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過來的時候,我似乎見到一座十分豪華的宮殿,千門萬戶曲徑通幽,占地極為廣闊,那不是宮殿嗎?這又是做什麽?”


    楊林指了指身後南麵那重重疊疊的樓台,疑惑問道。


    “迴王爺的話,那是江都宮,聖上當年曾經很滿意,稱之為迷樓,說是此樓曲折迷離,不但世人到此,沉冥不知,就使真仙來遊,亦當自迷……


    但是,後來聖上又覺得,做為陪都,隻是一座宮城,也未免太過單調,就要圍繞江都宮,依林傍澗,因高跨阜,隨著地形再打造十宮,賜名“歸雁宮、迴流宮、九裏宮、鬆林宮、楓林宮、大雷宮、小雷宮、春草宮、九華宮、光汾宮……就是眼前這些了。”


    陳子興眼中閃著莫名神色,聲音沒有太多起伏,一一介紹道。


    “先前此處是尉遲總管親自負責,宇文將軍過來督促,要在聖上來江都之前,把一切都完成,以免聖上不高興。”


    楊林聽得咋舌,這排場,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楊廣行事都是這般大手筆的嗎?”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好像是在讚歎,也好像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終於見識了城裏人的操作。


    “這算什麽?”


    一個身著深綠色官服的文官笑著躬身迴答道:“聖上當初第一次下揚州之時,單是精雕鏤畫的龍舟就有萬艘之多,出洛陽時,首尾相連兩百餘裏,沿途百姓夾河相送隨行,親奉酒食,每過一地,數十萬百姓跪伏迎駕,那才是氣派……”


    “不錯。”


    楊林深深的看了這個文官一眼,“你叫什麽名字?身處何職?”


    他發現,對方竟然是真的十分欽羨楊廣的所作所為,感覺於有榮焉,並不是在黑揚廣。”


    “下官田文淵,身為總管府長史。”


    六品官。


    楊林明白了,這是尉遲勝當初身為總管之時,揚州大小事務的實際主持者,也就是說,這些民夫的調動,以及修建宮殿的事情,是他管的。


    “既然身為總管府長史,應該有著大才,有些事情交給你來辦正好。”


    他指了指田文淵,笑道:“揚州如今既然已經易主,田長史想必不會再擔憂朝廷怪罪了吧,隋十宮,就停建吧……


    這些民夫,全部解散歸家,該發工錢,就發工錢,該發糧食就發糧食,其中有中暑生病的,搜集藥材請大夫挨家挨戶救治。


    並且,告訴他們,新近頒布的招賢令,聽明白了嗎?”


    “是,是,就地解散,發錢糧,救傷病……”


    好像是聽出了楊林平淡聲音裏暗藏的殺機。


    田文淵剛剛的得意,一下子就消失不見,如同冷水澆頭一般的,立即反應了過來。


    原來這位是憐憫百姓啊。


    楊林想了想,又道:“隋帝揚廣就要前來江都,這些,大家都知道……


    但也不要想著,過一段時間,你們就會重新歸附朝廷。


    就算是被朝廷大軍攻入揚州,你們這些人,早晚也逃不了一個從賊之名。


    宇文化及、宇文成都、尉池勝死得很慘,他們的命可是比你們更金貴十倍百倍的,不砍掉數千個腦袋,肯定不會平息那些人的怒氣,你們說是不是?”


    不等眾人迴答,他笑著又道:“想要活命,簡單,隻有把揚廣下江南的念頭打消即可。


    讓他知道,這裏就是虎狼之地,並不是什麽安樂窩,他自然就會迴去洛陽。”


