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想起可以在背書一事刁難小冬瓜,扳迴一城,他就不信這麽一丁點大的孩子會背什麽書。


    他的同伴顯然也是這樣想的,有人問:“瑾揚,你不是說要背書嗎?要背什麽書、怎麽個背法?是不是背不出來就罰酒?”


    小冬瓜支著小下巴,點頭道:“可以這麽說,就背《資鑒通史》。由皇上任抽一頁,最先背出來的人免罰酒,耗時超過一刻鍾的罰酒一碗,背不出來的罰兩碗。”


    此話一出,都炸開鍋了,須知《資鑒通史》乃前朝大家蘇慕卿所著,極為晦澀難懂,一般人都很難讀透,更逞論抽頁背出來?


    這話是出自小冬瓜這幼兒之口,如何讓人不震驚?且,他說罰酒,不是一杯一杯,而是以碗來論。


    “你們怎麽了?是不是不會?不會就算了,我也不強人所難。”小冬瓜見眾人這般震驚,眼裏閃過一絲狡黠。


    這些跳梁小醜,想刁難他?真是可笑!他眼角餘光掃過皇上,心裏隱有失望之感。


    小冬瓜何嚐不知皇上故意要他大出風頭,最後,皇上便會以他是可造之才、甚是欣賞他,想培養他為由,將他留在宮裏,實則迫他離開孟茯苓和祁煊。


    他不喜被人逼迫,哪怕這個人曾是他父皇!所以,他不會如皇上所願,也不會任人欺淩。


    “休要胡言!我們怎麽可能不會?倒是你,認不認得字都難說。”有人受不了小冬瓜的話,明明真的不會,還硬著頭皮道。


    “會就好!”小冬瓜笑得很天真,但無人再敢小看他了。


    還沒開始比,孟茯苓見了那些本要灌小冬瓜酒的人臉色個個都很難看,她心情就大好,覺得甚為解氣。


    “嗬!這些小毛孩敢跟我寶貝兒子比背書、比喝酒,簡直是自取其辱!”她冷笑道。


    “好!今日乃朕壽辰,就當作添趣了。”皇上大笑道,說完,就讓人拿了一本《資鑒通史》過來。


    於是,皇上的壽辰與往年不同,多添了背書罰酒這一項。


    一番下來,所有人都對小冬瓜刮目相看,皆讚他小小年紀,便如此聰慧,說是神童也不為過。


    因為,小冬瓜每次都能一字不誤背出來,相比其他人就慘了,幾乎無人能背出一段以上,都難逃罰酒的命運。


    可以說,除了小冬瓜一個人,那些個皇子、大臣之子都醉倒了,他們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徒添了笑料。


    相信今日過後,小冬瓜的神童之名定會流傳出去。


    “這小子可算是大出風頭了。”祁煊得意道。


    “小冬瓜年紀尚小,鋒芒過盛也不好。”孟茯苓高興過後,卻隱有憂慮。


    祁煊未答,緊緊盯著皇上,他怎可能猜不到皇上的心思?


    如祁煊所料。皇上對小冬瓜讚不絕口,當場論賜,“當賞!夜光爵一對、碧玉瓟一對、琥珀碗一對、鑲金象牙箸一雙、纏絲瑪瑙碟一對、翡翠荷葉金邊盤一對、玉枕一對……………”


    皇上一連賞了小冬瓜許多珍寶,令人羨慕不已,可皇上越是賞識小冬瓜,孟茯苓越不安。


    賞賜完,小冬瓜謝恩後,皇上麵上又顯出懷念之色,“瑾揚聰慧過人,令朕想起源兒,可惜源兒早早便——”


    說到這裏。皇上故意頓下來,一些大臣就開始輪番安慰皇上,大意無非就是前太子不在,今有同樣聰慧的小冬瓜,必前太子在天有靈派來慰借皇上雲雲。


    胡說八道!這些人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孟茯苓聽得火氣極大,已經猜到皇上接下來會怎麽說了。


    果然,皇上笑道:“眾卿家所言極是,不提朕思子之心,朕同樣是愛才之人,甚喜瑾揚,欲將他——”


    皇上正要說想把小冬瓜留在身邊,親自培養成才,祁煊便突然大聲道:“皇上!”


