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亭迴來天已經大黑了,這是休息日晚上,入夜前大多數職員都會迴到廠裏,此時的宿舍很熱鬧,唱歌的、說笑的、罵人的、尖叫的什麽聲音都攪合在一起。不過,有時候很奇怪,在這麽嘈雜的環境裏,隻要你不去注意,反而什麽聲音都聽不到。張穎和葉浩就是這樣,心思不在這裏,走進宿舍的房間都覺得很安靜,然而,沒有料想到的是,進房間時沒來及去關門,外麵跟進了一串人,他們一個個帶著詭秘的笑臉,無聲地把房間搗騰得很熱火。

    張穎和葉浩的心境不一樣,葉浩被大家搗鬼的眼神瞅望,明顯有不知所措的反應,唯獨張穎突然有女主人的全新感覺,她馬上綻開笑容招唿大家說:“你們隨便坐!”

    說著就把家裏帶來的菱角、石榴、糖果什麽的拿出塞給在場的同事們。這一出手,有麻煩事來了,那年月大家嘴巴都饞,後進來的要求見者有份,他在門口一高唿,一時間湧進了二十幾個人,大家一起哄,要把他們倆的喜事提前辦了,一致認為先前拿出的東西還不夠大家粘牙齒,一個個頑皮地圍著他們倆,看樣子今天不敲出竹杠來決不會善罷甘休。

    張穎滿心歡喜地拿出二十塊錢叫葉浩去街上買,葉浩沒有推辭,也認為今天沒點東西打發,這些人不會輕易讓你走過場,他覺得二十元不太夠,自己又添了十元。然而,他今天感覺不到什麽喜悅,反而認為自己正處在麻煩當中,因為參雜在當中的很多人,從他眼神來看,更多的是一種幸災樂禍,他很是無語,自己找一個農村戶口人會給別人這樣的觀感。

    東西買來了,他們的鬧騰也到了**,兩個人被推在一起,就差沒有鬧出“咬蘋果”的節目。也許搗騰過後已經有些乏味了,當中有人高唿:“春宵一夜值千金!”大家同聲起哄後退出了“新房”。

    他倆人原本還想繼續昨晚上演激情,可同事工友們走了,其中幾個的鬧騰並沒有結束,窗戶上有窗簾罩得嚴嚴實實,但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好奇,有的竟然趴在窗戶上靜靜地用耳朵聆聽裏麵的動靜。張穎沒敢像昨夜那樣睡在這裏,和葉浩悄無聲息地一陣熱吻後,迴到了自己原來的房間。

    葉浩是服裝廠管理層的高級別職員,當他到辦公室上班時,同事不約而同地用異樣的眼光審視這個大學生不可思議的舉動,那個層麵的人,大多數都為他感到不值得,隻有少數的幾位不知是譏笑還是認可,說什麽自古有“秀色可餐”之說;有些年長者的言語更極端,在私底下議論,說什麽“人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他們把這樣相戀說成是不理性的典型範例,十年寒窗上大學為的是擺脫與泥巴的糾纏,可討個農村老婆迴來,那就不可避免地又扯迴了園田生活。

    葉浩自己表露得也不正常,別人交頭接耳地議論他都假裝沒看見,一整天趴在辦公桌上好像有做不完的事,很多人到跟前來證實傳聞,他都隻用苦澀的笑臉迴應,這個聰明的人競沒有去想,自己心中不坦然更會給別人產生想象空間。

    事發已有幾天了,葉浩的焦灼並沒有隨著時間的轉移而消亡,他很清楚,令同事費解的觀感那最多的是一陣風,既成事實別人也就沒那麽多精力來管你的閑事,關鍵是父母這一關難得過。

    張穎也一樣,嘴巴上說她什麽都能承受,但畢竟是小字輩,公婆這道坎就像無形的山崗,就現在自己的條件,你隻能嚐試去撞擊那道世俗強加在人身上的障礙,因為自古沒有一個人可以繞過它。

    父母知道大學生兒子的混賬,是一個多星期以後的事了,也許是哪位好事的人把這話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裏,起初兩位都不相信,隻是吩咐家中的老大,如果有事到城裏,就順便去問個明白。

    當老大把弟弟的事了解清楚,也就是兩位老人為兒子不肖的行徑暴跳的時候,他們連夜趕往城裏。

    還好張穎並沒有公開和葉浩同居,大學生廠裏給了住房優待,但她還是住在自己宿舍裏,當然誰都知道他們在偷吃禁果。

    應該說,如沒有其他因素參雜,葉浩還是很接受張穎這樣的女孩,她做事識大體,總能讓你體會到她的賢惠,除了那天要你去見她的母親外,也就沒有催促你迴家和父母商議,反而還告誡處理這樣的問題,一定要等候一個恰當的時機。

    然而,小城的地域不大,他們村子裏也有在這個廠裏工作的人,有時她們會把葉浩家中的某些很負麵的傳聞告訴張穎,有些話也會把原本很有底氣的她變得緊張起來,還好她從小就有那種韌勁,既然他們那麽厲害,倒希望快點到麵前去體驗一碼,認為隻要葉浩自己有主張,他們能撼動什麽?難道要斷絕父子關係嗎?現在這種社會環境誰怕誰啊!

