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害怕死亡,更不擔心會失敗,唯一讓我感到恐懼的是時間和被遺忘。

    ——《蔚藍新約第六章:時光》

    ……

    “你今天的樣子好奇怪哦?”

    “有嗎?”林森睜開眼,窗外的陽光十分的刺眼。

    “恩!都寫在臉上了!”霧歡就趴在他心口,玉蔥般的手指點在林森的鼻子上。

    林森聞言一怔,然後閉上眼笑著問道:“都寫著什麽?”

    “唔,還真不好說,讓我來看看!”霧歡說著騎坐在林森懷裏,她雙手捧住林森的臉,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

    林森很配合的雙手環住霧歡的腰,就這麽閉著眼睛任由她看個仔細。

    “恩……我看到了一些難過,還有……恩……一些不情不願。”

    林森苦笑一下,他的手向上移,一子來到霧歡的後心,然後一用力重新讓霧歡迴到自己的懷裏。

    “真的寫了這麽多?”

    霧歡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林森賴在床上,現在也一樣,隻不過……今天的霧歡敏銳的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你怎麽了?”霧歡的一邊輕聲的問,一邊手指在林森的心口畫著圓。

    林森睜開眼,房間很大,略心空蕩,不過這是他和霧歡、帝亞的愛巢,所以……有時候空的另一種意思是容納更多。

    看著房間裏散落的陽光,還有隨風飄舞的瑩白色窗簾怔怔出神半晌後,林森才答道:“我……今天和他們說了我的想法。”

    “恩?……”霧歡從窩著重新改為爬著,她的下巴抵在林森心口,眸子看著林森那張即便角度不合適也依然很耐看的臉。

    “大家都同意了。”林森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並沒有一點笑容。

    於是霧歡皺起眉問道:“這是好事啊?為什麽你會不開心?”

    林森想了想道:“因為……他們相信我,相信我可以找出真相,結束這一切。”

    霧歡順著林森的話聽下去,她開始逐漸的明白了。

    表麵上林森是這個世界上最特殊也最強大的人類個體,他擁有溝通未來,介入過去的能力,又幾乎永生,還可以憑著自己對元的理解,隨時隨地的創造一切。

    這一切凝結在一起給人的感覺不僅僅是驚歎和強大!而是……

    虛無……縹緲……以至於,林森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如神明一般的樣子。

    可隻有霧歡和勒米帝亞……以及……

    隻有她們明白,林森的心底住著一個小男孩,他從來都沒有變過,也從來都不像大家所期待的那樣,是一個稱職的,帥氣的,瀟灑的,讓所有人為之心安的英雄……

    所有今天這一切,命運的推波助瀾始終在占據著主動,而林森所做的,就是在這驚濤駭浪中努力的活下來。

    也許很多人不懂……不理解……不明白……

    大家都以為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這句話沒錯……

    但並不是真理……

    就像超人於人類社會一樣……他雖然擁有拯救一切的能力,卻不可能拯救所有人,尤其是在巨大的災難麵前,麵對洪水中,海嘯前那千千萬萬即將死去的生命,就算是超人又能做到多少呢?

    而拯救多少人才能避免超人不會因為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在麵前死去而不受世人冷漠的辱罵呢?

    認知是一個圓,隨著這個圓的不斷放大,向內你是一個智者,一個令人尊重的長輩,但向外……當這個圓越來越大的時候,你會發現,你收獲的認知和答案越多,你要麵對的問題和困惑也就越多。

    現在的林森就是這樣。

    “那就去成為他們信任的那個人,又或者……什麽也不做。”霧歡把臉貼在林森的心口,她喜歡聽那心跳的聲音,那聲音給她無限的充實感和安心感。

    ……

    “你不欠這個世界分毫,你有權利選擇成為什麽樣的人,但有時候,為了你所愛的那個人,你總不能那麽心安理得的保持本性。”

    這是父親留給林森的話,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林森不再需要去上固定的音樂課,也無須再看樂譜。

    可就是那一天之後,林森走上了舞台,成為了那個舉世聞名的天才音樂家。

    ……

    海風習習,第一薪王的陵寢外,金穎兒陪著陳瀾最後一次看日出。

    這個年僅二十五歲的小夥子,此刻那臉上卻全都是衰老的痕跡,他的生命像是油門被踩到了底,不斷的狂奔,直到油盡燈枯,奄奄一息。

    “穎兒姐,你喜歡大海嗎?”陳瀾問。

    金穎兒就站在他身旁,一隻手扶著他的後背,另一支手抓起一捧花瓣向空中扔去。

    “還好,不是太喜歡。”

    陳瀾點點頭,他扶著自己的墓碑,咳嗽了一下道:“那怪可惜了,我以為大家都很喜歡這種麵朝大海的墓地呢,說不定去了那個世界之後,我們還能聚在一起,一起看日出,看日落。”

    金穎兒看了眼那立了很久的墓碑,最開始,她覺得那是告別,是對過去的自己,過去的種種的一種很有詩意的告別,所以即便明知墓碑下什麽也沒有,但她也給自己立了一塊。

    可現在,七年的約定就要結束了。

    再看這塊墓碑的時候,金穎兒感覺很諷刺……

    “歸鄉嗎……”金穎兒不自覺的念叨出來。

    陳瀾看著金穎兒:“你剛才說了什麽嗎?”

