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家老大不吱聲了,但是老二畢竟見過王家的東家娘子,對東家娘子的印象很好。而且在合浦也住了兩天,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被照顧的那麽好,讓他對東家很是敬慕,所以他認為在王家吃供奉是不會有像他爺爺那樣的遭遇的。


    於是,他便張口辯駁老爹道:“爺爺當初吃供奉的那家,畢竟是專門做貢品的,出了那樣的差錯,被責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雖然爺爺不該被懲罰的那麽重,但是我們也不能因為這個就一直拒絕吃供奉。如果我們總是這樣沒有靠家,沒有足夠的銀錢支持我們,使我們的手藝得以精進。總有一天我們的手藝就會退到連台紡紗車都做不出來的地步。


    而且,我們現在要吃供奉的這王家,還什麽都沒有,他們要紡紗機也好、織布機也好、挑花機也好,不管要什麽,都隻能找我們給他做。那邊也沒有同行業的人跟我們搶生意,也沒有人背地裏跟我們搗亂。我們能夠做他們的供奉,至少會比在這兒要受重視的多。並且那個東家娘子還說了,要是我們能夠有本事琢磨出實用的新型機器,還會另外給與巨額獎勵。


    而我們在這裏呢?!就因為爺爺當初出的那個小差錯,這麽多年過去了,不管我們的手藝怎麽過勁,可那有好機器的人家仍然不敢請我們過去幫忙維修他們的機器。能夠請我們修的,都是些老掉牙、別人扔了不要的破爛,難道我們要一代代都這樣窩囊下去嗎?


    爹!我們何不趁此機會在別人都不知道我們的地方重新打開一個局麵,把我們家的手藝傳揚出去。為什麽一定要在這個別人眼裏的天堂,在我的眼裏就是個地獄的地方憋死呢?”


    靳家老爹聽著這個平常話語非常少的二兒子。說了這麽一大氣的話,就知道這孩子是鐵了心要走的了。不過,這老二說的也沒錯,這兒雖然富足,有那‘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之說,可是那是對富人而言的,對於他們這些窮人來說。卻看不到天堂的一個拐角。


    物以稀為貴!雖然靳家老二說不出那麽清楚明白。但是老爺子和靳家老大還是聽明白了。這個道理就連孩子都懂,更別說靳家這些走街串巷的手藝人了。靳家老大原本就讚成離開這裏去那工匠緊缺的*縣,再加上老二這麽一番有理有據的勸說。他是更加堅定了。老爺子在二兒子據理力爭的遊說下、又有大兒子在一旁勸說、再加上他自己在這最後的時候已經逃避不了,隻得傷腦筋利利弊弊的左右一思量,最終還是沒有死扛,同意了一大家子遷居去徽州的*縣。


    他們的油菜田剛一收割完。就被靳家老大給退迴東家,但是收到家的一些油菜籽卻沒有處理。靳家老大的意思是賣錢。最好能夠輕裝上路,但是被老爺子攔住了。


    這老爺子當初不願意去那在他看來是窮山惡水的地方,所以顯得有些不通情理,事實上這老爺子還是很懂得人情世故的。他不讓賣菜籽原來是因為要送人。他交代老大、老二道:“你們拿去油坊,全部炸成油。帶過去送給東家做見麵禮,這東家連我家門都不知道在哪開。就給了五十兩這麽一大筆銀子帶迴來,我們不能不懂事。兩手空空的去見人家。”


    “好叻!”老大和老二兩個高興的應道,一刻也不耽擱的就帶著三弟把菜籽全部挑去油坊。


    這個時候的榨油,用的是撞擊壓榨法。先要把菜籽炒一遍,炒到七八分熟的時候,再用很長的中稻草包裹,放在專門榨油的凹窩裏,然後有幾個大漢子光著膀子,一來一迴拉動那吊在半空中又粗又重的大圓木,大圓木的一頭對準了放著菜籽的凹窩裏,一次次的撞擊過去,那菜籽裏的油就會慢慢的壓炸出來。


    這樣炸出來的油非常香,也很好吃,但是有一點不好,就是太慢了。不像後世科技發達,炒菜籽用電熱和滾動鍋,壓油也是用機械,又方便又快速,可惜啊!那油缺少原本該有的濃香味不說,做菜的時候,還總有一點生油的青澀味。


    靳家一邊等著菜籽油,一邊收拾東西。也許他們太大張旗鼓了,不出一天的時間,左鄰右舍就都知道他們終於要離開這裏,全家都去非常遠的地方討生活。在一起住了一輩子的靳家其他族人,就紛紛趕過來勸說:“老三啊!這都在這兒住了一輩子了,怎麽臨老了,還要搬去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住啊?”


