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霧散,浮空的凝冰緩緩消散,那些葉刃隨著那道身影一並倒落。


    雲汐站在桐木身前,語氣平靜:“你輸了。”


    “咳咳咳……”


    桐木躺在地上,身上又多了一道傷痕,他嘴角溢出鮮血,臉色格外蒼白。


    “真不甘心啊……”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


    雲汐舉起劍:“我不會殺你,可你還是得吃點苦頭。”


    桐木他們能夠使彼岸花閉合,背後的勢力應該不小,天靈大陸內非天靈盟的強大勢力……這件事必須上報天靈盟,桐木作為這個勢力的任務執行者,知道的東西自然也不會少。


    桐木蒼白的臉色浮現出笑意,即便是這副狼狽樣子,他依然是以嘲諷的目光看向雲汐。


    “你雖然勝了,但留不下我。”


    桐木張開手掌,手心是一塊小小的玉石,他用力一捏,玉石碎裂,一道極致的白芒從他的手中散發出來,瞬間將整片空間籠罩。


    “遭了!”


    雲汐察覺到他要逃,立刻出手想要阻止。


    嘩!


    手掌穿過桐木的殘影,她撲了個空。


    白芒消散,山洞內紅光流溢,滿地青葉,已不見桐木的身影。


    “空間之術?”


    雲汐皺著眉頭,能夠利用空間能力逃脫,這說明桐木背後的人至少也是運靈境。


    時間緊急,她沒有去過度糾結此事,迴頭看了眼滿地青葉,雲汐手一揮,將這些葉刃盡數收入囊中。


    這些葉刃品質特殊,雖並非靈器,但也不是普通精鐵所鑄,它們品質極高,即便是她的靈劍也很難對它們造成損傷,這樣的兵器絕不尋常,或許可以通過這些葉刃找到一些線索。


    將這些葉刃收下,雲汐繼續向前進。


    走過第三間山洞,接下來的道路顯得有些長,雲汐一連經過數個彎道,總算看到了出口。


    沒有冒然地走進去,雲汐先是在出口停頓了片刻,靈識擴散,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方才邁步走進。


    一入此間天地,雲汐便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奇怪氣息,這等氣息和她剛入荒蕪之地感受到了死寂之氣有些像,但其間又透著一絲生機。


    地底有微風輕拂,從四麵八方而來,那微微的拉扯感,像是要從雲汐體內吸走什麽一般。


    體內靈脈跳動,靈力流遍全身,雲汐不懼這四周的異樣,凝視著前方。


    發著紅光的樹根從四麵八方盤卷而來,像是一條條蜿蜒的蛇,它們或如桶壯,或如須瘦,向著中心匯聚朝拜。


    在這個山洞的中心處,萬根凝聚,這些根枝相互纏繞盤踞,凝聚成一個奇怪的形狀,似花似草。


    花草朝下而立,下方一個紅發少女靜靜飄浮,紅色的氣霧從她的身體裏流出,被樹根完全吸收而去。


    “這是……生靈氣血!”


    一夢的驚唿聲在雲汐腦海中迴蕩,它紫色的眸子透過雲汐的眼睛,震驚的看著前方那個女孩。


    “好強盛的氣血,即便是運靈境的天獸炎獅也不如她!”


    雲汐聞言,心裏一跳,同時也終於明白這種異樣的感覺是什麽了,這棵參天血樹,在吸食眼前這個孩子的氣血,她進來感受到了不安,便是受其影響。


    吸食生靈……


    雲汐美眸忽地一瞪,難怪袁煥短短數天遍隻剩屍骨,難怪荒蕪城沒有半絲生靈氣,這裏的生物,恐怕都是以生靈氣血為食。


    ‘這個孩子是誰?桐木一直攔著我,就是為了讓這棵樹將她完全吸收嗎?’


    雲汐看著那些交錯的樹根,它們每一根都是血一般的紅色。


    這些……都是來自於這個孩子的生靈氣血?


    雲汐氣憤不已,想要救下這個孩子,可在距離樹根中心五米之距的時候,一道透明的結界擋在了她的身前。


    這裏同樣存在著陣法。


    也不光存在著陣法。


    “你是誰?!”


    靠近了樹根中心後,雲汐方才看到,在那道漂浮的身影之下,還有一道身影正藏在結界的一角,他氣息完全收斂,若非眼睛所見,雲汐甚至不知道這裏還藏了一個人。


    聽到雲汐的喝問,那人方才慢悠悠地轉過身來,這是一個年輕男子,他有一頭淡青色的長發,容顏俊柔,臉色略顯蒼白,渾身上下透著一種弱書生的氣質。


    他看到雲汐,眼睛轉了轉,聲音透過結界傳了出來:“青岩和桐木都輸了?初靈後期,不應該……你還有幫手?”