    楊林隨意吩咐了幾句,又檢視了一番軍隊,驍果軍還剩四千餘人。


    全都是裝備精良,弓馬齊全的精銳壯漢,雖然並未心服口服,但是,想要活命,自然就要賣命,楊林暫時不擔心。


    郡兵三萬人,這就有些良莠不齊了,別說馬匹和衣甲,有兩萬人甚至還拿著一把鏽刀,木棍竹竿,連武器都沒有備齊。


    戰鬥力堪虞。


    不過,現在也沒法子,隻有等以後再來替他們準備刀馬衣甲之類的玩意了。


    憑這點兵馬,想要正麵抗衡揚廣下江都的十萬驍果精銳,顯然是不夠的。


    所以就要征兵。


    驍果軍的構成,其實就是驍衛和果毅軍,在大隋朝都是從北地挑選身材高大,勇武有力的精壯漢子從軍,


    這些人吃得好睡得好,練習刻苦,戰力極強。


    是天下最頂尖的精銳兵馬。


    真的正麵對決,一個驍果衛打五個郡兵,那是輕輕鬆鬆。


    更何況,楊廣一路直下,除了十萬驍果禁衛,還有輔兵民團等軍隊,號稱三十萬兵,浩浩蕩蕩的沿運河直下,一路無遮無擋的。


    想要攔住他的腳步,相當艱難。


    當然,也不是不可以派高手直接取敵首腦,攻敵中樞,重演揚州城內揚林奪城一幕。


    但那也不實際。


    揚廣其實是很怕死的。


    他走到哪裏都會帶著高手,別的不說,宇文家的宇文傷和獨孤家的獨孤峰等人,肯定是要隨行的。


    也不知獨孤家的老太太尤楚紅會不會也在。


    這些人全都是先天後期的高手。


    宇文傷更是與天刀宋缺齊名,號稱三大宗師之下最強高手……


    有這麽一批人圍在揚廣身邊,就算是楊林長生訣練成了陰陽二氣,也沒有什麽信心,能在他們的圍攻之下逃得一條生路。


    畢竟他身上氣血傷損還沒有恢複,戰力並沒處於巔峰狀態。


    長生訣的真氣雖然品質驚人,但是,他也隻是提升到先天中期,連後期也沒達到,論真氣境界,還差了宇文傷等人一個小級別。


    不能把人家全都當成酒囊飯袋。


    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的名聲是大,畢竟也隻是先天前期而已。


    能輕易戰勝他們的,天下其實還有很多人。


    所以,楊林並沒有想過直接進行斬首戰術。


    到時把自己搭進去就搞笑了。


    他想的是另外的法子。


    ……


    楊林一邊在整肅軍隊,安排政務的時候。


    天仙樓裏,殷開山就有些發懵。


    聽著眼前一個青衣漢子的稟報,不由就陷入沉思之中。


    半晌才抬頭。


    “你說,那靠山王楊林兩招打死宇文化及,一棍就把宇文成都連人帶馬打成了肉泥?還在尉遲總管的射月弓之下毫發無傷?”


    殷開山眼中仍然不肯相信,他懷疑是眼前的這個探子在跟自己開玩笑。


    坐山觀虎鬥,扔出一個棋子去牽製揚州總管府的視線,讓他們不要把目光放到竹花幫來……


    這些謀劃,現在看來,其實就是個笑話。


    那人哪裏是什麽棋子啊,明明是過江的強龍,人家想的也不是掙下一塊小小的安身立命的地盤,而是直接把揚州一口吞下。


    “屬下親眼所見,當時,那揚林打死宇文化及等人,挾勢威逼陳守備等武官,不服就殺,直接鎮服各級將官,全取兵權。於是,揚州易主。”


    “好大的胃口,好大的本事……”


    殷開山眯起刀斬亂麻的做法,其實是可行的。


    因為,他收攏百姓,創建竹花幫,靠的也是底層百姓對朝廷的不滿,以及那一腔子不甘的情緒。


    那些當兵的,心裏其實也有怨氣。


    他們還真的不會理會,帶領他們的將官是誰。


    隻要把高層一網打盡,當兵的不會有太多反抗心思。


    甚至,就算是喊出造反的口號來,所有人都不會覺得有多麽大逆不道。


    為什麽?


    全國各地都反了啊。


    多一個少一個反賊,又有什麽要緊。


    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路煙塵,這其實隻是很有名氣的厲害角色,還有多如牛毛的小反賊,動不動就殺官扯旗,嘯聚山林。


    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北麵大地已經打成了一鍋稀粥。


    這不,皇帝楊廣,都感覺洛陽那裏呆著沒啥意思了。


    到處是反賊,殺不勝殺,他這個皇帝除了還能殺一殺大臣和宮女,想管別人也管不到。


    於是,就想著到他的起家之地江南來。


    江都揚州是他的龍興之地,當年在這裏經營了十年之久,多少還是有些威望的。


    再加上江南之地富庶,也可以繼續安享富貴奢靡的生活。


    甚至可以重整軍馬,把反賊全都鎮壓。


    這想法是很好的,不過,楊廣卻沒有想過,此一時彼一時,江南這邊,也是烽煙處處,李子通,杜伏威、沈法興,任少名,林士弘……


    全都起兵舉事,大隋官兵節節敗退,哪裏還有什麽朝廷威嚴。


    那些當兵的,也隻是想要活下去,吃口飯而已。


    所以,真的能夠壓服揚州文武將官,奪取揚州其實也不是難事。


    殷開山沒有想到的,其實還是揚林這種孤家寡人,手下沒有得力的人手,竟然膽敢直接奪城,他想好了怎以應付揚廣三十萬大軍嗎?


