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殿處理國政,拓跋燾幾乎整日泡在高歡兒的住處,淫聲浪語,蜜意柔情。。。。。。

    每當他將那個女人攬在懷裏的時候,雁落羽便努力克製著近乎崩潰的情緒,像隻受傷的貓兒一般窩在角落裏,獨自舔舐著流血的爪子。

    又是一夜歡帳暖,雁落羽沒辦法說服自己伏在幾案上安然入睡,兀自提著禦筆在細膩的金帛上寫寫畫畫。筆筆朱紅在紗燈下飛舞,宛如心底流淌的血。

    吱扭一聲,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舉目之間,正對上高歡兒平靜得有些陰森的臉。女人蓮步輕移,停在她麵前,伸手捧起她方才寫下的書卷:

    “說你懂得生之微末,我便做了這壯大與你看;你說再熱鬧也終須離散,我便做了這一輩子與你看;你說冷暖自知,我便做了這冬花夏雪與你看;你說戀戀舊日好時光,我便做了這描金繡鳳的浮世繪與你看;你說應愁高處不勝寒,我便拱手河山討你歡。”念罷一闕,高歡兒柳眉輕挑睨著美睫低垂的小女人,“你的大作?”

    “不,別人寫的,奴婢沒這個文采。”雁落羽不喜歡對方看她的眼神,仿佛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傲然宣判。

    “野心不小。隻可惜,萬歲是堩古少有的明君,你所向往的一切,統統沒有實現的可能。”

    “多謝娘娘提醒,落羽還沒糊塗到弄不清自己的身份。我不過是奴婢,不敢指望寵幸。”

    轉身看了看依在牆角打瞌睡的宗愛,繼而望向落羽起伏的胸口,別有所指地奉勸道,“我知道你一肚子‘壞水’,勸你早早斷了那點‘念想’。留著它,是萬歲的恥辱,整個天下的人都會知道,他與一名卑賤的宮婢有染。”

    憤怒,赫然抬眼,“我是個宮婢,但不代表著卑賤。西秦雖然已經滅亡了,但我依舊是皇族的血脈。我的族人大多逃亡到了西域,他們仍然在為恢複祖先榮耀的而戰。”

    “那些隻是西域小國之間無謂的爭鬥,榮耀最終屬於大魏國的皇帝!”

    望著女人指點河山的傲慢,忍不住嗤笑出聲,“嗬,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麽喜歡你了,隻有你才能成全他的野心。而我並不在乎這個,對他有多大的版圖漠不關心。我甚至希望他隻是個尋常的販夫走卒,相依相伴,過著平淡卻恩愛的日子。”

    “他的選擇是對的,你——會毀了他。”

    “是的,我也這麽想。天還沒亮,娘娘再睡一會兒吧。”微微欠身,想要拿迴對方手上的金帛。

    高歡兒玉手輕揚,飛舞的書卷隨即在她眼前一晃,“這個,歸我了。不讓萬歲看看太可惜了。”據她所知,拓跋燾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女人留在萬壽宮裏,那會時刻讓他感覺到潛在的危險。

    雁落羽與對方有著同樣的顧慮,還記得,那個男人曾經因為害怕陷入對她的迷戀而將她發配到陰山。。。。。。

    伸手去搶,撲了個空,“還給我,娘娘,那隻是奴婢隨便寫著玩兒的。”

    “嗬,提著禦筆朱批信手亂畫?誰給你的膽子!”頰邊漾起一抹獰笑,“這東西在萬歲手裏總比到了司徒大人的手裏要好,否則,你還妄想著活命?”若非宗愛就在不遠的地方,她一定會將這東西送去崔老頭手裏。退而求其次,是怕日後在拓跋燾麵前落下埋怨。宗愛真的睡得跟死豬一樣嗎?鬼才信!

    眼中擎著晃動的光芒,多半是不堪壓抑的悔恨,“高歡兒,我好心使你從廚下解脫出來,你不思迴報也就罷了,為什麽非要置我於死地?”

    將金帛揣進懷裏,輕輕撫弄著錦袖,“同為女人,我們都明白:愛情,隻能是唯一。”

    嗤笑一聲,在心底嘲弄自己曾具有的“崇高神性”,“見鬼的是我居然糊塗到願意同她人分擔愛情。得益於過剩的慈悲心,我以為滿院子的女人因為我而寂寞終老是很殘忍的事情。”

    “嗬,過分的慈悲就變成了輕慢。你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等著你來救贖嗎?你像神一樣演繹著你的愛心,有沒有問過別人願不願意跟你分擔愛情?”扯平衣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舉步跨進了內殿的門檻,“我是個固執的女人,隻相信唯一。有我在,你注定要在這深不見底的萬壽宮裏消失。”進而,從那個男人的心裏消失。。。。。。

    仿佛祭壇上任人宰割的羔羊,從未有過的無助,背後躥起的涼意直滲心脾。她的生死全然攥在那個寄情舊愛的男人手裏,就像他說的那樣,她的分量乃至生死全然取決於他的心情。

    然而她無從猜測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她永遠猜不透他深不可測的心。常言道,半君如伴虎,人怎麽能參透神的意誌?

    心頭的恐懼不斷地放大,反複迴憶起陰山戍陣中壓抑而恐怖的氣憤,隱約看見自己在冰天雪地裏汲水、洗菜、劈柴,不同是當日的身影仿佛多了個高聳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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