    他的聲音同樣輕柔,說話的節奏不快不慢,略顯舒緩,但卻給雲汐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你是誰?”


    雲汐凝視著他的眼睛。


    “我?”年輕男子笑了笑,“你可以叫我風鳴,但我更喜歡別人叫我風大師。”


    “大師?”雲汐瞬間反應過來,“這些陣法都是你布置的?”


    風鳴說道:“一些小手段罷了,你能走到這裏,看來在陣法上也有不小的造詣。”


    雲汐抬頭看了眼空中懸浮的那道身影,問道:“你們想做什麽?”


    風鳴笑了笑:“自然是毀了這荒蕪城。”


    劍光一閃,雲汐緊握著凝霜劍:“毀一座死城,不需要殺人!”


    她雖然看不懂風鳴他們想要幹什麽,但是她能看得出他們這是在獻祭這個孩子的生命。


    雲汐本質上依舊是個良善之人,若是未知此事便也罷了,如今親眼所見,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風鳴奇怪的看著她:“這世上總歸是要有犧牲的,更何況……”


    他抬頭看向半空中那道身影。


    “她本來就是因此而誕生的,這是她的責任,逃不掉。”


    說著,風鳴表現出一絲疑惑的神情:“這麽看來,你入了這座城,卻不知這座城的根本?”


    “根本?”


    雲汐不解,荒蕪城在天靈大陸極具名氣,世間皆傳荒蕪城是天靈四大險地之一,其中荒霧會食人心骨,但凡進入此城之人,除非實力通天,否則皆是難逃一死。


    但似乎……從來沒有人說過這荒霧為何會產生,就連雲汐,也是來了之後才知道荒霧的誕生原來是源自於荒蕪城內的彼岸花。


    那彼岸花又是怎麽誕生的?城內的血樹紅河又是怎麽迴事?


    這些民間都沒有提過,沒有半分傳言。


    難道其中還有什麽隱秘?


    見雲汐真的陷入沉思,風鳴才確定這個愣頭青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就闖了進來,他忍不住笑了笑。


    風鳴悠悠說道:“荒蕪城之所以被譽為死城,便是因為這棵血樹需要食生靈氣血方才能成長,所以但凡是生靈進入此城,必然會遭受到那些樹的進攻。”


    “你可以將荒霧理解成這棵樹所釋放的毒氣,它本身並不強大,但依靠荒霧的特性和它衍生出的那些小樹,運靈之下無人能夠逃脫此城。”


    風鳴很是大方,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雲汐:“我們此次前來,便是毀了這座城。毀它其實也很簡單,那便是滿足它的氣血需求,一旦血樹所吸收的生靈氣血達到飽和,它便會萬花凋零,結出一顆聖靈果。待果成之後,這棵樹便會死去。”


    他抬頭,看著那個被血樹貪婪吸收血氣的孩子,眼神平靜:“正如她的誕生是為了讓血樹成熟一般,這棵血樹的使命便是結出此生唯一一顆聖靈果。”


    “聖靈果一結,荒蕪城內所有的樹、花皆會死去,荒霧也會因此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從此之後,天靈四大險地便隻剩下三個,會因此而死的人也會減少很多。”


    風鳴轉頭看向雲汐,淡笑道:“這可是件好事,用一人的死亡,來換未來千萬生靈一條生路。怎麽?如此大義,你要阻攔?”


    雲汐眼神冰冷,不為所動,道:“既然如此,你幹嘛不將自己獻上?就算你自己的氣血不夠,那桐木和青岩呢?還有你背後的那些人呢?怎麽?你口口聲聲的大義,要靠殺了一個孩子來實現嗎?”


    雲汐的話讓風鳴神情微變,他靜靜看著雲汐,雲汐冷冷的迴看他。


    兩人的視線隔著結界相交,仿佛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戰鬥。


    過了片刻,風鳴又灑然一笑,嘴角勾起,帶著一絲戲謔:“說起來,我好像還忘了告訴你,荒蕪城荒霧之所以遲遲未顯,便是因為這孩子在源源不斷的提供生靈氣血。這氣血若是一斷,萬花齊綻,荒霧會再度彌漫,城中的人都得死。”


    他做思考狀:“我猜……你應該還有同伴在城中吧?”


