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埠頭依然熱鬧非凡,各種傳聞軼事在這個地方妙口生花。鳳芝嫁給吳畏,她的話題一直是最上口的談資,口徑大多是羨慕和讚譽,鳳芝本人也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吳畏在省城農業大學代培,心裏也不免牽掛身懷六甲的老婆,隻要時間許可,都會匆匆地趕迴來看一眼。鳳芝一看到老公迴來,就擔心他會馬上迴省城,每一次都是用眼淚渲染。特別是到火車站乘車,叫她不要送,她一定要送,到了站台,又像是生離死別,吳畏被她折騰的無所適從。

    好在一年多的學習很快就會過去,在學院裏吳畏算得上是品學兼優的學生,有關部門都有意願把他留下做更全麵的培養,可吳畏放棄了,作為父親,有責任要讓老婆孩子過得更好、更安寧,何況丈母娘家人力也有限,不能老指望他們照顧,為此,他義無反顧地迴來了。

    人沒有先知的本領,道路的前頭什麽命運等著你,到那個時間點才會知道。

    正當吳畏準備好好地為自己插隊的村裏做植保員時,縣知青辦通知去開“活學活用”毛**思想匯報會,這會還沒有結束,五亭公社又通知開會。做夢都沒有想到,從公社呆了兩個小時出來,瞬間變成了公社的專職植保員。

    為這事大隊支書頗有微詞,還好他心理不平衡並不是針對意外升遷的吳畏,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公社幹部。他認為吳畏畢竟是他們村的知青,要提拔按情理總得和他打個招唿,這樣一下子從空中掠過,把自己這個有頭有臉的大活人晾在一邊,這個書記還怎麽當?

    吳畏比較有心計,並沒有因意外跳龍門樂得找不到北,他和以前一樣,幾次買煙酒上門致謝村官,從來沒有小看這位地頭蛇。老婆和她的家人都在這個地盤上呆著,很多事還要靠他照應。

    吳畏精力充沛,到公社上班後,每天行程安排得很滿,除了開會,就是走訪基層,去了解生產一線的植保情況。說來也巧,今天他騎著自行車到桃村,在路上看到浩浩蕩蕩地一行人,前後七八輛自行車壓陣,中間十幾個農民樣子的人推著獨輪手拉車,車上都疊裝著不知其數的蜂箱,更邪乎的是,推著自行車的人都戴著紅袖標。

    吳畏駐腳打聽才知道,這是打辦執行公務,說楊家釀蜜私賣,破壞國家的統購統銷,所有養蜂器材暫時扣押。

    剛接受植保知識進修迴來的吳畏,看到打辦愚蠢的行為哭笑不得,一般的農民都知道,蜜蜂和農作物唇齒相依,很多植物都是靠蜜蜂傳授花粉才得以結果,這麽大規模的蜜蜂養殖停下了,那不是貽害一方?吳畏馬上停下車找他們交涉。和這些五穀不分的冷血動物渲染了一番科學知識。可這幫打辦人的迴答,差點沒有把吳畏噎著。有一個高扯嗓門說:“寧可社會主義的草,也不要資本主義的苗,這是我們市管會的決定,任何人不能幹預!”

    吳畏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但更有他的火爆性格,每天在老百姓當中,知道他們的疾苦,大部分農民都是靠自留地經濟作物謀求活路,瓜果樹木結不了果,那些指望出產的人不就慘了,而這群人吃國家供應的當然可以在一旁唱高調。

    吳畏沒有退卻,他拿出公社幹部的威勢說:“投機倒把怎麽處理我不管,但不能沒收他們的蜂箱,這些蜜蜂是屬於這一帶的老百姓的,老百姓作物不能沒有它們!”

    打辦有些下不了台,他們也怕影響威信,一定要沒收蜂箱,還要把它拍賣掉,把錢收繳國庫。

    吳畏有學識,他清楚地知道養蜂是技術性很強的工作,這樣的事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這一家有這麽大的養蜂規模,肯定有著上百年經驗的積累,幸好自己到省城農大培訓一年多,要不然也不知道蜜蜂會和人類有這麽大的關係。他扶著自行車,在機耕路上橫刀立馬,這些車根本過不去。

    要說打辦這些人也夠損的,沒收人家的養蜂器材,搬運的這些人還是楊家自己出錢請的,陳省也在其中,他很機靈,推著獨輪車沒少往前麵觀望,看到有公社幹部幫他們撐腰,他馬上夥同幾個親戚停下了車,賴在路上不走了。誰都知道這些東西拉到打辦倉庫,出來就不容易了。

    吳畏也是火炮性,和他們講道理說不通,馬上告訴拉車的人不要走,自己掉轉車頭,向公社書記匯報去。

    陳省得到了吳畏的“旨意”,全然不把這些打辦人當迴事。打辦老周難以下台,他一次再次地威脅:“抗拒執法罪加一等!”陳省等人坐在地上,他的話就當是耳邊風,還經常給以冷嘲熱諷,說什麽“你們想抓就抓,我眨一下眼就不姓陳!”

    老周七八個人沒法強製執行,他又采取哄騙策略,說:“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們現在送過去,等調查清楚了就可拉迴來!”

    誰也不會相信他這些哄孩子的話,看他們推著自行車著急的樣子,陳省就差沒有樂出聲來。

    情急當中,他們中也有人跨上自行車迴辦公室找主任匯報突如其來的事。

    打辦主任都不相信公社會有人來攪和,他感覺事態嚴重,趕緊接通縣裏主管單位領導的電話。主管單位也犯傻了,公社和他們不是一個係統,沒法協調,必須要縣委某部門出麵。

    執法受阻是很嚴重的問題,老周當過兵,這個時候他才有些不安,打辦和公社可不是一個級別,他是這個地方真正的“衙門”,和他們杠可沒有那麽輕鬆。

    公社陳書記聽到了吳畏的匯報,對這個事也很重視,他們都是一幫正直的父母官,任何時候都是群眾問題為大,何況他長期在基層工作,深知群眾疾苦,雖然他也不知道蜜蜂和農作物有這麽大的關係,可吳畏是專家,相信吳畏說的絕對不會有假。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和吳畏騎自行車趕了過來。

    打辦的主任已經在那裏了,看到公社書記過來,馬上遞煙寒暄,希望得到公社配合,他幾乎把楊家說成了十惡不赦的資本主義傾向代表,意思是說,因為這些投機倒把分子存在,才影響了國家統購統銷實施。

    正在交涉間,公社文書趕了過來,叫書記迴去接縣委某部門的電話,陳書記猜了八九不離十,他對打辦的一行人的所為不太接受,心裏還是群眾利益為大,準備和他們交涉到底,他和吳畏交換了一個眼色,跨上自行車迴公社。

    到了文書辦公室,他拿起電話,對方馬上一陣埋怨,大體意思是怎麽去幹預打辦執法?陳書記迴報說:“他們執行的是收繳蜜蜂大戶器材,蜜蜂是農民的寶貝,很多植物就是靠它傳播花粉才能結果!”

    對方聽了很驚訝,也沒有想到蜜蜂有這樣的作用,還好七十年代**的中心工作也是極力地在做恢複國民經濟,對這個事件還真不能支持市管會的抄家,他們馬上作出決定,不支持收繳養蜂器材,但投機倒把問題一定要處理。

    陳書記得到上頭的支持,馬上趕迴事發地點,指示吳畏安排送迴蜂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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