。


    她雖然平日裏表現的心思單純,實際上卻很是有些想法的。這些年看著祖母那樣疼愛傅沅,卻是一點兒都沒嫉妒,還和傅沅這個表姐玩的好,不過是想叫祖母心存愧疚,母親也因著這事兒更疼她一些罷了。


    她知道崔貞若真像母親說的那樣,往後她這小姑子怕是免不得還要討好她。倒不如傅沅嫁過來,兩人打小一塊兒長大,她自然不會端著嫂嫂的架子,甚至為了討母親喜歡,還要愈發對她這個小姑子好。


    ......


    青芷院發生的這一切傅沅並不知道,表哥謝遷離開後,她看了會兒書,許是喝了藥的緣故,沒一會兒就覺著有些犯困了。


    懷青見著她臉上疲憊的神色,忙上前道:“姑娘若是困了,就躺下來歇上一會兒。”


    傅沅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書放在一旁的小幾上,正要躺下,就見著外頭服侍的小丫鬟緋兒躡手躡腳從外頭走進來。


    懷青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著緋兒進來,臉上有些詫異。


    “你怎麽進來了,可是有什麽事情?”


    緋兒隻是三等的丫鬟,依著規矩是不能隨意進姑娘屋裏的。


    緋兒看著懷青,遲疑了一下,才上前一步跪了下來,道:“奴婢有話要迴稟姑娘,若是不說,怕往後書蝶姐姐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傅沅聽了,麵色微微變了變,心裏隱隱有些計較。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說下去。


    “說吧,到底怎麽迴事?”懷青也在一旁道。


    緋兒咽了咽口水,才有些緊張道:“今個兒姑娘去給老太太請安,迴來的時候臉色不好,後來大少爺過來,和姑娘說話。奴婢正巧從小廚房裏出來,見著書蝶姐姐趴在門縫上偷聽。奴婢不敢吱聲,就迴了小廚房,心裏卻是一直不安,才想著將此事迴稟了姑娘。”


    她的話音剛落,懷青和碧竹俱是露出了詫異的神色,目光不自覺朝傅沅看去,卻見自家姑娘臉色平靜,竟是一點兒也不吃驚。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你隻當什麽都沒看到。”傅沅吩咐道。


    “是。”緋兒小聲應了聲是,才站起身來,轉身朝門外走去。心裏卻是有些奇怪,姑娘看起來,並不怎麽生氣,難道真是因著書蝶伺候了姑娘多年。


    可偷聽主子說話這樣的事情,哪個府裏能容得下。


    “姑娘,這事可要問一問。”待緋兒退下去,懷青才上前道。


    懷青才說著,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小丫鬟打起簾子,書蝶端著茶水和點心從外頭走了進來。


    一時,懷青就將嘴邊的話全都咽了下去,又若有所思看了書蝶一眼。


    “你做什麽去了,怎麽一上午都沒見著你,姑娘問了你幾次了。”懷青看了書蝶一眼,出聲道。


    書蝶有些吃驚,解釋道:“是繡房的佟媽媽過來找我,說是要我替她畫幾張花樣子,我陪著佟媽媽說了會兒話。”


    書蝶說完,緩步上前,將手中的茶水和點心放在桌上。


    “姑娘看了一上午的書,定是有些餓了,奴婢做了姑娘愛吃的牛乳菱粉香糕,姑娘嚐嚐看看味道可好。”


    書蝶一進來就察覺到屋子裏的氣氛有些不對,還以為是因著謝遷的關係,並沒有多想,繼續自顧自道:“奴婢聽說,姑娘今個兒和老太太說了要迴去,可是老爺、老太太寫了信給姑娘,定了日子接姑娘......”


    書蝶的話還未說完,就見著自家姑娘坐在軟榻上,滿是審視的看著自己,當即就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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