    雲汐眸光驟然一凝,持著凝霜劍的手用力握緊。


    風鳴淡淡諷笑:“所以說,你還是離開吧,這事與你無關,我也不願與你爭鬥。或者是說……”


    “你打算等聖靈果凝結之後,與我爭搶呢?”


    相比於青岩和桐木,風鳴顯得淡然許多,他安穩地坐在結界之中,絲毫不在乎雲汐是否會相信他的話,也不在乎她接下來會采取什麽舉動。


    “雲汐,要不……還是先離開吧,將這事上報天靈盟,交給天靈盟解決。以你們天靈大陸那些頂尖修者的實力,即便是荒霧再現,他們也不用害怕的。這個風鳴是個陣法師,眼前的結界與那女孩相連,一旦結界破碎,這氣血供應也會斷的。”


    一夢擔心雲汐上頭,連忙出言勸解道。


    如果風鳴所言屬實,那雲汐一旦出手,不但救不了這個孩子,甚至還會搭上陪她一同前來的三位同伴。


    它和雲汐朝夕相伴了這麽多年,很清楚這個喜歡偷懶、愛沾花惹草、性取向成謎的主人其實是一個心地善良的美麗女子。


    過去的這些年,她已經幫助了很多人,葉念寒、李梓簫、陸琪、幽婷靜、青嬋……即便這個時候退縮,也不會有人責怪她的。


    雲汐緊緊握著劍,目光死死鎖定著風鳴。


    “我們還會見麵的。”


    雲汐咬牙說道。


    風鳴嗬嗬一笑:“我也這麽覺得。”


    雲汐再抬頭看了眼那個那個紅發少女,轉身離開。


    “……救……救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雲汐的錯覺,她好像聽到了這麽一句話,她前行的身形忽然一頓,隨後更快的邁開了腳步。


    ……


    雲汐的身影在地底飛速穿梭,很快變來到了第二間山洞。


    李梓簫和夏清瑤依舊坐鎮在此處,二人的臉色已經顯得很是蒼白,不過在山洞對麵的入口處,一道嬌小的身影正舞動著十指,結出一個個美麗的印記。


    符印顯現,這道陣法正在快速的被破解。


    ‘看來小影已經戰勝了青岩。’


    雲汐雖然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可是在看到影念綾平安無恙的時候依舊是鬆了口氣。


    有影念綾出手,陣法沒一會兒便被輕鬆破開,影念綾破陣的步驟雖然繁瑣了些,但卻是能應對各類情況,這一點上即便是身為魘獸一夢也自愧不如。


    陣法破開,李梓簫和夏清瑤的壓力驟然消失,二人睜開眼睛,肩膀仿佛輕鬆了無數。


    “雲汐。”


    影念綾見到雲汐,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對著雲汐說道:“雲汐,我把那個人打敗了!”


    說著又嘟起小嘴,有些不滿:“不過他拿出個奇怪的東西,跑掉了。”


    雲汐知道青岩肯定是和桐木一樣,利用空間道具逃脫了,對方很明顯是早有準備,被逃掉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她摸摸影念綾的腦袋,安慰道:“沒事,我那邊也遇到了一個敵人,也被他逃掉了。”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雲汐居然和影念綾一樣也突破了,境界已經到了初靈後期。


    李梓簫眼簾微垂,藏在衣袖下的拳頭稍稍握緊,她與雲汐的差距越來越大了,她接下來必須努力跟上她的步伐。


    夏清瑤也是表現出了明顯的詫異,她好吃歸好吃,但也是真心熱愛修行,一直以來,她還從來沒和雲汐交手過,但她能夠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和對方的差距,這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追趕。


    隻有影念綾,在心底默默的想著。


    ‘這次我比雲汐先突破了,嘻嘻嘻!’


    對於她而言,比雲汐先突破就意味著比雲汐強,她所追求的並非是超越雲汐,而是有能力保護雲汐。


    在影念綾的世界觀中,隻要比雲汐強,她便能一直保護她,然後依賴她。


    雲汐不清楚大家豐富的心理活動,平靜的說道:“好了,這裏麵我已經檢查過了,沒什麽大問題。我們先趕緊迴去吧,這荒蕪城內不安寧。”


    “嗯。”


    三人不疑有他,聽著雲汐的話,開始離開荒蕪城。


    她們走出樹洞的那一刻,地底下的風鳴抬了抬眸。


    “嗬!”


    他發出一聲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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