    祁煊的聲音灌注了些許內力,略有冷意,且,壓過皇上的聲音,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皇上的意思那麽明顯了,大多數人都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都以為祁煊是過於高興。


    畢竟,能被皇上帶在身邊,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榮幸好事,簡直是祖上積德。


    皇上卻知道祁煊想說什麽。隱有不滿被打斷,剛要繼續說,祁煊由風臨推出座位。


    “皇上,微臣雙腿不良於行,已無能再任大將軍一職,您日前已批準微臣辭官一事。說起來,今日是微臣最後一次有幸參與皇上壽宴,請允許微臣敬皇上一杯…………”


    祁煊說了許多感謝皇上厚愛,又表達了無法繼續為朝廷效力的無奈,說到最後,由孟茯苓親自端了一杯酒給他,由他敬皇上。


    皇上的表情煞是精彩,他很是惱火,明明還未批準祁煊辭官,可他確實許諾小冬瓜,兩個月之內找得到衛龍令,便準許祁煊辭官放小冬瓜離開。


    若他現在推翻祁煊的話,指不定祁煊會說出他和小冬瓜打賭的事。


    縱使祁煊雙腿已廢,他也不敢輕易和祁煊撕破臉皮,因為祁煊聲望、勢力尚在。


    再則,誰都知道祁煊對他忠心耿耿,若不是祁煊,現在江山已易主。


    皇上心裏實在是惱,他認為小冬瓜定無法在兩個月內找迴衛龍令,但事與願違,早知道他就把期限縮短一些。


    “皇上!”祁煊見皇上久久未語,高舉著酒杯,又喚一聲。


    “我朝全賴大將軍,才有今日的太平,大將軍若卸甲辭官,乃我朝一大損失,朕實在是不舍。”皇上不能當眾駁了祁煊的話,隻好端起酒杯。不得不應了祁煊辭官一事。


    祁煊的目的算是達成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應得有些不情願,祁煊逼皇上之嫌。


    這種情況下,皇上也不好再繼續說要留小冬瓜的話,他的算盤落空了,憋了一肚火。


    是以,這場壽宴的氣氛也顯得極為怪異,人人心思各異。


    孟茯苓原以為,散宴之後,皇上還會找借口留下小冬瓜,但他卻沒有。


    在迴府的路上,孟茯苓揪著小冬瓜,一直問他在宮裏待了一天有何感想,知道他吃不了虧,語氣多有戲謔。


    “娘親,和你一起生活久了,我現在一點都不喜歡宮裏的生活,甚至厭極那一張張虛偽的臉。”小冬瓜趴在孟茯苓腿上,悶聲道。


    隻一天,小冬瓜心裏的感觸良多,因為他前身是太子,又年長十一皇子這些小皇子、小公主許多。


    以前,他們見了他都非常恭敬、更不敢造次。


    如今,他以年幼於他們之軀、低於他們的身份再見,才看到他們醜陋的一麵。


    小冬瓜現在已十分不喜爾虞我詐、整日相爭、互相攀比的日子。


    孟茯苓聽了小冬瓜的話,懸在心裏的大石才算真正落下了。


    *******


    迴到將軍府,孟茯苓就迫不及待地要人收拾行李了。


    “別急!”祁煊見孟茯苓想親自安排底下收拾,急忙拉住她的手。


    “娘親,現在都這麽晚了,你這麽急做什麽?”小冬瓜笑道。


    “我是怕夜長夢多,萬一皇上反悔、或者使出什麽卑鄙的手段。”經皇上有意食言一事,孟茯苓在心裏已給皇上打上小人的標簽。


    “不會的,他是極重名聲的人。當著那麽多大臣、各國使臣的麵應下的事,不可能言而無信。”小冬瓜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不說了!小冬瓜,你先迴房休息,我和你娘親還有重要的事做。”祁煊催促小冬瓜迴房。


    “葫蘆、娘親,你們有什麽重要的事,不能讓我知道?莫非是要那啥那啥?”小冬瓜看看祁煊,又看看孟茯苓,很是不解。


    不等祁煊和孟茯苓迴答,小冬瓜又奇怪道:“要那啥那啥,不是要迴房?難道你們要在外麵?”


