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虎本是一員馬上悍將,兼之天生神力,因此早把一丈多的純銅狼牙棒練得嫻熟異常。陳永藩此次與他對戰,要不是依托宮牆抵擋,恐怕早已落敗。兩人又鬥了半盞茶的功夫,宮牆已經被狼牙棒砸出了一二十個窟窿。陳永藩始終離巴爾虎還有一丈左右的距離,根本無法破解狼牙棒的攻勢,自然沒有機會近戰,也就失去了取勝的可能。陳永藩焦急之中忽生一計,於是慢慢的往牆角退去。

    本雅失裏手舞足蹈,又大喊道:“巴爾虎,他沒地方躲了,殺了他!殺了他!”

    巴爾虎不疑有他,也以為是陳永藩無處可退了,因此想著把陳永藩擊斃在牆角。眼見陳永藩已經退到牆角,連躲閃都越來越艱難,巴爾虎大喝一聲,狼牙棒有如泰山壓頂一般向陳永藩砸去。

    眾人原以為陳永藩此番絕無幸免,賽乃慕也嚇得緊緊捂住了雙眼。不料狼牙棒過長,直接砸在兩牆連接的地方。牆角被砸得犬牙交錯,巴爾虎餘力未衰,狼牙棒飛快地往下落去,最後卡在了牆角。巴爾虎正要提起狼牙棒,陳永藩趁此良機,衝到巴爾虎身邊三尺,再使出玉山劍法的一招“巨蟒出山”,長劍由下而上切向巴爾虎。

    這一招若是由韓武或者方清菡使出,巴爾虎必定被開腸破肚。不過陳永藩修為有限,力道和速度均無法和韓武、方清菡相提並論,因此讓巴爾虎逃出生天。

    巴爾虎驚出一身冷汗,急忙棄棒往旁邊臥倒,又接連幾個翻滾,這才躲過一劫。陳永藩一招得手,猱身而上,長劍始終不離巴爾虎各處要害。巴爾虎一邊翻滾一邊從腰間拔出彎刀,手忙腳亂地抵擋著陳永藩的進攻。刀劍相撞,發出陣陣金鐵交鳴之聲。巴爾虎狼狽不堪,坐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

    陳永藩敬重巴爾虎是條漢子,因此不忍傷害。他放緩攻勢,大聲說道:“巴爾虎,你認輸吧!”

    巴爾虎哈哈大笑,說道:“隻有戰死的韃靼,沒有投降的韃靼!”

    話音才落,巴爾虎竟然不顧性命安危,奮力站了起來。所幸陳永藩劍下留情,巴爾虎才沒受重傷。饒是如此,長劍還是刺進了巴爾虎後背寸許,鮮血頓時染透了巴爾虎的衣袍。巴爾虎忍著劇痛,勢如瘋虎一般朝陳永藩砍殺過去。他刀法混亂,全然沒了章法,但是這股拚命的氣勢卻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陳永藩心生憐憫,不再生死相搏,隻是在巴爾虎周圍遊鬥,等著巴爾虎氣衰力竭。果然,沒過多久,巴爾虎的氣力漸漸轉弱,就連吼聲都慢慢沙啞了。

    本雅失裏見形勢不妙,急得在一旁大唿小叫:“巴爾虎,你這個蠢貨!怎麽不砍他右邊?快砍呀!”

    吐魯番滿朝文武都不禁鄙視地看著本雅失裏,就連穆罕穆德也突然對他心生厭惡。巴爾虎失血過多,也已經頭暈目眩。若不是心中的那點意念在支撐,恐怕他早就倒地不支了。陳永藩看巴爾虎已成強弩之末,於是找準一個破綻,先打落他的彎刀,隨後用長劍抵住了他的左胸。

    陳永藩說道:“巴兄,不要打了,你輸了。”

    巴爾虎麵如金紙,臉上帶著微笑,氣若遊絲地說道:“不打了,我輸了。我累了,想迴韃靼了……”

