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內閣。


    徐溥等人都從不同的渠道得知了張延齡要迴京師的事,這天在確證是皇帝暗地召張延齡迴來後,他們感覺到京師中將會有一場令他們可以旁觀的爭鋒。


    “……近來李廣在京師中,的確是有些胡作非為了,沒人製衡於他,卻是連皇宮出了事,他都可以逃脫罪責。”


    徐溥有資格如此評價。


    但旁邊的李東陽、謝遷和劉健,似想提的是,正是因為文官對李廣缺乏這種以暴製暴的製約,才讓李廣這麽囂張的。


    劉健道:“陛下才調建昌伯出京沒多久,這就要召迴來,是不是……太過草率?”


    李東陽輕歎道:“白羊口和虎峪口之戰後,也該想到,此人在朝可以淩駕於文臣之上,並非皇帝縱容之結果,若真有能力來以邪製惡,那有何不可呢?”


    張延齡是邪,而李廣是惡。


    聽起來差不多,但文官需要的是守秩序的人,李廣是一點秩序都不遵守的,可至少在張延齡身上,有一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氣質,讓文臣還是逐漸可以接受的。


    雖然表麵再敵對,可始終張延齡還是能為朝廷做事的,他又沒貪贓枉法,隻因為道不同,你可以不與他往來,但若是要說此等人不適合朝廷……那就未免太過於主觀。


    徐溥點頭,他似也同意李東陽所說的這一點。


    “賓之,你草擬一份奏疏,請陛下核查過去兩年的內府的賬目……”徐溥突然說道。


    謝遷笑著問道:“這是作何?”


    李東陽道:“乃是釜底抽薪,李廣雖不執掌內府的開銷,但朝內對他的進貢頗多,內府的賬目必定不清不楚,這算是間接幫建昌伯一把,讓他迴來後有事做……也免得讓他來幹涉到朝中其他的事務。”


    你張延齡不是要迴京師了嗎?那就給你找點事情做!查賬怎麽樣?


    內閣的人正是察覺到李廣跟內府的虧空有關,之前各種舉報沒什麽效用,但現在皇帝也有意要讓李廣跟張延齡之間來一次正麵對決,那我們就給張延齡創造一個機會。


    也給皇帝一個說辭,讓張延齡的歸來更加合情合理。


    ……


    ……


    說是張延齡要迴京師。


    但張延齡人在哪,走到何處,幾時到京師,別說是朝中人不知,就連張家人對此也並不知曉,甚至張鶴齡還入宮找張皇後問詢,由病榻上的張皇後問了朱佑樘,仍舊沒得到答案。


    不知道的,還以為張延齡北上這一途,是在遊山玩水。


    其實張延齡真的是在“遊山玩水”。


    走得不快。


    對他有歹心的人,定以為他會秘密從某個渠道趕到京師,既然你張延齡身邊沒多少護衛力量,那我們還不下手把你給宰了?


    在政治鬥爭中,沒有什麽原則可講,你迴到京師威脅到一些人的前途,甚至威脅到人家的身家性命,憑什麽認為別人就要甘心等死?不能主動出手?


    有能力出手而坐以待斃,這種事大概也沒人會做。


    張延齡身邊有美女,還有商隊,到了某地還可以觀察一下各地的風土人情,走走看看,領略一下大明的大好河山,到來這原生態的大明,非要每時每刻都在權力鬥爭中渡過,那多沒勁?


    找個風景優雅的閣樓,抱著三五個女人看看風景,看風景累了之後再做點想做的事,心境不美好?


    甚至有時會讓他覺得,留在江淮之地,在一個原生態的古城中愜意生活,也是不錯的選擇,隻要自己能安定下來,何必管別人怎麽想他?


    或許朝廷需要他,但曆史上沒他,弘治、正德兩朝也沒出什麽意外。


    此時的他,卻也是立在船頭上,看著運河的光景,有一股想閉上眼好好休息的感覺。


    昨晚太累了……


    “老爺,呂小姐來了。”徐夫人仍舊很賢惠守在他身邊,不過非必要的時候徐夫人也不會來打擾到張延齡。


    張延齡迴過頭,看到徐夫人身邊立著剛與隊伍匯合的呂芳,她本來是與父親一道迴京師的。


    但因為路上少了保護的力量,張延齡還有事要跟呂家父女商議,幹脆把呂芳叫到他的船上來。


    “夫人,有勞了。”


    張延齡看起來是在感謝,但徐夫人知道,自己已沒有存在的必要。


    在徐夫人退下之後,呂芳才走過來,一臉迴避之色道:“老爺叫奴婢何事?”


    “哎呦,虧你還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有我跟你的關係,看來是進步了啊。”張延齡笑著。


    隻是這笑容,讓呂芳看了有點心悸。


    但無論怎麽說,呂芳都已是張延齡掛名的妾侍了,並在南京時都過了官府的籍貫,現在的呂芳想跑除非有張延齡的一紙休書,可張延齡為什麽要放她走?


    “我準備送你師弟入宮。”張延齡轉過頭,繼續看著江水,說一句。


    呂芳緊張起來:“老爺這是何意?為何要把他送進宮?你這是在害他……”


    張延齡道:“我又不是讓他進宮當太監,你緊張個甚?莫不是你對他有意?看來我這是巧取豪奪了啊!”


    呂芳嘴唇緊繃,沒說什麽。


    本來就是。


    雖然她的師弟並不是她名義上的丈夫,也沒有婚約什麽的,但老爹的確是做過如此盤算的,人家可以養童養媳,難道就不能養個童養女婿?


    可在呂芳看來,那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弟弟罷了。


    “到了京城以後,把你們呂家的事徹底了結,到時便要與你圓房合巹,用不了幾日了,現在可以看作是一家人,你不會到現在還覺得,我解決不了你們呂家事吧?”


    張延齡的問題在呂芳聽來有幾分尖銳。


    不用想,張延齡的手段和實力可以解決一切,呂家的麻煩隻是小麻煩。


    “好了,正好累了,我需要你幫我按幾下,你不是精通……那方麵的事嗎?最近有點累,你給調理調理,我正好看看你的水平有多高。”張延齡說著,準備帶呂芳迴船艙。


    呂芳道:“奴婢隻學會如何調養婦人的身體。”


    “是嗎?那更好了,迴頭也讓你入宮,幫皇後調養一下……”張延齡似就在等著她說這話。


    呂芳很無語。


    不過迴到船艙的張延齡,果然已經躺在了軟枕上,那一股悠閑的樣子似也在等她出手,可呂芳怎麽都覺得邁不開那一步,即便再有幾日就要成為事實,可現在……還是想小姑獨處,不把自己當成張家婦看待。


    “交給你了,好好把握!”張延齡閉上眼,好像真把一切都交給呂芳來“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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