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輦上,拓跋燾似乎感覺到宗愛心裏隱瞞著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隔著顛簸晃動的珠簾小聲問道,“有什麽難解的事,你就直說吧,朕看不得你那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奴才沒事。。。。。。。咳。”

    “這兒沒別人,少跟朕打哈哈。因為她?你去看過她了?她要你求朕釋放她?”殿閣重重,不欲相見,卻始終是心頭的隱疾。

    “迴萬歲,是去過。。。。。。。書女問咱家要那種藥,咱家不敢,怕掉腦袋。”

    “什麽藥?”思緒一閃,霍然明了,“你是說——她。。。。。。”

    “想來是。”

    “去,速速將其帶來安樂殿,朕要問話!”他說過不會再登那個門了,絕不能自食其言。

    “喏,小奴即刻去辦。”

    再三思量,始終難以抉擇,雁落羽獨坐在殘燈下,手裏鬆鬆攥著尚未開包的藥粉發愣,廊上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嘩啦啦一聲卸下了門外的鎖鏈。

    “宗愛?”霍然起身,覺得有些意外。

    “那是什麽?”一眼就瞥見了她手裏的紙包,看了看桌上盛滿水的茶杯,心裏不由升起不祥的預感,“你喝了什麽?”恐懼充滿了整個身體,緩緩滲出毛孔,整個人像脹大了的氣球輕飄飄的:如果她腹內的小皇子有個三長兩短,他這顆腦袋也要跟著搬家了。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慌忙搶下她手裏的紙包——

    幸而還封著,還封著。。。。。。

    “萬歲召見你。”即刻找迴了以往的平靜。

    “還給我!”此時的她開始後悔方才的猶豫。拓跋燾是因為這孩子才召見她的,在他眼裏,她不過是為他傳宗接代的工具。從未有過的惡毒想法,絕不屬於一個善良的母親:她真該殺了這孩子,那樣才會真正刺痛他的心。

    “聽咱家一句:不要再胡鬧了!借機跟萬歲認個錯,安安穩穩地把孩子生下來。還有,這藥,是哪裏來的?”

    “有人把它放在了外麵的窗台上。沒說話,也不知是什麽藥。”

    “不知道你還敢留著它?說不定它會要了你的命!”

    “你覺得像我這樣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不如一死了之。。。。。。”

    “咱家好話說盡,聽不聽全在你。走吧,隨咱家安樂殿見駕。”

    燭火通明,拓跋燾接過宗愛呈上案頭的紙包和水杯,癡癡一腔憐惜霎時化為狂暴的怒火。用力唿出心底糾結的憤懣,緩緩步向跪在殿下的小女人,“誰給你的膽子?誰給你留著這東西的膽子?”躬身逼問,聲音開始不穩,“為什麽。。。。。。為什麽不想要朕的孩子?”

    無語,低垂著淡漠的小臉。。。。。。

    “你倒是說話呀!”嚓啦一聲拔出陳設一旁的太刃,揮手砍向立柱旁的紗幔。素紗飛舞,殘雪片片。鐵腕一橫,利刃直指她舊傷糾結的眉間,“你是有意在折磨朕嗎?你以為朕會為了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而屈服於你?”眼神瞬間變得輕蔑而疏離,“朕根本不清楚那個孩子是不是朕的,你不要以為可以用他來要挾朕!”

    赫然抬眼,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令人惡心的話來。那孩子還會是別人的嗎?他指的是誰?

    太子?

    固執地對望,淚水迷蒙了雙眼,“答對了,這孩子不是你的。他沒有這樣的爸爸,隨你怎麽處置吧。”

    嗖的一聲收迴了劍峰,笑得有些不正常,“朕不想你死,朕要看你活受!背叛朕的人,全都不會有好下場!”

    宗愛驚覺大事不妙,鬥膽插進話來,“萬歲息怒。此胎兒是否龍種,隻消太醫一診便知。”窒息,砰的一聲伏跪在殿下。

    “不必了!”是不是他的種,他還不知道嗎?隻恨這女人不肯承認,執意要用這種方式來侮辱他!他缺子嗣嗎?後宮有的是皇子公主。喜歡她才要她的孩子,化愛成仇,還在乎一個孩子嗎?

    “雁落羽,你給朕聽著,自即日起晝夜隨侍駕前,不得離駕半步!”伸手搬起她掛著淚珠兒的下巴,嘴角浮起一絲獰笑,“不想要這個孩子嗎?朕偏要看著你大了肚子,生下這孩子。說真的,朕還從未仔細端詳過,女人的肚子是怎麽大起來的。”

    倔強地鎖定他惡狼般的利眼,“喜歡看就看個夠吧。我對羞辱已經免疫了!”

    “朕沒心情羞辱你,僅僅對你的肚子感興趣。”故作悠閑,轉身步入屏風,“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你的分量全然取決於朕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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