    陳永藩一時沒明白巴爾虎的意思,正在他發愣之際,巴爾虎自己挺身往劍尖上撞去。陳永藩撤劍不及,長劍立刻洞穿了巴爾虎的心髒,原來巴爾虎早就打定了以死明誌的決心。

    巴爾虎忠心不二,他跟隨本雅失裏在異國他鄉流浪多年,現在反被本雅失裏猜忌。再想到迴國遙遙無期、前程晦暗不明,因此他心灰意冷,對塵世再無眷念。

    賽乃慕驚叫著跑了過來。陳永藩驚慌失措,急忙將劍拔出,巴爾虎的胸口瞬間血如泉湧。看到巴爾虎高大的身軀搖搖欲墜,賽乃慕慌忙將他扶住,陳永藩也手忙腳亂地從囊中掏出金瘡藥。巴爾虎輕輕推開賽乃慕,踉蹌著向前走了兩步。他張開雙臂,用盡最後的力氣朝著本雅失裏大喊道:“大汗……”

    巴爾虎的聲音戛然而止,高大的身軀重重地倒在地上。陳永藩含淚將巴爾虎圓睜的雙眼合上,賽乃慕守在遺體旁邊輕啜不已。穆罕穆德急忙領著文武群臣趕了過來,本雅失裏卻臉色陰沉,帶著幾個侍衛拂袖而去。

    巴爾虎死後,穆罕穆德將其厚葬。本雅失裏也信守承諾,派人通知穆罕穆德退婚。穆罕穆德了結一樁心事,把陳永藩視為上賓,就等著明天朝會時給陳永藩和賽乃慕賜婚。入夜,賽乃慕邀請陳永藩到禦花園賞月。

    月涼如水,兩人一前一後的在禦花園踱步。良久,賽乃慕打破了沉默,輕聲說道:“王子殿下,謝謝你!”

    陳永藩答道:“公主殿下太客氣了。”

    兩人心事重重,一時又陷入沉默。片刻,賽乃慕幽幽說道:“不知道韓公子他們怎麽樣了……”

    “但願他們吉人自有天相……”陳永藩頗有些擔憂地答道。

    “等我見到餘振風,我就去問他!”賽乃慕想起餘振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隻怕他不會說。”陳永藩並沒有她那麽樂觀。

    賽乃慕撅嘴說道:“他不說就讓父王把他趕出王宮!”

    “即使他說了,公主會相信他嗎?”陳永藩說道,“再者,國王陛下才讓他擔任侍衛長又怎麽會聽你的。”

    “你說的是”賽乃慕恨恨說道,“看來得想其它法子。”

    “放心吧,韓公子方姑娘武藝高強,人又機靈,應當沒事的……”陳永藩既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賽乃慕輕輕嗯了一聲。她原本對韓武頗有好感,不過陳永藩救了自己兩次,因此反倒更屬意陳永藩了。賽乃慕停下腳步,轉身望著陳永藩說道:“王子殿下……”

    陳永藩看著賽乃慕熱切的眼神,不禁心旌搖曳。他慌忙避開她的目光,說道:“公主殿下有話請講。”

    “明天……”賽乃慕聲若蚊蠅地說道,“明天父王就要給我們賜婚了……”

    陳永藩驀然又想起方清菡,連忙說道:“公主殿下,我是……我是情非得已……”

    “你不願意?”賽乃慕叫了起來。

    “不是,不是……”陳永藩急忙說道。

    “那你到底什麽意思?”賽乃慕不解地問道。

    “我……我……”陳永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他的腦海裏電光火石一般閃過這些天的情景。自從他在大明京師遇到方清菡就有了非她不娶的心思,為此不惜拋家棄國千裏相隨,甚至為了她和母親努溫答力也鬧翻了臉。可是方清菡一直對他若即若離、不冷不熱,有時似乎在刻意迴避。陳永藩對她關懷備至、滿腔情愫,她視而不見,卻一心隻為韓武著想。

    想到韓武,陳永藩突然驚醒:方姑娘是不是對韓公子情有獨鍾?是了,一定是了。他們倆青梅竹馬、郎才女貌,肯定是情投意合!方姑娘哪裏又怎麽會再喜歡我這個小國的王子……

    陳永藩心裏頓生苦澀,鼻根兒也有些發酸。他偷瞥了一眼賽乃慕,發現賽乃慕正急切地望著自己。月華下,賽乃慕的衣角隨著夜風飄蕩,好似仙子臨塵一般。陳永藩暗想,賽乃慕也是一位很不錯的姑娘,不僅人漂亮,而且率真純潔。她是吐魯番的公主,和我是門當戶對,想必母後也會滿意的……

    陳永藩本是豪爽灑脫之人,一旦想通了就再不猶豫。他當即說道:“我是怕公主不願意。”

    “我很願意……”賽乃慕低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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