    “是啊!三哥,你這要是一走,我們這些老骨頭,隻怕到死都見不著了吧?你可真舍得離開我們這些老家夥們啊!”說這話的是靳老頭三叔家的四兒子,他的四堂弟,從小一起玩到大的。


    靳家所在的這個莊子很大,但是大戶卻不是靳家。這裏占據四分之三還要多的居住民是宋朝末年興起的紡織大戶唐家的後裔。靳家以及其他兩姓人家都是當初依附於唐家吃唐家供奉的工匠。


    這唐家在異族人統治中原的時候,紡織業就停滯了下來。因為異族人不懂耕種,而江南又是魚米之鄉,所以這裏的人原先無論是商人、地主、還是工匠,大多都被留存下來做了耕種的奴隸,並沒有像別處那樣被屠殺的十不剩一。


    靳家這些人的性命雖然都得以留存,可是奴隸的日子並不好過,除了過年過節,平常連菜刀都不讓拿出來用,更不用說用來製造機器、那麽鋒利的工具刀。幾十年下來,靳家的兒孫們沒有機會跟著前輩學習技藝,那手藝漸漸的就被後輩們放棄。但是這當中卻不包括靳老頭子的爹。


    靳老頭子的爹在家排行老二,有些鬼聰明也有些懶,按照當地人說法,叫浮而不實。他不願幹農活,就想把自家祖輩的工匠手藝學好了。將來逃到南邊沒有異族人管轄的地方,投靠紡織大戶專門吃供奉去。


    他也算是有毅力,竟然偷偷摸摸的把他爺爺的手藝都學到了手,不過沒有等到他籌備好逃跑的時候,異族人統治的朝廷就被義軍給推翻了。新的朝廷成立,唐家的紡織也要重新建起來,靳老頭子的爹就可想而知的大發光芒。


    唐家的紡織能夠重新開起來。靳老頭子的爹可以說起到了百分之八十的作用。所以。靳老頭子的爹被唐家捧得有些狂傲招了其他兩家的記恨,在他新造的挑花緞子的織布機上做了手腳。如果是貢品,唐家在出貨的時候。都是要仔細再仔細的檢查再三,直到確實沒有查到不妥之處,才敢往上報送。也幸好唐家的小心謹慎,才在那要上貢的挑花緞子沒有出門前就查出了問題。


    那織布機上有一個叫打緯木刀的部件。不知道被誰在其中一道木條上弄出一點兒毛刺。就是這個毛刺,致使緞子有了問題。不仔細檢查看不出來,但是一旦做成了衣服,問題很快就會因為撕縫、挑頭等原因暴露出來。唐家可以說是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至於真正的原因。他們也許會慢慢查,但是直接的責任人,他們是不會拖延懲罰的。於是靳家老頭子的爹就被打了個奄奄一息。最後還連同一家老小都被了趕出唐家。


    之後靳家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一直緊緊巴巴的熬過了這幾十年。雖然在這兒熬著過日子。可這也是靳老頭子從祖爺爺起,就居住的地方。現在要離開這兒,以後到死都不能再迴來,他這心裏真的難受的隻想大哭一場。可是為了兒孫們以後的前程,他不得不忍著自己的心痛,隨兒孫們走。


    靳家老頭子歎了一口氣,對著四弟說道:“我一直都不願意走呢,這不,從年前就一直挨到現在。隻是我家一大一小都被老二鼓動的不管不顧要走,我那能真的讓孩子們自己走丟下我一個老骨頭在這裏?別人還不得罵我兒孫們不孝麽!”


    一個年輕一點的靳家侄子輩的說道:“三叔!我聽二哥說了,那王家很好很善良的,還收養了幾百個孤兒,你們要是在那邊做得好了,想必那主家也會時常讓你們迴來看看的。聽二哥說,他跟著送他迴來的護衛一道走,也就七八天的時間就到家了。”


    靳老頭子隻能跟著自我安慰道:“哎!要是真能過得好,那我以後就經常迴來看看你們。”


    另一個也是靳家的子侄後輩,他在後麵弱弱的問道:“三叔!我姐姐生她那小兒子,難產去了後,我娘擔心我那小外甥活不了,就連同我那外甥女一起接了過來,精心養著。可是我那姐夫又娶了一個女人後,就不願接我這外甥女和小外甥迴去了。聽二哥說,你們要去的那家專門收養孤兒,能不能求三叔把我這外甥女和小外甥也帶過去,讓他們也能過上踏踏實實的好日子?”


    他說完這話,有人鄙夷!什麽讓他們去過好日子,無非是他婆娘鬧的不可開交,他想把麻煩送走罷了。但是也有人讚賞,說他很善良,要是遇上狠心的,就把兩孩子扔迴他父家又怎麽地?!又不是他靳家的人,管你死活。可他卻在自己都過不好的情況下,還想著給兩孩子找一個好去處。


    靳老頭子也知道他的難處,這兩個孩子都還小,要真是沒有人管,可就是死路一條。隻是他同情歸同情,但是那邊王家的事情,他是半點都不知,所以他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就答應他。隻能說:“這事你等我家老二迴來,我問問他,他要是說可以帶,那我到時候就帶上他們。隻是你是不是應該問一聲這兩孩子的父親?”


    那人搖搖頭說道:“不用了,前頭我送他們迴去的時候,他們那頭已經放過話,說不管他們了的。要不然我也犯不著為這兩個孩子這麽操心!”


    靳老頭子聽著侄兒這麽說,就點點頭說道:“那要是我家老二說行的話,到時候你就送過來,我們就一起帶著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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