    “什麽那啥那啥,你這小家夥學壞了。”孟茯苓聽後,頗感無語。


    “睡你的覺去,管那麽多做什麽?”祁煊俊美的臉上難得湧上緋紅之色。


    “得了!就不礙你們的事了,你們想怎麽搞就怎麽搞。”小冬瓜一副被人嫌棄的委屈,撇了撇小嘴,一步三迴頭地走向自己的寢房。


    “這臭小子!”祁煊有些無奈。


    孟茯苓收迴注視小冬瓜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祁煊,“說吧!你有什麽重要的事?”


    “推我到桃林!”祁煊望了孟茯苓一眼,略顯不自在。


    “桃林?”孟茯苓有些疑惑,倒也沒多問,親自推動著輪椅。


    將軍府中最後麵的院落有一處桃林,因為雜事過多。孟茯苓也很少來。


    此時,桃林四周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道輕紗遮成的罩,點點燈火籠於其中,將桃林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淺淺的金色。


    粉色的桃花簇立在枝頭,一片迷蒙之中,顯得唯美至極,讓人有種置身夢境之感。


    孟茯苓往桃林中的涼亭望去,見涼亭中罩以同色的輕紗。


    且,滿目的姹紫嫣紅,各種鮮花一盆一盆的擺放在的石階之上,如此看去。隻感覺仿佛進錯了季節。


    此刻明明是冬季,怎會有如此多新鮮的花朵?而且,擺放得很有規律,和滿林的桃花一點都衝突,可謂有點睛之效。


    孟茯苓一步步地踏入桃林之中,微風吹過,衣袂飄飄,偶有桃花瓣飄落。


    她不由得轉了個圈,麵向祁煊,巧笑嫣然,宛若誤入凡塵的仙子。


    祁煊看癡了,覺得此景再美,皆比不上她的一顰一笑。


    他猛地站了起來,一步步地走向孟茯苓,“茯苓!”


    孟茯苓轉身之際,便見他走向她,麵上露出驚喜、與難以置信,“葫蘆,你能站起來、能行走了?”


    伊千重和孟茯苓說,祁煊要想完全恢複,必要耗費不短的時日。


    孟茯苓便以為祁煊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行走,所以,她此時才會如此激動。


    “是的,我能行走了!”祁煊走到孟茯苓麵前,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原地轉著圈。


    兩人暢快、滿含喜悅的笑聲,響蕩於桃林之中。


    在祁煊放下孟茯苓之後,她靠在他胸前,捶了他一下,“老實交代,你什麽開始能走的?瞞了我多久?”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祁煊沒答,隻笑道。


    “是啊,好大一個驚喜!”孟茯苓咬了他肩頭一口。麵上的笑容不止。


    “這樣就滿足?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你呢。”祁煊低頭輕咬了她的耳垂一口。


    “還有什麽驚喜?”孟茯苓仰頭望著他,毫不掩飾她的期待。


    祁煊笑得很溫柔,拿出一枚戒指,那戒指是羊脂白玉所製,被細心打磨的光滑圓潤,中間鑲嵌以鴿子血寶石。


    他單膝下跪,一手握住戒指,一手輕執著孟茯苓的手,極其深情道:“我願傾盡我所有,去愛你、疼你、護你,讓你幸福無憂。這輩子隻愛你一人,茯苓,嫁給我吧!”


    祁煊的眼神很真誠,飽含了濃烈的愛意,孟茯苓眼睛泛酸,激動中交織著感動。


    她迴想起,這一路走來,他們曆經了種種磨難,不管再難,都沒有放棄彼此,隻想著總有一日,能遠離是非、遠離陰謀。


    如今,心中所想的幸福留在咫尺,孟茯苓的淚水忍不住溢出眼眶,手掌攥得緊緊的。


    她確實想要一場異於古人的婚禮,卻忽略了求婚的步驟,現在,鮮花與戒指都有了,不可謂不浪漫。


    當時在島上,兩人苦中自我安慰之時,她說起現代化的婚禮,無意中說到需要戒指。可她並沒有說起如何求婚,他是怎麽知道的?


    但是,孟茯苓此時心中湧上萬千股情緒,眼前隻剩下祁煊一人,以及他那句‘嫁給我’還迴蕩在耳邊,無心去想別的問題。


    “葫蘆!”孟茯苓淚眼朦朧地看著祁煊,用力地點頭,哽咽道:“我願意。”


    這三個字,在祁煊聽來,好似天籟一般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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