    金穎兒一驚,隨即道:“沒什麽,一點點感慨。”

    “哦……”陳瀾笑了笑,然後挨著自己的墓碑坐下來道:“說道歸鄉……我突然有點想家了……恩……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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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生命即將抵達終點,陳瀾的話也變得絮叨起來,他嚐試努力的唿吸,可是痛苦折磨的他連這麽點小小的反抗都做不到了。

    金穎兒看著他,眼眶紅紅的,她不知道該怎麽和陳瀾說。

    因為……

    因為……太遲了……

    ……

    幾天前,得知陳瀾即將死去的消息後,金穎兒第一時間就聯係上了林森,帶著期待。

    可一直保持著單線聯係的林森這一次足足讓金穎兒等了十九個小時才迴電,而且帶迴的並不是奇跡。

    “陳瀾……已經不行了,所以,我隻能把這些全都交給你,由你來負責超越者學派的事情。”林森的聲音很輕柔。

    但金穎兒聽到的卻是冷漠,兔死狐悲之感更是油然而生。

    她已經意識到了,林森沒辦法迴應她的期待,更沒有能力履行那七年之約了。

    所以,在林森和金穎兒說完整個“歸鄉計劃”的安排後,金穎兒一直保持著沉默,她在極力的克製自己不要傷心,不要難過,可是……她做不到!

    “陳瀾……真的沒救了嗎?你答應的事情呢?我們之間的約定呢?”這是金穎兒想問的,但她全都埋在了心底。

    她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但還是……

    還是……

    “我會去看看陳瀾的,我會和他說出我的想法,當然……也算是一種告別。”林森沒有多餘的話,說完就單方麵切斷了聯係。

    看著徹底昏暗下去的信標,金穎兒知道自己此刻已經成為“歸鄉”計劃的一員,而且是在林森毫無保留的信任邀請下的。

    “這算什麽?強迫嗎?”金穎兒自嘲一笑,她丟下報告,一個人失魂落魄的來到第一薪王陵寢的正殿。

    在那裏,鑲嵌在地麵紋理中的亞鋅可以幫助金穎兒恢複冷靜。

    而越是冷靜,也就越是悲哀。

    金穎兒拿著林森送來的黑色小方盒,看了許久後,忽然跪倒下來,但隻是張著嘴想哭,卻連聲音都發不出。

    但當她再次起身時,所有這一切都消失了。

    她已經成為了舞台上的一員,那個聲音已經牢牢的,根深蒂固的所致在她的腦海深處了。

    ……

    陳瀾離開的前一夜,林森如約而至。

    坐在床邊還沒說話,陳瀾就醒了,他其實也一直沒算睡著。

    “森哥?”

    林森藏身夜色,沒有迴頭,隻給了陳瀾一個背影。

    “對不起……”林森道:“對不起……”

    陳瀾臉上的欣喜消失了,但沉默一陣後,他卻搖搖頭:“森哥,沒什麽好說對不起的,這是我的命運,不是你的責任,所以,還是別把氣氛搞得這麽糟吧,我還想著該怎麽勇敢點的死去呢。”

    勇敢點的死去……

    林森藏在夜色中的眼睛紅紅的,他抓著床邊,想笑卻笑不出來。

    “真高興你能來看我,這麽久了,森哥你一定很累吧。”陳瀾坐起來,看著林森的背影,他沒有絲毫的責怪,反倒是看得更加透徹了。

    林森有些意外,他終於轉過臉,那倉皇的樣子讓陳瀾為之一震。

    可隨後陳瀾笑了,笑的很可愛:“抱歉森哥,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這七年來,你一定很辛苦對不對?明明都已經是大家眼中的領袖級存在了,卻還要為我……為我這種人的生死擔心……所以……森哥,我很滿足了,這七年的平靜,對我來說……真的……很滿足了!”

    林森看著陳瀾,忽然也笑了,可笑中帶淚,他抬起手像寵溺自己的弟弟一樣揉揉陳瀾的頭發,然後道:“說什麽呢臭小子!我們是朋友啊!是患難與共的兄弟!你該不會忘了我們倆是怎麽被幾百個次一等異種追的到處亂跑的吧?”

    陳瀾嘿嘿一笑,他不好意思的的樣子看上去還是那麽的青澀。

    “當然記得,那一天要不是有森哥在,我可能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是啊……”林森咬咬牙,深深的吸口氣:“是啊……偶爾想想還真有點後怕,你說當時如果再多一點,我們會不會都死在那?”

