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天音自周槐安心湖之中響起,一遍遍洗滌他的神魂靈性。


    和王執心所獲的大道天音能夠憑自己的意願隱匿在不可名狀們眼底的存在又不同,周槐安的這段道藏,最大的功效是澄澈心神,不受異寶和外魔混亂的信息流困擾。


    如果說王執心的大道天音與張清和手上祖師所贈的那段相似,周槐安的大道天音就更類似於張清和自悟的《逍遙遊》。


    “槐安拜謝太素上尊,再造之恩,猶如父母親師。”


    一道微弱的靈光連接起周槐安與高天之上的“太素”,仿若這尊偉大者在人間找到了又一個憑依。


    還沒等這位三皇子迴過味來,那高天之上又發話了:


    “三問已畢。”


    每到這個環節張清和就有一種癢癢鼠抽卡的錯覺……


    他從周槐安腦子裏得了一門《天子望氣》。


    這可了不得……神夏周家的至高功決,一冊近仙聖法。


    但是他用不了。


    他並非王執心那樣的借假修真,而是直接進行自我的升華,並且這一冊書裏所蘊含的扭曲,簡直就隻比仙神低了一丁點兒。


    那估摸著道果天功就得是仙神級的扭曲了。


    周槐安沒事是因為此界中人的靈魂本質裏早已被那些存在種下了種子,不存在無法承載這些知識的情況。


    於是修士從踏上修行路起,靈性就一步步走向異化扭曲的道路。


    “雞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倒是可以看看有無借鑒之處。”


    問答結束之後張清和的靈性神魂瞬間迴歸本體,周槐安身周衍化的仙域以及暴露的密布血肉的魔土也驀然消失,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


    張清和在迴歸的前一刻用玉劵的能為瞥了眼周槐安的心湖,那裏給他一種十分別扭的怪異。


    但是也與他無關了,這玉劵是一次性的,沒法一直薅羊毛,顯聖升格神魂後他利落溜之大吉就好。


    居安殿外宮人還在靜候,全然不知道殿內發生了什麽。


    周槐安輕輕擦拭著驚出的一額冷汗,長吐一口濁氣。


    知曉中天大界本質的他遠沒有王執心那麽悲觀,對他來說世界從來如此,更妨論他已經掌握了修行的方法。


    蘇神秀半倚著蓬萊上樓榭的廊柱,極不雅地翹著二郎腿,看到玉劵上的問答還呆滯了一會兒。


    “靈根半毀,藥石無醫,何以求前路?”


    “敢問上尊名號?”


    “邪道修行有瘋魔之危,上尊何以教我?”


    那尊存在居然教唆那人修了邪道?


    感覺果真不是什麽正經仙神啊……


    並且島中與太一教中出現了那麽詭異的事兒,居然還有人敢使用萬應書?


    她蘇神秀固然對這上麵的東西有幾分好奇,但也僅僅隻是不畏懼萬應書這“不詳之物”,並且她暫且也沒有想知道的事兒,於是隻是掃了眼上頭的情況,就把萬應書隨手扔乾坤戒中擱置了……


    這也是個心大的。


    “阿嚏!”


    張清和的神魂靈性剛通過玉劵迴來,就打了個噴嚏。他納悶地撓了撓頭,鄭重收起玉劵,繼續吃起了晚餐。


    黃昏剛不多時,院外來人了。


    “噹……噹……噹……”敲門聲有節奏地響起。


    張清和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趕忙繞過後院,從院牆跳了出來,又繞道前院的簷角下,細細觀察。


    動作說不出地純熟,搭配上輕靈飄逸的流雲遁法,極具賣相。


    如果他人不知道張清和究竟在幹嘛的話大概會這麽想。


    哦,原來是長安塾內的雜役啊,那沒事了。


    這不過是“太浩天入夜後遺症”。


    張清和擱心底自我解釋了一番,別說他現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一樣的遭遇,換誰也頂不住啊!


    張清和沒有受驚,來知會的雜役倒是被嚇了一跳


    ——一隻手從他背後拍了拍他。


    “嗐,張小郎君,您差點嚇死我……我這也算上了歲數,比不得你們神仙中人,不經嚇呀!”


    雜役是個中年男人,看起來老成穩重,但是這一拍差點沒讓他站穩。


    待到迴過頭看到是張清和,他舒了一口氣,也沒有怨懟,很懇切地對張清和說著。


    “您怎麽從外頭來了?”


    張清和尷尬地收迴手……


    “啊這,立命峰上青霞正好,略微起了點興致,觀景歸來晚了些。”


    張清和幹笑幾聲。


    “何事啊?”


    雜役不疑有他,太浩天裏的仙人們大都是雅士,別說看景晚歸了,就算是林間觀月,閑坐了一整夜的他都見過。


    他作了個淺揖,對張清和說道


    ——“管事差我來有兩件事要知會張小郎君。”


    “一是問詢小郎君失了長隨,是否要再尋一個雜役弟子照顧起居。”


    “不必了。”張清和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不僅有太浩天入夜後遺症,還有長隨後遺症……除了自己,暫時他誰也信不過。


    而且他秘密甚多,保不齊被身邊人發現了什麽。


    雜役躬身,示意知道了他的答複。


    “還有一件事,藍田那邊給小郎君來了帖子,管事遣我送來。”


    他從懷中抽出一封信帖,交於張清和手中。


    藍田是他便宜父親的老家,但是自從他父親亡故後已經斷了數載聯係,是以不通傳訊玉令。


    張清和打開粗略地看了眼,是一封請柬。


    說是藍田張家要行祭祖,特地請張清和迴宗祠觀禮。


    然而張家每年都有祭祖大典,自他父親遭難以後,他已經數年沒有迴去,可一成了修士,又傳聞他被長安塾亞聖看重,立馬情形就不同了。


    ——別說是仙裔大族,藍田張家甚至都不算什麽修仙世家,隻是在仙唐的朝堂上稍稍說的上話。


    或許能與江左那個張家有那麽一星半點的聯係,但經過千年的稀釋,血脈早已駁雜,別說人人都有修行之資,修仙者都已經算是鳳毛麟角。


    張清和這樣的天才,對於這樣一個家族顯得尤為珍貴。甚至放下了高傲的麵皮。


    張清和本想果斷拒絕,叫雜役把帖子拿迴去,又瞥見請柬之中除開正文的一行小字,又不動聲色地把帖子收了起來。


    “小郎君,張家的人已經到了長安城裏,管事說如果您考慮清楚,我們可以代您轉達。”


    說著他又退了一步。


    “雖然塾內常日裏修六沐一,但是修仙中人本就不乏變通,況且夫子們尤重祖宗之道,會允假的。”


    仆役隻當他猶豫於課業,於是這般對他勸道。


    “況且現在塾中不知出了什麽事,夫子們一個個都凝重得很,就今天日裏還遣我們一一將學子的近況記錄在冊,還取消了近幾日的早晚課,倒也不必憂心課業。”


    “有勞了,若是我作下決定立馬用玉令知會管事。”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躬身作別仆役,又進入了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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