    這天晚上宿舍樓很不寧靜,以前嘈雜都習以為常了,但今天冒出一男一女粗壯的咆哮聲差不多把整棟樓都震搖晃,大家在此時都有點同情張穎,認為她開心是裝出來的,她應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被一團亂麻堵塞的張穎就住在三樓,她知道此時葉浩一定低著頭接受父母的怒責,也許他還會答應父母會和自己一刀兩斷,因為他父母這樣聲嘶力竭,沒有幾個人能夠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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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穎猜對了,沒多久葉浩就一臉羞澀地上來說:“穎,你能夠下去一下嗎?我爸媽他們在發脾氣,他要我表態和你一刀兩斷,我在那裏說了,但他們一定要我把你叫下去,當他們的麵說,你就去裝裝樣子,先把他們對付過去好嗎?”

    張穎原本和衣躺在床上,見葉浩在父母前沒有空間可施展,也就跟隨他下去了,目前沒有什麽對付的辦法,一切隻能見機行事。

    葉浩的房間門口聚集了很多人,他們兩個人走來,大家都自覺地讓出了一條路。

    裏麵的照明是四十瓦的日光燈,這麽一點空間配上這樣的燈管,房間已經照的亮如白晝,強光下坐著兩位都已是“天命之年”的老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靠背椅上,他們沒有說話,隻是用漲紅的眼睛冷漠地看著張穎。一大把年紀了,但受生活環境製約,也就不知道什麽叫涵養,兒子的事讓他們難過,惱得他們把眼袋都撐得鼓鼓囊囊,看上去都有點讓人害怕。

    他們都處在憤怒中,張穎不想和他們對撞,不過她沒有像葉浩那樣低著頭,認為自己不是他們養的,他們應該暫時不會對自己這個外人發飆。

    葉浩臉都沒有地方擱,他不敢正視張穎,因為那一天是自己一時衝動才把她哄騙上床,可今天必須要在父母麵前推翻自己的承諾,人心是肉長的,張穎她本身沒有罪過,無非是隨母親世襲了一個農民戶口而已。

    可老父親沒有那樣的耐性,見兒子遲遲不出聲,突然把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冷冷地說了一聲:“你是啞巴啦!”

    張穎看著葉浩,然而在此時,善良的她更想給這兩位沒有理性的大人一個台階,給葉浩提示說:“想說就說,我沒有什麽的!”葉浩這才低著頭,咕噥了一句:“我們慢點談吧!”

    他的話聲一落,張穎擺擺手說:“說完了嗎?那我走了!”

    坐在床上的母親,見張穎往門外走去,她加大嗓門說:“說話要算數!有耳朵的都會聽見的!”這話好像是衝著兒子,可她畫外音是給另一個人聽的,張穎立刻停下腳步,迴頭很燦爛地對葉浩說了一句:“對的,一個男人說話要算數!”

    葉浩的臉刷一下紅了,可紅得很難看,簡直像個豬血臉。

    兩位老人的嗓子眼已經冒煙了,葉浩是個不會料理的人,他的熱水瓶總是空的,這麽晚了看樣子也沒有地方打水,他們立在房間當中,看著狹窄的小床,也知道今天不可能就睡在這裏,和兒子到這個份上,老父親向老伴擺擺手,意思是趁早趕迴去吧。

    葉浩根本沒有那份孝心要留他們在廠裏過夜,他討厭這個世界有那麽多不對路的地方,連做父母的人很多時候都會讓兒女討厭,在孝道文化氛圍裏,很多年長者隻顧自己主觀意識,不會反過來站在兒女的立場去看一眼,去想一下,如實說,碰到一對缺少文化涵養的父母,某些層麵卻是子女兒孫的災難。

    夜深了,工廠的生活區在此時變得格外的寧靜,葉浩受心中的那種虧欠驅使,上樓把張穎叫了下來,他輕輕地把門口合上,看著端坐在床沿那個人,凝視了一會後說:“需要我下跪嗎?”

    張穎鎮定自若地迴道:“你如果沒有一點大男人的骨氣,你就下跪吧!”

    葉浩喘了一口粗氣,癱坐在椅子上,心低意沮地說:“我想跪,但不是為了屈服父母的意願,而是我被社會給予的推崇,一時間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導致不能自控,把你扯進了一個漩渦中,我真該死,我在沒有能耐掌控自己的情況下就向你許諾,今天的不可收拾,就是對我的懲罰!”

    張穎書讀得不多,但在磨難當中成就了一種品格,她的想法不是聖人規勸別人的警世良言,但也是為人處世該有之的道理,她迴話說:“一切都在於你,你定了,你父母也就安心了,他們不會死不瞑目的,我雖然是個農村戶口,但我十幾歲時就在為家裏無妄之災挑大梁,要說生活能力,我比一般的人都強,你父母五十多歲了,馬上就需要別人贍養,他們威勢要不了幾天就會消失!”

    葉浩一想,她說得太對了,父母倔強,可他們敢斷絕關係嗎?現在都已經需要自己反哺了,他們喊什麽喊!他朝張穎笑了笑說:“我的膝下有金,你別指望我下跪!”

    見葉浩找到了自信,張穎撩開衣服說:“想嗎?今天我陪你睡?”葉浩也立刻拋開心中的不愉快,將她推倒在床上,一時間兩人興奮地扭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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