    “幫主,靠山王還召令江都各縣城主事官員,以及各幫派首領前去拜見,並且,還頒下了招賢榜文,聽說,軍師和風竹堂已經響應,帶著一部分香主過去了,您看?”


    “不用理會,揚林雖然實力強,但終究是兵微將寡,是用人之際,不敢過份得罪各方勢力的,就看看他開出什麽樣的條件來吧。


    否則,嘿嘿……希望能在皇帝大軍的衝擊之下,保住一條性命。”


    楊林手下兵丁是不少了,但因為是靠武力壓服,也就談不上歸心,到時隻要敵方勢大,那些人還不是一窩蜂的又倒戈迴去。


    真正能作為依仗,培養成為心腹的,其實還是竹花幫幫眾,以及各縣之中的普通百姓。


    這些人都是本地青壯,天生就與這片土地綁在了一起,隻要給他們一口飯吃,就能驅使拚命。


    這樣一來,自己這個幫主,再怎麽樣也是繞不過去的。


    什麽靠山王,遲早要來求著自己。


    隻不過,邵令周此人,近些年越來越棘手,竟然還拉擾了一個堂口,對自己的命令也是陽奉陰違的,不太好處理。


    ……


    “報……”


    任少名左等右等的,並沒有等到揚州大亂,也沒等到信號放出。


    一直過了午時,眾人都餓得肚子咕咕叫的時候,才見到一騎急奔而來。


    來人趴伏在地,把城內的情景一一報了上來。


    直聽得任少名目瞪口呆。


    好一會才迴過神來。


    眼中全是不可思議。


    “你是說,宇文閥以及尉遲家的這麽多年的經營一朝盡毀,連揚州都丟了?哈哈,哈哈……”


    “真是一群廢物啊……好一個靠山王,倒是個人物。”


    他迴頭看了看惡僧和豔尼一眼,仔細估算了一番自己這方的實力,心中就有些猶疑。


    “既然那楊林能夠以一己之力,斬殺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其人實力恐怕深不可測。


    除非宗主親至,才可以壓製下他,強行攻城的話,很可能偷雞不著蝕把米。”


    豔尼常真沒有了往日的妖視媚行,皺眉思索道。


    惡僧法難也在旁勸道:“督軍實力雖強,自是不怕那楊林,但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如今楊廣南下在即,首當其衝的就是靠山王,想要吞並四周之地,也用不著急在一時,等局勢明朗再動手不遲。”


    這是在給任少名臉上貼金了。


    事實上,前段時間,任少名在嶺南,被天刀宋缺一人一刀殺得屁滾尿流,隻能碾轉逃逸,再不敢靠近那邊一步。


    法難懷疑,任少名可能心中已經有了陰影,他的凝真九變還能不能用得出來,都是一個問題。


    這種時候,麵對能夠輕鬆斬殺宇文化及、宇文成都的大高手,要是勝了還好說,敗了的話,問題就大了。


    說不定,還會影響到陰癸派的南方布局。


    “那就,撤兵吧。”


    任少名並不是一個不聽勸的人。


    他出身草原,見慣了狼群,最是尊崇狼的習性。


    看到敵人弱點了,自然是一口咬住,死不鬆口。


    但是,麵對的如果是強大的獅子老虎,再強衝上前,那就十分不智。


    天刀宋缺那裏很強,他就直接退避三舍,揚州既然急切間吞不下,那就靜候時機。


    隨著他調轉馬頭。


    身後數千騎轟隆隆跟上。


    竟沒一人發出異議。


    惡僧法難和豔尼常真互相看了一眼,心想揚州的事情,必須要傳迴門派,換個方式來處理了。


    眼下的這種局勢,其實也談不上太差。


    至少,比起楊廣盤踞江都的情況,要好上不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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