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夏離開了未央堂,所有人看著她孤寂而落寞的背影,沒有一個人生起半分心疼,至多也隻是未幸災樂禍罷了。


    張夏在為未央堂的人緣並不算好,她性子高傲,喜歡以勢壓人,這幾個月來欺負陸琪的行為大家都看著眼裏。


    如今落到這個地步,也算是罪有應得。


    倒是雲汐和唐桂督……


    眾人眼神有些異樣,雖然剛才唐桂督的態勢像是在公平的懲罰二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這是光明正大的站在雲汐這邊。


    能夠得到一位桂督如此不加掩飾的偏袒,眾人看向雲汐的眼神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雲汐對著這些師兄師姐們微微一笑:“今日叨嘮了各位師兄師姐,實在抱歉。”


    未央堂的諸位連忙擺擺手,笑說無事。


    雲汐這才轉身,對陸琪說道:“好了,我們帶紅菱去檢查吧,未央堂的藥師多的很,會檢查的可不知張夏一人。”


    陸琪還沉浸在剛剛發生的故事裏,這會兒反應過來,問道:“你……你怎麽來了?”


    “當然是來幫你的啊!”


    雲汐也不顧唐小殊在場,直接勾住陸琪的脖子,小聲說道:“你該不會以為,你每天縮在角落裏一句話都不說,大家就都不關心你吧?她們其實也都想來的,但是被我攔住了。我們可不願意看到你受欺負,但出手的話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雲汐的話就如同山間的溫泉水,緩緩流入陸琪的心間,帶來一陣溫暖。


    陸琪低著頭,眼睛裏有水霧凝結,她哽咽的說道:“可是……張夏說的沒有錯,我的確是一個……肮髒的女人。”


    張峰對她的傷害就像是一個刻在心髒深處的刻痕,即便罪人已經被她親手殺死,但那傷痕是永遠不會消失的。


    雲汐耐心的說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們心中自有評價,你說的可不算。反正呢,我眼中的陸琪。是一個隻要有機會就會早起為我們做早餐、寧可放棄修行時間也會好好的陪著我,而去修行的時候又會努力刻苦、任勞任怨,充滿了無數優點的人。”


    她與陸琪貼著額頭:“這樣的人,不可能是髒的。你之所以深陷其中,是因為這些年你一直低著頭。阿琪,其實,隻要你真正的抬頭一次,你就會發現。”


    “我們,都在等你。”


    都在等你。


    這是雲汐對陸琪說過最動人的話語,她肩膀微微顫抖著,眼淚從眼角滑落,沿著臉頰,滴在雲汐的肩膀上。


    雲汐伸手抱住她,柔聲說道:“想哭就哭吧,以前的事早就過去,我們都會跟著你一起前進,為了你,也為了我們,你也應該邁開腳步。”


    陸琪伏在雲汐的肩膀上,眼淚將衣衫浸濕,即便是哭泣,她也是那麽的安靜,但雲汐能夠感受到,這具身體中的壓力,正隨著眼淚一並流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琪主動鬆開了雲汐,她看著雲汐的眼睛,神情第一次顯得如此堅定和堅強。


    “我不會再讓你們失望了。”


    雲汐一笑:“是不會讓你自己失望,我們可從來沒對你失望過。”


    陸琪聽著,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精致的臉上梨花帶雨,哭後的陸琪再笑起來,擁有雨過天晴後那般耀眼的美麗。


    雲汐伸手,幫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說道:“嗯。這才有點當初天羅郡高校校花的感覺嗎,你得學習我,長得好看,就要多笑笑。不然怎麽能夠收到那麽多情書呢?”


    陸琪害羞的轉開視線:“……嗯。”


    幫她擦幹眼淚後,雲汐忽然驕傲的豎起大拇指,指向一旁的唐小殊,說道:“對了,我還得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小姨,天靈盟的唐桂督。”


    唐小殊聽到雲汐的形容,一臉哭笑不得:“你這孩子倒還真是沒點少女的矜持。”


    雲汐嘿嘿一笑,一點也不臉紅。


    唐小殊在陸琪準備問好之前便先說道:“叫我唐姨便好。”


    雲汐帶她來給陸琪撐腰,她自然也就知道陸琪經曆了什麽,對於這樣的一個少女,她也是心生憐意,再加上對雲汐的愛屋及烏,自然願意多照顧一下。


    陸琪之前是知道雲汐在天靈盟內混的不錯的,但也沒想到她居然能夠和桂督攀親戚。


    她禮貌的問好:“晚輩陸琪,見過唐姨。”


    唐小殊笑道:“嗯。先帶紅菱去檢查吧,今日我會親自監督,若是紅菱無恙,安排修行也並無不可。”


    “真的?”


