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竹林離開後,雲汐直接迴到了神月樓的後山。


    翌日清晨,鳥雀啼鳴,山間起了厚厚的晨霧,如雲般飄渺。


    雲汐睜開眼睛,天道棋子出現在了項鏈上。


    天道說要維持棋子的出現,會給她帶來不小的精神損耗,但或許也是因為頻繁凝現天道棋子,雲汐感覺這段時間自己的精神力反倒是有了不小的提升。


    “要現在去嗎?”雲汐問。


    “先進一趟佛尊城。”


    被喚醒的幽兮雲聲音中完全沒有慵懶之意。


    “好。”


    雲汐取出仁之玉,打開前往佛尊城的通道,直接走了進去。


    顧清弦這幾日頗為忙碌,倒也沒能看到這一奇觀。


    佛尊城還是那個佛尊城,這裏的清晨和混靈界並無二致,雲卷雲舒,遠方的魚肚白,標誌著這又是一個晴朗的日子。


    “那個石室,取出來。”


    幽兮雲指揮道。


    雲汐有些疑惑,但還是照著她說的做,將那個存放著她原本身軀的石室取了出來。


    巨大的石室懸浮在佛塔之上,好在這裏足夠高,再加上現在時候還早,因此也並未引起什麽注意。


    雲汐問道:“取出這個幹嘛?檢查嗎?”


    幽兮雲說道:“解開禁製,進去看看。”


    雲汐眼中透著不解:“你不是說解開禁製會破壞其中陣法嗎?”


    “那要看是誰解開。”


    幽兮雲說罷,便臨時占據了身體,待到雲汐再度清醒時,石室上的禁製已然被打開。


    石室就在雲汐的身前,隻要她伸手一推,便能看清裏麵的場景布局,但她並未這麽做,而是問道:“我能看嗎?”


    當年她可是看到過幽兮雲魂轉時的記憶的,自然知道這石室之內,幽兮雲的身體是出於一個什麽樣的狀態。


    “女人的身體你也會心動?”幽兮雲反問道。


    雲汐不言,在心裏嘀咕了一聲。


    ‘就因為是女人的身體,才可能心動嘛……’


    不過這時候如果再表現的靦腆,反而顯得心裏有鬼了,雲汐不再去多想,伸手用力推開了石門。


    古老的石門在發出沉悶的聲響,石室內部空間很大,光靠穿過石門的那一縷晨光根本照不亮其中的所有。


    因此雲汐主動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當靈光照亮石室,眼前呈現的一切和雲汐記憶中見到的並無二致。


    寬闊的石室內有一汪血池,血池旁立著許多石台,上麵擺著各式各樣的奇異物品,隻是這些物品黯淡無光澤,顯然是已經失去了靈氣。


    視線越過這些東西,落在血池上,那裏懸浮著一顆巨大的菱形紫晶,紫晶上還映著光彩。


    淡紫色的水霧沿著紫晶流到了最下方的尖端處,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凝成一滴水珠,落入下方的血池。


    雲汐向著血池走進。


    雲汐依稀記得,當初透過記憶看到這血池的時候,這血池還無比濃稠,此時卻已經幾乎呈現處半透明的狀態,好似倒了紅色染料的水池。


    幽兮雲的聲音響起:“魂轉大陣的運轉消耗了大部分的能量,現在剩餘的能量僅僅隻能供我的身體不死。”


    雲汐視線前移,終於看到了血池中的那具身軀。


    當看到池中之人的那一刻,雲汐的心髒仿佛驟然停止了跳動,雲汐很難用語言去形容那種美,從當初的記憶到再遇天道時的相見,她算是兩度見過幽兮雲的真顏。


    可有些人就是如此,你見的越多,隻會愈發感歎她獨一無二的美。


    幽兮雲的身體就這麽躺在血池之中,漆黑的長發靜靜飄浮著,她輕閉著雙眼,那張精致到完美的臉安靜有祥和,在她的眉心處,有一道猩紅色的漂亮紋痕,讓哪怕是處在沉睡狀態中的她也多了幾分妖冶。


    其實如果隻是聽說過幽兮雲行為處事的人,很難想象到她的真是樣貌居然會這般具有誘惑力。


    當然,最具誘惑的,還是那未著寸縷的軀體。


    雲汐很難形容眼前景色的美麗,也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如果硬要說的話,那大概就是迴到了她重生之出,發現自己居然成了女兒身,還是這麽一個傾國傾城的少女時的心動感。


    雲汐的視線不斷在幽兮雲的身體上來迴觀察,仿佛在仔細的研究一個藝術品。


    這讓她不禁心想,“喜歡”二字,也許真的跟性別無關,哪怕她並非重生,隻是一個純粹的女生,也很難不對眼前的人產生心動的情緒吧?