    陳瀾一怔,隨後卻笑著搖搖頭:“不會的,就算再多一倍,也不可能的。”

    “恩?”林森沒明白。

    陳瀾又道:“因為那是森哥啊,所以,就算有更多的異種我們也會活下來的。”

    林森聽到這沉默了,他看著陳瀾,笑容逐漸隱去。

    而陳瀾則繼續道:“穎兒姐已經都告訴我了,我不怪你,也不會怪任何人,畢竟那個和森哥一起出生入死的陳瀾早就不在了,現在活著的也不過是一段記憶罷了,我們之間並沒有真正的交集……所以……就算是說告別也總還是有點尷尬吧……”

    林森的心神重新安定下來,他靜靜的聽陳瀾說完,然後默默的起身。

    “森哥,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吧,別再為這些過去的記憶所難過了,我雖然不可能再和森哥一起並肩作戰,感受那份記憶真實的模樣,但……我也不想成為森哥的負累,這樣我才能勇敢點,有骨氣的去麵對我的結局,而至於未來……希望那墓碑下不再空洞後,還有人能記得我,給我送上一束鮮花,就足夠了!”陳瀾說完目光灼灼的看著林森。

    他的眸子即使在黑夜中也無比的明亮而清澈。

    林森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這份特別的寄托。

    陳瀾是對的。

    林森總是太累了,總是放不下那些應該銘記但更應該放下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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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並不矛盾……隻是林森還沒有徹底的明白。

    沉湎無濟於事,命運……仍在手中!

    ……

    反抗現實要從哪裏開始?

    是淨天火之墓?還是那一段截取自李博安的記憶碎片?

    其實都不是……

    很正反抗要從自身開始。

    李博安有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呢?

    他當然有,可和林森,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李博安期待的並不是反抗勝利後那美好的未來!而是享受這個反抗的過程。

    因為他有自己不得不麵對的,那段痛苦的過去。

    ……

    搶狗牌的遊戲還在繼續,但格局已經明朗。

    孤身一人的特殊玩家神秘人a在遊戲開始後的第五天就拿到了十五個身份牌,成為了當之無愧的頭號玩家。

    為了表明人類還是很享受這個遊戲的樂趣的,玫瑞把這條信息和神秘人a的半身pose像映射在了天空之上,這使得廢墟中的所有參與者和被參與者都能夠清晰的看到他的存在。

    而緊隨神秘人a的第二號人物在遊戲開始後的第九天也順利的拿到了十五個身份牌,不過他的半身像並沒有得到展示,但意外的是,他的名字無比清楚的寫在天上。

    他就是……

    從雨兒的隊伍中突然脫離出來的李博安。

    麵對這個結果,雨兒本人是很難接受的,她雖然心思根本就不在遊戲之上,但現實要求她必須完成這個遊戲才有可能找到機會反抗遊戲的製定者。

    而現在李博安的異常表現讓雨兒感到十分的棘手……尤其是雨兒發現李博安開始把目標鎖定在她帶來那一百認的精英編隊上的時候,問題就變得更加的嚴重了。

    “長官,昨晚我們又死了兩個兄弟,再這麽守下去的話,不等李博安和神秘人a殺過來,我們自己的心態就要崩潰了。”提出建議的雨兒在輝光小隊中結識的好朋友吳宣穎,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可真到了關鍵時刻,卻是心思最縝密,也最活絡的那一個。

    雨兒何嚐不急,但現實的問題是,殺人很容易,可殺誰卻很難界定。

    都是人類同胞,這樣的自相殘殺莫說意義的問題,從人倫道德上對雨兒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

    這不是婦人之仁,而是身為榮耀軍人的底線。

    設想如果雨兒真的開口命令手下轉守為攻,那麽可以預見的是,當獵場上沒有足夠的獵物後,輝光小隊自身的相互殘殺也就開始了,畢竟……他們才是這片廢墟中人數最多,實力最強的集體。

    因此,吳宣穎的建議被雨兒嚴詞否決了。

    她不能告訴吳宣穎為什麽,卻可以用強硬的命令再維持一段時間,起碼……要等到廢墟中的局勢真正穩定下來再說。

    ……

    在雨兒堅守陣地的同時,廢墟中的殺戮仍在繼續。

    而在廢墟偏東邊的區域裏,那些泥沼和廢棄水源采集器中間,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在小心翼翼和十多個全副武裝的帝國末裔周旋。

    現在那十多個人因為一直找不見跟丟的獵物,所以開始分小隊地毯式搜索。

    他們三人一組,共計四組人,相互間隔五十米,然後開始圍著這片水源采集區逐步的向著中心地帶搜索過去。

    “蘇米,你看到什麽了嗎?”勒米帝亞帶著蘇米此刻正躲在這水源采集區的中心偏右的一個角落裏。

    勒米帝亞的目標相對較大,所她把偵查的工作全都交給了蘇米。

    蘇米觀察了一陣後道:“壞了,姐姐,他們開始地毯式搜索了。”

    勒米帝亞聞言一驚,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結果,但現實已經擺在這了,就算勒米帝亞極力避免也還是難免一戰。

    好在勒米帝亞並不像雨兒,她沒有那麽多人倫底線上的約束。

    存在即是正義才是陛下的人生信條。

    所以,在確定無處可藏之後,勒米帝亞讓蘇米在這裏躲好,同時為自己提供偵查信息的支持。

    而她自己則化身幽靈悄悄的潛入到漆黑的水體中,如致命的毒蛇般向著那些嗜血的獵犬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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