    陸琪有些意外和高興,她看向雲汐,發現雲汐沒有太大的反應,立刻就明白原來雲汐早就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這讓她感到一陣安心。


    ……


    有唐小殊親自陪同,紅菱的檢查自然是沒有半分難度。


    身體、智力、行為選擇……因為事關之後能否踏上修行之路,所以未央堂對於紅菱的檢查十分周到。


    雲汐和陸琪在外麵隔著玻璃牆看著紅菱,看著她經受一係列考驗。


    小丫頭也一點都不害怕,這幾個月的時候,雲汐日夜不斷的陪伴她,給她灌輸的東西不可謂不多,小紅菱學得也很認真。


    但性格方麵想要改變卻並不容易,哪怕她對於這個世界有了新的認知,她依舊是那種聽之任之的乖乖模樣,不哭不鬧,隻要雲汐叫她做什麽,她就會去做什麽。


    想要培養出她自己的自主意識,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


    這一次的檢查比以往都要更久,一直持續到了下午方才結束。


    玻璃門無聲打開,唐小殊親自帶著紅菱走了出來。


    雲汐以期待的目光看去:“唐姨,如何?”


    唐小殊笑道:“沒問題了。”


    “太好了!謝謝唐姨!”


    雲汐高興的大叫,直接上去給唐小殊一個大大的擁抱。


    唐小殊被雲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險些嚇了一跳,她看著頗顯興奮的雲汐,眼神溫柔。


    她摸摸雲汐的腦袋,說道:“天雲武校那邊我會打招唿,後麵的你便自己安排吧。”


    “遵命!小姨!嘿嘿嘿!”


    唐小殊笑著搖搖頭。


    陸琪在一旁偷偷看著二人,也許是因為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才能看的更明白,陸琪覺得,唐小殊看雲汐的眼神,和雲汐看青嬋的眼神有點像。


    解決完了紅菱的檢查後,雲汐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讓陸琪先帶著紅菱迴去。


    陸琪也沒有多問,按照雲汐的吩咐,帶著紅菱先迴去了。


    目送著她們離開後,雲汐便跟著唐小殊往總部深處走。


    自荒蕪城事件之後,雲汐來天靈盟總部的次數便多了不少,有時是受蘇隊他們的邀請前往靈影堂聚一聚,認識一下各位師兄師姐,有時則是來見見唐小殊和魏老。當然,最多的還是帶紅菱去未央堂。


    這次便是去茶閣看望下魏老。


    路上,雲汐好奇的問道:“唐姨,我聽說天靈盟共有二十七位桂督,每位華廷之下皆有九位,為何我隻見過您一位呢?”


    雲汐來總部也有好些次了,有這樣的疑惑並不奇怪。


    唐小殊解釋道:“每位桂督的職責都不同,天靈盟總部有華廷坐鎮,是全大陸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沒必要留太多的力量在此。再加上這幾年發生了不少事,很多桂督都外出未歸,不過你若是想見,也是能夠見到的,隻不過你每次來的時機都不湊巧罷了。”


    唐小殊邊說著,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記得原江應該是見過你那名叫做葉念寒的同伴。葉念寒在靈塚內習得的念字訣源自原府,他有意招葉念寒嫁入原府,但被葉念寒拒絕了。怎麽,你不知道?”


    雲汐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一瞪。


    “我……我不知道呀!”


    唐小殊也沒覺得什麽,說道:“這應該是幾個月前的事了,那時葉念寒正好剛入天靈盟,原江便找上了她,不過她拒絕原江之後便閉關修煉去了,倒是有些可惜。”


    天靈盟發展至今,衍生了許許多多強大的家族,其中很多家族都是曇花一現,族中強者隕落後便後繼無人,逐漸淪為平庸。


    原府不一樣,他們有數十萬年的悠久曆史,基本每三代便會出現一名運靈境強者,算是天靈諸多家族中十分強大的一個家族了。


    葉念寒若是能夠嫁入原府,那對於她自身的未來無疑是有極大好處的。


    雲汐第一次聽到此事,她努力克製住內心異樣的情緒,說道:“念寒都沒跟我們說過這事。”


    唐小殊道:“她既然沒答應,那說與不說倒也無二了,不夠她畢竟是練了原府的念字訣,原江應該還會再找上她的。”


    雲汐不知為何,心裏一個咯噔,她試探的問道:“那,原桂督不會把念寒搶迴去當兒媳婦吧?”