    “有這麽好看?”


    見雲汐盯著自己的身體看了半天,幽兮雲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雲汐俏臉一紅,整個麵部滾燙燙的,支支吾吾的說道:“那個,畢竟是第一次見到你最真實的樣子。”


    “不穿衣服的樣子?”幽兮雲疑惑。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在現實中見到。”


    雲汐腳尖點著地板,恨不得摳出一個三室一廳鑽進去。


    好在幽兮雲在這點上並沒有太過在意,她和雲汐同魂同體這般久,都難分彼此了,又豈會在乎這個?


    雲汐也穩定住了自己情緒,沒有了最初的失態,她問道:“這裏還能維持住你的身體多久?”


    幽兮雲說道:“按照我最初的計算,魂轉之後,剩餘的能量還能維持我的身體百年時間內不受影響。”


    “隻有百年?”


    雲汐倍感詫異,這世間靈氣充裕,隻要花點功夫,想讓一具身體千年甚至萬年不變都輕而易舉才是。


    幽兮雲知她心中所想,解釋道:“魂轉是靈魂重生,身體還保持著魂轉前的狀態。”


    雲汐一愣,隨後猛地反應過來:“你是說,你這身體裏……”


    “嗯。”幽兮雲對她的猜測給予肯定,“還具備著誅靈圓滿的靈力,維持住這樣一具身體的生機,百年已是極限。”


    雲汐聞言,心中無比震驚,她萬萬沒想到,幽兮雲魂轉之後,原來的身體裏居然還蘊藏著誅靈圓滿級別的靈力,不過仔細一想,她說的又極有道理,既是魂轉,自然不會幹涉到原本的靈脈和靈力。


    想著這個,雲汐立刻聯想出了一種可能性:“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將靈魂轉到你的身體裏,以你的身體出場?”


    “你想得到是美。”幽兮雲淡淡地給她潑了盆冷水,“靈魂的轉移如果這麽容易,也不需要擺什麽魂轉大陣了。莫說你我靈魂融合,已經和我原本的靈魂不同。便是沒有你的存在,我想要迴到自己的身體,也需要先殺死自己才行。”


    “同一時刻,一個靈魂不可能擁有兩具身體,就像一個身體不可能擁有兩個靈魂。”


    聽她這麽說,雲汐頓時明白了過來,她輕歎一口氣,再度看向那具完美無瑕的身體:“那就這麽一直留在這裏,未免也太可惜了?老實說,我其實還是很想看到你活生生站在我麵前。”


    “在身體消散之前邁入神道,或許有這個希望。”幽兮雲給出方案。


    雲汐想了想:“那也隻剩下幾十年了,我現在運靈圓滿,幾十年內踏入神道……開什麽玩笑。你這體內的靈力能傳承嗎?傳承給我,說不定明天我就衝進天掌教的老巢揍他們一頓了。”


    “死人怎麽傳承?而且靈力的傳承,沒你想的這麽簡單。不過,這個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用,我今日叫你進來,其實是打算試一試。”


    “試什麽?”


    幽兮雲說道:“當年魂轉之前,我曾在身體內留下了一縷殘魂,當初我本想著,若是魂轉後我未能恢複記憶,或者發生什麽其他的意外身死,這縷殘魂便會指引我的靈魂迴到我原本的身體裏,相當於給了自己一條退路。”


    “但因為你的出現,現在即便我們死了,也無法迴到這具身體裏了,而且我們的靈魂已經完成了融合,所以那一縷殘魂也無法被我收迴來。”


    雲汐雙手抱頭,委屈巴巴的說道:“這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啊!”


    幽兮雲沒有責怪她,隻是繼續說道:“原本這殘魂已然是沒了作用,但現在卻有了變數。那位天道神將我的意識分離到這枚棋子之中,所以我想試試,能不能以意識控製那一縷殘魂進入身體,若是能夠成功,或許,我還有醒來的可能。”


    幽兮雲的話語宛若一聲驚雷,在雲汐的腦海中猛地炸響,她激動地想要跳起來,聲音都有些顫抖:“你是說真的?”


    “嗯,不過我也沒有把握,畢竟我現在……和以前也不一樣了。”


    從她和雲汐的靈魂融合開始,她們便不再是某一個人,原來的殘魂還不能接納自己的意識,她也無法確定。


    聽到幽兮雲也沒有把我,雲汐激動的心頓時平靜了不少,她問道:“如果失敗了,會怎樣?”


    幽兮雲沉默了片刻,說道:“最壞的情況,就是意識溝通的時候,遭到殘魂的抵抗,二者衝突之下,我的意識直接消失。”


    “不行!”


