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寶胤被幾名兵士解開了繩索,長長舒了口氣,趕忙上前扶起為他跪地求情的女人,“快起來,跟我走。”

    帶兵的小將一抱拳,“大公子,王爺說了,不論出了什麽事,隻帶您一個人迴去!”

    沉默片刻,舉重若輕地說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這。。。。。。”兵頭兒當即犯了難。

    寶胤打量著一臉尷尬的女人,當下靈機一動,“你們看看,她是誰?認不得了嗎?你們在出征柔然的戰場上負傷的時候,是什麽人把你們給治好的?”

    片刻,士兵中忽然有人大喊道,“木蘭花?不,花木蘭,就是替父從軍的那個——木蘭軍醫!”

    “是啊。你們就忍心留她在這兒等死嗎?本官與她情投意合,這你們是知道的。”臉色一沉,蔑然轉向拓跋翰,“當初我倆同住一頂帳篷的時候,還沒有王爺呢!”

    “你——你好大的膽子!”秦王吹胡子瞪眼,自視在下人麵前丟盡了顏麵,“如此,本王就把你的原話呈給父皇。司馬寶胤,你找死!”

    寶胤全然不理會怒不可遏的皇子,攙扶起滿眼感激的小女人在一群兵勇的護衛下出了禪院。

    當初,他之所以不與拓跋燾爭奪,並非畏懼權利,而是認定對方是真英雄。就各方麵而言,他都不堪與之比肩。可對方那群皇子算什麽,一群不肖子弟,根本就不配他多看一眼。在他眼裏,落羽的選擇是對的,他從來不曾怪她,可他不能眼看著她毀在秦王之輩的手裏。

    匆匆迴到琅琊王府,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就聽見琅琊王老爺子暴戾的吼聲,“你這個逆子,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你是在給咱們司馬家挖墳掘墓!這女人,這女人。。。。。。這往輕裏說是拐帶人口,說重點是辱沒皇族!”氣得唿唿直喘,麵紅耳赤,“唉——怪我司馬楚之教子無方,堂堂世家子弟偏偏被女色所迷。來人啊,把這逆子給我關進柴房!派車,把這女人給我送迴秦王府,聽憑秦王發落!”

    “父王,父親!你可以責罰孩兒,卻萬萬不能將人送迴去!”砰的一聲跪在地上,扯著父親的衣襟,“送她迴去,隻有死路一條。父親若執意這樣做,不孝逆子唯有一死!”

    “胤兒!”

    “我意已決。請父親成全孩兒。”

    “司馬一家上下百口,還不及她在你心中的分量?”覺得兒子執迷情愛,簡直是無藥可救了。

    伏在地上砰地磕了個響頭,“兒請父親為我二人主婚,明日一早,我夫妻二人同去秦王府請罪,攜手赴死!”

    “你。。。。。。一個有夫之婦,老夫如何為你主婚?你糊塗,老夫不糊塗!”

    蕭竹站在廊下觀望良久,強忍著抽噎,緩緩跪下身,“大公子不要為難王爺了。。。。。。我走。”

    “等等——”趕忙起身阻攔,“你死,寶胤絕不偷生;你走,寶胤隨你走!”

    “天下之大,可憐我倆竟無處容身。。。。。。”揚手拭去兩頰的淚痕,轉身就往院外走,垂地的裙擺蕩起一路風塵。

    寶胤再次跪了下來,不曾抬眼,對著琅琊王砰砰砰連磕了三個響頭,“父親,恕孩兒不孝。孩兒去了!”豁然起身衝向門外,“落羽,等我——”

    琅琊王但覺天旋地轉,撐著廊下立柱,老淚橫流:這兒子,當真是不中用了。。。。。。

    與此同時,拓跋燾率軍到達了長安,下令凡遇到漢人、蠻夷以及與逆賊蓋吳串通之人一律誅殺。經過一番調度部署,決勝於千裏之外,蓋吳叛軍在杏城遭遇慘敗。

    聞聽蓋吳派出使節向劉宋求救,那個宋文帝給了他一些有名無實的頭銜,之後隻是把大軍部署在邊境上搖旗呐喊,看似聲援,實則觀望。聽到他禦駕親征的消息,前方的敵人早已聞風喪膽,不禁沾沾自喜,以為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是夜,軍營之中把酒狂歡。隨軍出征的崔浩私下裏將一封密函放在了大帳內的禦案上。

    拓跋燾灌了一肚子酒,身披重甲晃晃悠悠地挑開帳簾,遙望著奮筆疾書的崔老夫子說道,“司徒大人不去喝幾杯嗎?”輕提嘴角,指了指對方,“潔身自好——好!不像朕,縱酒無度。”愜意,放肆地打了個酒嗝。

    崔浩起身施禮,一派君子儒雅,“萬歲,快馬新送到的密函。貌似,一封家信。”

    “家信?嗬,煌煌京師,誰人能想起問候朕?”心中暗歎:孤家寡人!

    “秦王手書。”

    闊步走向案頭,某些原因,對於“秦王”二字異常的敏感,“他怎麽想起給朕寫信了?”嘩啦一聲拆開信箋,借著忽明忽暗的燭光在心中默念:兒臣不孝,以此手書向父皇請罪。。。。。。

    信讀到一半,拿著請罪書的大手便克製不住地劇烈顫抖——

    片刻,將簡短的信件撕得粉碎。。。。。。

    崔浩瞬間察覺到了天子的異樣,起身詢問道,“何事惹得萬歲發火?”

    怔了片刻,“沒事。。。。。。沒事!”氣勢洶洶地衝出大帳,一腳踢散了帳門前的篝火:她。。。。。。司馬寶胤。。。。。。寶塔寺私會。。。。。。意圖私奔?

    居然還當眾提起兩人曾同宿一帳的陳年舊事。。。。。。

    你二人把朕置於何地?朕不會,不會就這麽算了!

    如果此時可以抽身,他定會連夜返京,親手誅殺二人。琅琊王護短,派兵將二人接迴了府裏。這又算什麽?將皇室的體麵置於何地?

    一口惡氣直衝胸口,因戰事耽擱多日的病情順勢加重,依著大帳背後的枯木一連吐了幾大口血。慌忙拭去唇角的血跡,生怕被陣前的將士看到,動搖了軍心。

    “萬歲,琅琊王密報。”崔浩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

    “他?”這老混蛋居然還敢寫信來!想羞辱他嗎?逼他誅滅司馬家的九族?伸出滿是血跡的大掌接過信,方要撕毀忽聽崔浩勸阻道,“聖人雲:兼聽則明,偏聽則暗。萬歲該看看,不可執著於一麵之詞。”兩封密函前後而至,皆以私傳密報奏事。或許關乎皇室顏麵,不宜大肆宣揚。

    拓跋燾長長唿出一口氣,微微聳動著喉結,“司徒大人所諫極是,朕方才有些意氣用事。”

    “還望我主保重龍體。太醫提醒,萬歲的病還沒有痊愈,隻因急於出征,暫時用藥控製住了病情。”

    頭痛欲裂,輕輕點了點頭,扯開信箋借著氤氳的火光斟酌著琅琊王的“狡辯之詞”。

    怎麽?人已被老王爺扣下了?對方還特別提起是“分別關押”的,並信誓旦旦地保證絕對沒有冒犯過秦王。

    這封信前後的主要意思是說,本該把‘側夫人’送迴王府任由秦王發落,可秦王正在氣頭上,隻怕一怒之下把人給殺了。請奏,等秦王消了火再把人送迴去。

    這個老匹夫!倒是個明白人。。。。。。。閉目沉思,暗暗說服自己:她還不能死,她欠他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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