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中一湖中小亭內,老皇帝端著一杯茶靠著椅背,卻沒有喝而是安靜的望著茶杯中水倒映出的那一張遍布皺紋的臉,而貴公公則恭恭敬敬的鞠著身守候在老皇帝身後。


    良久,老皇帝輕歎一聲,將茶杯又放到了桌上,安靜的望著湖麵,怔怔的問道:“小貴子,朕這次,真的做錯了嗎?”


    貴公公聞言,恭敬的迴答道:“迴陛下,小貴子隻是覺得陛下又心軟了。”


    老皇帝看著湖麵的雙眼閃過一絲追憶,猶記得他小的時候,他的父皇那時候的皇帝,一生隻娶了他的母後一位,他母後因為身體原因生下他之後再也不能生育,作為皇帝獨子的他,幾乎是皇宮中身份最高的一位了,從小無憂無慮的生活在皇宮中,可一切,都在他十五歲那年,發生了轉變。


    他膩了,整整十幾年時間都呆在這個皇宮裏,他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可第一次,他的父皇那麽嚴厲的拒絕了他,時值秦楚兩國交戰,他父皇又怎能讓他離開自己的保護呢,可那時候的他不明白,第一次,在心中埋下了一顆不滿的種子。


    隨後也是那一年,一位奴才觸犯了他,被當時怒氣正盛的他直接下令處決,那是他第一次下令殺人,也就是那一次,他的內心猛然對擁有掌握別人生殺大權的權利,產生了非常強的欲望。


    其間數年,他和他的父皇衝突越演越烈,最後,當年僅二十二歲的他,被楚國奸細煽動,爆發了謀反,當他親自領兵衝進寢宮,殺死自己的父皇的時候,那時的他,沒有一絲的內疚,有的隻是一種即將擁有天下大權的瘋狂,時至今日,那是被忽略的父皇臉上那不可置信的神色,在如今的他心裏,越來越清晰,讓他時常寢食難安。


    迴憶到此,老皇帝不由得揉了揉頭,身後的貴公公見了,連忙關心道:“陛下可是頭又痛了?小貴子這就去傳太醫!”


    老皇帝擺了擺手,“不用了,你且下去吧,朕一個人待會兒。”


    貴公公躬身一拜,還是忍不住道:“小貴子下去了,陛下要是有何吩咐,直接喊小貴子就好了,小貴子就在後花園外待命。”老皇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貴公公看老皇帝仍舊出神,於是隻得輕輕的離開了。


    思緒萬千,在腦海裏轉過,隨後老皇帝迴過神來,長長的唿出一口氣,一個人喃喃自語的說著。


    “看來時間已經不多了啊,老大已經拉攏到了朝中一半的大臣,老三也不遑多讓,整個京城禁衛軍三萬軍馬的都督朱毅已然暗地裏投靠於他,下一步,就是看兩人誰先向朕發難了。“


    想到這,老皇帝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沒想到,當初他弑父奪位,得到了整個天下,而如今,他的兒子們也按耐不住了嗎。


    “或許朕真的是老了,不過這天下不管你們如何去爭,朕能做的,隻有掃清任何意圖在朕走之後分一杯羹的狼了,哪怕另可錯殺萬千,這天下也隻能是我公孫家的!”老皇帝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淩厲。


    ……


    此時烈日當空,但在這凉春三月裏,卻絲毫感受不到一絲溫暖,進宮打探的一名太師府管家慌慌張張的跑進了太師府內。


    ”夫人,大事不好了!夫人,大事不好了!“


    此刻尚在劉延房內的張氏,聞得消息後握住劉延的手忍不住一緊,而劉延內心的那一股不安感越發的濃厚。


    張氏起身打開了門,看到了一路聽到消息跟著劉管家跑到門外的一眾下人們,還有門前的氣喘籲籲的劉管家,盡管此刻張氏的內心也略顯不安,但還是拿出了太師府夫人的氣勢,對著外麵一眾下人們不慌不忙道:”大家都忙自己的事情去吧,劉管家你跟我進來一下。“


    一眾下人看著劉管家進門隨後關上門後,也覺得沒有什麽可看的了,又自己忙自己的去了,伴隨著一陣陣的討論猜測之聲漸行漸遠。


    關上門後,劉管家不等張氏問話,直接焦急的說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啊,老爺被皇上貶為平民,打入天牢,然後,然後,延公子和夫人,都被皇上逐出了大秦,這輩子都不能迴來了!“


    張氏聽到消息後,內心轟然坍塌,驚駭欲絕,怔在那裏猶自不信的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老爺怎麽可能會被皇上無緣無故的貶為平民呢,我劉家究竟是犯了什麽罪!“


    劉管家不忍心,可還是繼續說著朝堂之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這都得益於他一個遠房親戚是皇宮中禁軍守衛一個小隊長,平日裏因為他太師府管家的身份,他那個親戚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顧,所以那個小隊長感恩於他,才向他透露了朝會中的事情。


    張氏驚愕的看了劉延一眼,她完全不知道昨天一天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而太師也未曾向她提起半字。可如今太師入獄,延兒又隻能臥床靜養,此刻就留下了她一個女人主持整個偌大的太師府。


    張氏眼眶略紅,內心顫抖,畢竟至愛之人此刻入獄,歸期難料,這種別離之痛何人能忍受,可她仍舊堅強的站了起來,如同那暴風雨中的鏗鏘玫瑰,語氣堅決的吩咐道:”劉管家,你且下去安排一下,幫我和延兒整理一下行裝,然後準備一輛好點的馬車方便延兒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帶著延兒離開!府內的眾多下人還得麻煩一下劉管家了,一人給予二十兩銀子後遣散迴家罷了,你也該安個家了,說來也怪我們耽擱了你。“


    劉管家慌了,急道:”夫人這說的什麽話,我劉餘從小孤苦無依,有幸被太師收留並賜名於我,如今太師不幸入獄,我若是此刻離開夫人身邊,那我劉餘不就是狼心狗肺之人了嗎,夫人如今去哪,我就跟著夫人去哪,路上好歹還有小的照顧您!況且府內還有眾多下人們都是感恩於太師的,他們肯定不會離開的!“


    張氏心下感動,隨後點頭吩咐道:”劉管家有心了,既如此的話若有跟著我一起離開的就讓他們準備好行李吧,明天早上一起出發,以後,還得多多麻煩劉管家了!“


    劉管家高興的急忙應道:”多謝夫人,我這就去安排下人們!“說完就急匆匆的離去了。


    ……


    劉管家走後,此刻沒有外人在場,張氏無力的坐在劉延床邊,那強帶上的堅強的麵具,早已褪下。一手緊緊的握著劉延的手,另一手輕輕的撫摸著劉延的臉龐。


    ”延兒莫怕,一切有娘親在呢,你父親一定會沒事的!他很快就會迴家的,到時候我們一家團聚,他也遠離了朝堂紛爭,我們一家就尋一個世外桃源,好好的生活著!“


    雖然是微笑的表情,安慰的話語,可那淚水卻怎麽也忍不住的往下掉,或許她內心中早就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劉延緊緊的閉上了雙眼,他怕看見母親那明明悲痛欲絕,卻為了他強忍著堅強的身影,一滴眼淚不受控製的順著眼角滑落到了枕上,手緊緊的握住母親,哪怕再多握住一秒。


    娘親,你放心吧,爹一定會迴來的,到時候你和爹找一個世外桃源,要是能再生個小胖子,快快樂樂的生活就好了……延兒……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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