    唐小殊忍不住一笑:“想什麽呢,原江那般循規蹈矩之人是斷然幹不出這等事的。葉念寒的念字訣來路正當,他自然是不會對一個女孩動粗,不過想來或許會提些別的什麽意見吧。”


    她疑惑的看向雲汐:“怎麽,你擔心她會受到欺負嗎?”


    “沒有沒有!”雲汐連連擺手,說道:“隻是作為同伴,多少會在意的嘛。畢竟我們這些人中都還沒誰成家了呢。”


    唐小殊點點頭說道:“你們現在尚且年輕,的確不著急思考這方麵的事,還是修行要緊。”


    如果不出現意外,靈者的壽命最短也有數百歲,像唐小殊這樣的運靈境強者活個數千年都不成問題,誅靈境更是擁有萬年壽命。


    在這樣的長壽基礎下,二十多歲的雲汐說是個小女孩完全不過分。


    雲汐打著哈哈:“是啊……”


    嘴上這樣說著,雲汐心底卻是在生悶氣。


    ‘念寒那個臭丫頭,遇到了這種事,居然沒告訴我,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賴呢?’


    兩人閑聊著,很快便來到了茶閣,這附近的天靈盟前輩們見到雲汐又來了,都是忍不住心生羨慕,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雲汐已經來了茶閣數次,這放在過往都是極少見的情況。


    來到茶閣外,唐小殊便停下了腳步,對雲汐說道:“我還有其他事需要處理,今日便不陪你一起喝茶了。”


    “知道了。唐姨再見。”


    “嗯。”


    唐小殊走後,雲汐敲響茶閣的房門,等到魏歸衣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後,她方才推門走進去。


    “魏老。”


    雲汐走進去屋內的時候,魏歸衣並未在泡茶,而是手中拿著本古書在看。


    天靈大陸是近三百年前才開始邁入的科技時代,三百年的時間,在魏老數千年的漫長人生中不過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因此相比新科技,他顯然還是更偏愛這些陪伴了他更多歲月的東西。


    魏歸衣聽到雲汐的聲音,沒有放下手中的卷軸,抬頭看了她一眼,道:“牛奶那邊的櫃子裏,自己去拿。”


    “好嘞!”


    雲汐輕車熟路的來到一旁的木櫃前,打開木櫃找了找。


    櫃子裏放著數箱牛奶,都是不同的品種和口味,每一種都是市場上極難買到的。


    聽唐小殊所說,這些牛奶是未央堂的煉藥師特別研發出來的,不僅健康,還對修靈者的身體大有裨益,尤其是對女性,還具備豐胸的效果。


    關於這最後一點,雲汐其實是有和唐小殊強調過的……她不小,真的。


    拿出一瓶牛奶,雲汐坐在了魏歸衣對麵,魏老已經低著頭再次看起了古書。


    她稍稍探出身子,好奇的張望:“魏老今日又是在看有關茶藝的書嘛?”


    魏老滄桑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學無止境,多看看總是好的。”


    雲汐聞言,不由得心生佩服。


    一旁的茶具盤上還擺放著一個與周圍杯具格格不入的瓷杯,雲汐十分自然地伸手拿過瓷杯,打開牛奶的瓶蓋,將牛奶倒了進去。


    “咕咕”的喝了兩口,雲汐撐著腦袋,透過一旁的木窗看向遠方的天空,淨藍色的天空中飄著幾朵白雲,煞是好看。


    看了會兒雲,雲汐又不安分的轉了轉腦袋,然後將視線鎖定在了放牛奶的櫃子旁邊那個櫃子上。


    她走過去打開櫃子,翻了翻,然後找出了些美味的零食出來。


    “換種類了?”


    這些零食和雲汐之前吃的不一樣。


    “營養要均衡。”


    魏老說道。


    “嘿嘿!”


    雲汐拿著零食迴到位置上,邊喝牛奶邊吃著這些新零食,不時探起身子偷偷看看魏老書中的內容,不過在發現自己看不懂後又悻悻然的收迴了視線,等著魏老翻頁後又繼續。


    天上潔白的雲朵慢慢的飄,茶閣內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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