    雲汐一聽此言,不假思索地斷然拒絕,語氣依然激動,卻和感概已然相反:“這絕對不行!這個風險也太大了,不能試!”


    幽兮雲沉默著。


    雲汐知道她是真打算試,當即便急了,她語速飛快的說道:“你自己也說了,你沒有把握。成功了也隻是一縷殘魂,若是失敗了,聖淵殿怎麽辦?我可不是你,我管不住那些人的!到時候你沒了,他們肯定得找我算賬,幽玄馗那麽喜歡你,他肯定會把我活剮生吞了的!你這是把我往火坑裏拉啊!”


    幽兮雲道:“放心,剛才我已經在藏憶珠內留下了話,他們看了,不會害你的。”


    “那也不行!慕神傾對你這麽好,萬一你死了,沒了你,她肯定會把聖淵殿趕出去的!天掌教和聖魂殿還在外麵虎視眈眈,你這是把聖淵殿往火坑裏推!”


    “她不會這樣做的。”幽兮雲對於慕神傾十分信任。


    “不行!總之就是不行!你要是敢嚐試,我就把棋子收起來!”


    雲汐拒絕的語氣十分堅定。


    幽兮雲發出了一聲無奈的歎息,耐心的解釋道:“雲汐,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十年,我們能走到哪一步?你我不可能永遠都躲在淩神閣或菩提海的庇護之下,天掌教的強大可能還不止我們如今所看到的這麽簡單,今後若是遇到真正的麻煩,沒人能夠趕來救我們,我們該怎麽辦?”


    “今日若是能夠成功,便多了一重保障,未來遇到難以應付的危機,我們還能以此自救。你應該明白,這個對我們多重要。”


    雲汐低著頭,神色不甘:“可你也說了是未來……未來的事,給到未來的自己來做也不遲。”


    “可真到了那個時候,你覺得還來及嗎?”


    “我……”


    “雲汐,你不是優柔寡斷的人。”


    幽兮雲難得溫柔的一句話,卻直接刺破了雲汐的心房,她眸中浮現出淡淡的水霧,雙手緊握成拳,牙關緊咬。


    寂靜的石室內,兩人一同陷入沉默。


    良久之後,雲汐發出沙啞的聲音。


    “這不是你的魂轉,如果失敗了,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知道,但總要試一試。”


    “那些都是借口,其實就是我不想你死。”


    “我知道,我也不想死。”


    雲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將天道棋子從項鏈上取下,她伸出手,白色的棋子緩緩浮空,向著血池而去。


    棋子聽在了半空,幽兮雲的身體就在其正下方,但停了半天,始終未曾落下。


    雲汐顫抖著手,無比糾結地看著那顆白如雪的棋子。


    “雲汐。”


    幽兮雲一聲輕輕的唿喚,雲汐終於一狠心,將棋子落了下去!


    撲!


    棋子落水,砸出小小的水花。


    雪白的棋子在血池中緩緩下墜,落在了那具身體的眉心處,隨著一道微光閃過,天道棋子頓時消失不見。


    雲汐的手指微微顫抖,滿臉緊張地看著池中的那具身體,天道棋子雖然是她所擁有之物,但她能夠感受到的也隻有棋子本身的存在,至於棋子中那道意識的具體情況,就非她所能感受了。


    恍惚間,她感受到了有東西仿佛穿過了棋子,她知道這是幽兮雲已經將那一縷殘魂吸了進去。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汗水在雲汐的額間浮現,焦急的情緒開始出現在她的臉上,緊跟著是恐慌、害怕……


    好幾次她都想強行收迴棋子,但又擔心這樣反而會害了幽兮雲。


    漸漸的,可能過去了一個時辰,甚至不止一個時辰,雲汐徹底慌了。


    “幽兮雲!幽兮雲!!”


    她大聲喊著,心跳都仿佛將要停止,哞中更是水霧凝結,不斷向下流去。


    “你快迴我一句話啊!幽兮雲!幽兮雲!!!”


    在雲汐撕心裂肺的嘶吼聲中,血池中幽兮雲彎長的睫毛微微一顫,閉合了許久的雙眸,緩緩睜開,那是一雙黑白分明、勾人心弦的狐媚子眼,但這般撩人的雙眸,透露出來的眼神卻格外淡漠。


    幽兮雲自血池中坐起,帶起一陣水花。


    她看著岸上的雲汐,正要開口,那個臉上還掛著眼淚的孩子卻已經撲了過來。


    嘩——的一聲,水花飛濺,兩人倒在了血池中。


    幽兮雲費力地帶著壓在自己身上的雲汐重新坐起,笑著用無奈的語氣說道:“你好重啊……”


    雲汐哭得梨花帶雨,哽咽的罵道:“早叫你平日少吃點了,都怪你,把我吃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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