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北野東君毅然決然的話語,韓立果皺起了眉頭,猶豫再三,還是規勸著說道:“雖然不知道哪個大人物動了惻隱之心,又或者是什麽其他變故。總之,你可以做一個不必死的人,真的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螻蟻尚且偷生,何況為人。而且,很多一心求道的人,天外樓反而是他們一生追求的目標,不知多少人會嫉妒你呢!”

    北野東君笑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我在天山道呆了一輩子,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走出天山道,唿吸一口,哪怕隻是一口新鮮空氣。但是我知道,沒有機會了,因為我要去複仇,沒有多餘的時間,讓我去浪費。至於天外樓,那隻不過是另一個天山道,做了十六年的籠中雀,我已經膩歪了。人死卵朝天,十六年以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韓立果心中暗歎一聲,看向高純仙,聳了聳肩說道:“高兄,你也聽到了,你是站哪邊的,說句明白話。如果不想找麻煩,就讓個道出來,將死之人,時間寶貴。如果想找麻煩,我覺著,你不一定是我身邊這位夯兄的對手。”

    高純仙一愣後,笑道:“我奉命為北野東君,在前麵開道,直到十字城為止。”

    韓立果聳了聳肩說道:“既然是負責開道,清掃雜碎的,那就麻煩高兄,你就繼續去開道好了,打掃的幹淨一點,我不喜歡吃別人剩下的。”

    高純仙饒是頗有氣度,但麵對韓立果左一句揶揄,右一句冷嘲,也有些想發火,但因為這北野東君的事,牽動著太多大人物的神經,他當然也拎得清哪頭輕重,強行忍下來,不去發作。

    那高純仙帶著一眾人馬,去前麵開道去了。

    馬車已經被毀,好在馬兒尚在,不過隻剩下兩匹。

    花軒境和夯昊一匹,韓立果和北野東君一匹。

    “天山道,從沒有這麽安靜過。”韓立果後知後覺感慨道,隻顧著趕路,完全沒有留意,平時車流不斷的天山道,前後隻有他們這四個孤獨的旅人。

    “也從沒有這麽太平過。”北野東君也頗有感慨,年小的時候,傻老頭不曾一次帶他走天山道,每次都是從澤元城,一路走到天嵐城,可是他們走的很慢,一個月的路程,要走上半年,甚至一年。

    花軒境和夯昊的馬太累,畢竟馱著花軒鏡這麽個大塊頭,沒多久就上氣不接下氣,隻得下馬休息一下。

    依著柳樹發呆的夯昊,拿出一壇子酒,分別倒了四碗。他做這個舉動,也沒有提前打招唿,倒完了酒,仿佛他的每個字都是金疙瘩,惜字如金:“來,喝酒。”

    北野東君搖了搖腦袋:“不會。”

    “人活一世,什麽都要嚐一嚐,不要死了再後悔。”韓立果一邊說著,一邊抓起酒碗,猛地倒灌進喉嚨裏。

    那花軒鏡也是如此,但依舊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是的,花軒鏡現在,已經是明著演戲了。

    扮演一個人假裝的傀儡,或者說是跟韓立果一樣,是被改造成傀儡的人。

    夯昊把酒碗直接硬塞到北野東君的手裏,語氣依然淡涼,但多了些命令的口吻:“喝,沒有下毒。”

    韓立果瞥了瞥嘴,這個夯昊,果真是個夯貨,這酒可不是普通的酒水,而是道果酒。

    九州天宮把持天命寶樹,是道果世界。每有一人晉升元靈,那天命寶樹就會結出一個道果。但如果那人選擇做個無道偽仙,不接受九州天宮的真仙赦封,那道果便會瓜熟蒂落。

    那道果有兩種處理方式,一種是拿來煉丹,一種是拿來釀酒。

    道果酒,哪怕是九州天宮的九州上人們,也不見得能這麽大方,直接拿出一壇來分享。

    韓立果品出這個好東西,當然要喝個夠,接連來了兩三碗,四人把那壇酒瓜分幹淨了,韓立果還有些意猶未盡。

    “有沒有人要聽睡前故事?”翻來覆去無心睡眠的韓立果,決定用這個熟悉的辦法,催眠自己。

    那酒的後勁太大,整個人都是在亢奮狀態當中,有揮之不去的精力,在韓立果的體內激蕩。

    他們三人也都隻是躺在那裏,並沒有入睡,睜眼開著星空發呆,聽到有人要自告奮勇,站出來給大家解悶,自然都雙手讚成。

    “我給你們講個《白蛇傳》吧!”

    故事開講,韓立果口若懸河,觀眾們本來是一邊賞星一邊聽,不一會功夫,三個人全都圍坐在韓立果周圍,聆聽他講的動人故事......

    都是修行人,加上那大補的道果酒,眾人愣是隻象征性的小睡了兩個時辰,便又匆忙上路。

    夯昊忽然在馬背上,十分認真的問道:“那法海和尚,真的不喜歡白素貞?”

    韓立果點了點頭。

    “那法海和尚,真的也不喜歡許仙?”

    韓立果又點了點頭。

    夯昊疑惑非常,凝神思考了很久,咬著牙恨恨說道:“那他為何非要拆散白素貞和許仙,哪裏礙著他了!若是那禿驢被我遇見,我一劍砍了他的腦袋。不過,那許仙也配不上白素貞,真想踹他兩腳。”

    韓立果也是怔了一下,夯昊說的也不無道理,要是不暗戀白素貞,也對許仙沒想法,這法海是吃飽了撐的吧?

    怪隻怪自己隻看了白素貞的記憶,真後悔沒看看那法海的。

    可能是夯昊不想陷入悲愴情緒當中,他第一次認真看向北野東君,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我欠了某人三劍,如今償還在你的身上。我不問對方是何來曆,是何境界,隻要你說讓我拔劍,我便拔劍斬向誰。”

    北野東君一聲歎息:“能說那某人的名字嗎?”

    夯昊搖了搖頭:“能說,但我不想說。”

    “這是最討厭的事,是你欠他的,又不是欠我的,你還非要還給我,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真是鬱悶。”北野東君唯有一聲歎息,但這始終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然後緊接著,夯昊就拔出了第一劍。

    叢林裏,一個斷了一條腿的孤狼,正被一群狼圍攻。

    北野東君一聲令下,那夯昊毫不猶豫就拔出了劍,也沒施展什麽神通,甚至連劍氣都沒有釋放,就把那群狼殺了個片甲不留,救下了那個被同族殘殺的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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