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樂署一大早就響起了嘈雜的絲竹聲。雁落羽傷勢尚未痊愈,因而沒有參加今早的學習。隔著狹窄的窗縫,遠遠打量著一襲白袍的散樂教授,花一樣的男子,白皙的俊臉上略帶幾分脂粉氣。

    巴掌大的單人間裏再次響起了侍女蘭兒甜美的嗓音,“姑娘,好些了嗎?起來洗把臉吧。”說著話把手裏的水盆放在一旁。

    落羽自窗邊一瘸一拐地跳迴榻上,親切地說到,“蘭兒,坐下休息吧。我又不是什麽金枝玉葉,清楚做下人的辛苦。”經曆了陰山的那段日子,發現自己開始懂得去體諒他人的處境。菩薩說:無緣大慈,同體大悲。沒有真正經曆過痛苦的人,很難去理解和同情他人。

    “不不,這都是蘭兒該做的事。姑娘宅心仁厚,蘭兒願意寸步不離地守著姑娘。”

    “好了好了,‘姑娘姑娘’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你要是願意,就叫我一聲姐姐吧。”

    “這。。。。。。”嘟起小臉,似有些猶豫。

    “我又不是這宮裏的妃子,要不是因為被蛇咬了那宦官老伯也不會叫你來服侍我。咱們倆一個是散樂部伎,一個是宮中侍女,半斤八兩,沒什麽差別的。反正我在這兒也沒什麽親人,往後就當你是妹妹吧。”

    小丫頭甜甜一笑,壓腕作揖,“蘭兒多謝姐姐抬愛。”

    起身洗了把臉,再次想起蕭家豪華的洗手間。光滑的大理石洗臉台,名牌護膚霜和舒爽的洗麵奶。暗自嗤笑,接過蘭兒遞來的手巾隨口問到,“外麵那‘教授’挺帥的,在這宮裏肯定有大群的粉絲?”

    “帥?粉絲?”滿臉不解,讓人困惑的詞匯。

    “就是——英俊,俊美,美男子。”

    “嗬嗬,”小丫頭一時眉飛色舞,忍不住掩嘴輕笑,“姐姐,這萬壽宮裏除了皇上,哪裏還有男子?那不過是個去過‘勢’的繡花枕頭。”

    “啊?”一臉尷尬,怔了片刻,撲哧笑出了聲,“我說這宮裏的帥哥怎麽都是‘水泥型’的,統統半男不女的說。”

    “水泥?”

    “哦,沒沒,沒什麽。”生怕越解釋越亂,跟她討論李俊基、李宇春、河秀麗,她也不明白。像隻斷了爪子的貓一樣跳迴到榻上,一邊梳理著頭發一邊閑聊,“聽人說皇帝都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個妃子,是真的嗎?”

    “哪有那麽多?妃的封號隻有三個——德妃、淑妃,賢妃。後宮之內為了爭奪這三個尊貴的地位曆朝曆代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為什麽要爭?很重要嗎?當了妃子除了終日前唿後擁還有什麽好處?”跟那個暴君白頭偕老?想起來就脊背發麻。

    “好處可多了!就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能封個一官半職。”

    “切!親戚封了官,妃子本人有什麽可高興的?我還以為能多被皇上寵幸幾次呢!畢竟這宮裏就他一個男人。”

    “唉,皇上想寵幸誰就寵幸誰,跟封號沒什麽關係,哪怕隻是個宮女,隻要萬歲喜歡明天就可以變成嬪妃。就像高娘娘,雖然地位不那麽尊貴,可陛下沒事就往她那兒鑽。而那赫連皇後雖貴為國母,皇上一年到頭也想不起去她宮裏。”蘭兒接過梳子,幫忙將柔順的秀發盤在她頭頂。

    “一個男人,上萬個女人,得寵不過是傳說而已!”好在她已經見識過了那個暴君的猙獰麵孔,絲毫沒有打破腦袋爭寵的興趣,輕聲感慨,“即使爭到了又能怎麽樣?充其量三分鍾熱度!”

    “所以女人們才想著法兒地往高處爬。得寵時遭人嫉妒,如果在事後沒能得到個尊貴的名分,一旦失寵甚至會把小命賠上。”

    “先奸後殺?那皇帝老子這麽心狠手辣?”不禁想起“獸中之王”拓跋丕,那變態皇帝可是他的親兄弟。

    “噓,”對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窗外,轉迴身附耳說道,“不是皇上,是那些久失恩寵,心生嫉恨的娘娘。。。。。。”

    驚覺脊背發涼,忽然間竄起一身雞皮疙瘩。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即使無心爭寵,也決不能讓人知道方山那天的事情。下意識地撫過胸口,如果被什麽人知道了這傷疤的來曆,她一個小小的散樂部伎,就算死在這宮裏恐怕也沒人會注意。

    低頭沉思,焦慮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疊在枕邊的那方素帕:

    “梨花帶雨”——

    怎麽可能是佛狸呢?

    四麵高高的宮牆破滅了心中飄渺的幻想。從此不會再有愛情了,或許正是她辜負愛情的報應。。。。。。

    禁宮之內隻有一個男人,還是她此生再不願見到的淫逸暴君。坐看雲起,孤芳自賞,注定要在這圍城內蹉跎歲月,辜負一片大好的青春。皺紋很快就會爬上臉頰,好在還有滿腦子的迴憶陪著她。

    目光緩緩移向窗外如洗的碧空:蕭牆之內,男人為了活下去,閹割了自己的身體;女人想要活下去就得閹割美好的愛情。如她這般被愧疚與懺悔閹割了愛的能力,或許也是一種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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