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蕭竹二人眼看著鬼鬼祟祟的人影竄上迴廊。清楚地聽到吱扭一聲,想必是轉動的門軸。窗內亮起了微弱的燈光,正是她當日昏迷休息的那間房。

    與賈周手拉著手在房頂上小心翼翼地行走。心怦怦直跳,生怕弄出一點動靜。

    啪的一聲一片屋瓦落了地,房內的燈光瞬間熄滅了。賈周慌忙提起一直屏住的唿吸,捏著鼻子學了幾聲貓叫,“喵喵——"

    蕭竹緩緩俯下身,躡手躡腳地推開屋頂的瓦片。沒過多久,瓦片開啟的縫隙內透出一縷昏黃的燈光。

    拓跋餘驚魂未定,哆哆嗦嗦地點燃了燭台上的半截蠟燭,轉身望著橫陳榻上的女子低語,“再過幾日,我就要離開萬壽宮了。”張開五指梳理著女人淩亂的頭發,“往後,不能再來看你了。”

    女人嘩啦一聲坐起身,燈光下,那張表情怪異的臉無疑屬於高歡兒。

    她,流淚了。。。。。。

    蕭竹因此認定對方並沒有瘋,至少,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瘋。

    “父皇還在劉宋。。。。。。還有,我幾天前碰到了‘她’。”拓跋餘揚手抹去女人的眼淚,攬過對方突然受了刺激而劇烈顫抖的身體,“其實,‘她’也很可憐。。。。。。你還在生她的氣?”

    女人忽然暴躁地推開對方,將唯一一個破爛的枕頭丟向房門,砰的一聲,彈落在地上。

    蕭竹完全證實了自己的推測:那個女人沒有瘋!她知愛,知恨,懂得傷心,唯一的缺陷就是不能張嘴說話。

    那個女人她在恨誰呢?

    吳王嘴裏的那個‘她’到底是誰?是在說自己嗎?前幾天,對方除了她,還碰到過誰呢?

    拓跋餘躬身撿起枕頭丟迴了榻上,扯開一抹渾濁的笑,“我想不起我娘的樣子,聽說她生下我不久就在太液池裏溺死了,我知道赫連皇後就是兇手,而她並沒有受到老天的懲罰。小皇子死了,我以為父皇會廢掉皇後,甚至可能殺掉她。可現在呢?幽禁。。。。。。”

    “哎呦!”賈周一不留神從屋簷上栽了下來,隻有他自己知道,是故意的。再偷聽下去,備不住“小皇子”娘親的姓名都報出來了,秘密一旦被揭穿,他這顆腦袋怕是要搬家了。

    拓跋餘一個箭步衝出門外,惶恐地瞪大了眼睛。房頂上掉下來的人居然是賈周,父皇莫不是知道了他的所作所為,特意叫這家夥來跟蹤他?大難臨頭,噗通一聲跪在摔斷了腿的賈周麵前,“賈公公饒命!但求賈公公守口如瓶,本王日後定當厚禮答謝!”

    “拓跋餘,你好大的膽子!”賈周挑起一根蘭花指,故意咋唿道,“高娘娘說起來是你的母妃,私通庶母是什麽罪,還用咱家告訴你嗎?”

    “賈公公救我!日後隻要賈公公一句話,本王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得誌的宦官瞬間換了張笑臉,“吳王太年輕,怎麽經得起那些不守婦道的棄妃勾引呢?這都怪那裝瘋賣傻的高歡兒,您說是不是?”

    “是,是,公公明察。本王隻是一腔憐憫,高歡兒瘋瘋癲癲,總讓本宮想起早逝的母親。誰知道她是裝瘋,一念之差,鑄成了大錯!”

    話音未落,房裏的“瘋婆子”轟然奪門而出,抓著吳王的頭發一通亂打亂咬。急促的喘息時而迸發出爆破般的雜音。幹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房頂上的蕭竹打算跳下去製止兩人的廝打。她看得出高歡兒委屈,可這畢竟不是解決的辦法。猛然起身,眼看著一條兇惡的大狗向她直撲過來,明知道是幻覺,還是發出了一嗓響徹雲霄的驚唿。

    “啊——”腳下一滑,跌了個跟頭,碎裂的瓦片四下飛濺,身子一沉跌落進屋裏。

    嘴裏霎時泛起了血腥——內傷?轉念慶幸自己沒有摔死,但無疑捅出了一個大婁子。她不想讓拓跋燾知道今晚的事,眼下看來,怕是瞞不住了。。。。。。

    未曾迴神,高歡兒蓬頭垢麵的身影已堵在了房門口,狂笑,隻是聽不到得意的笑聲。

    “你想幹什麽?”蕭竹捂著鈍痛的胸口,縮緊了身體吃力地向後挪了挪。

    對方是說不出話的,一巴掌打落了桌上的茶壺,一聲脆響,陶片崩裂了一地。躬身拾起最尖銳的一片,窮兇極惡地衝向她——

    “不要!”拓跋餘突然從背後抱住了女人的纖腰,“你這個瘋婆子!”

    高歡兒一迴頭,猛地將陶片刺向對方的咽喉。

    來不及閃躲,頸側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傾瀉而下瞬間染紅了衣襟。

    女人滿眼惶恐,手裏的兇器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望著手捂傷口的無辜皇子,呆呆地愣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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