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厲害的嗎?”荊天宇說。


    “我以前住和山那邊的。”小盧說,“那邊說要開發,給我們征地,我們當然不肯啊,祖祖輩輩都在和山住著,忽然間說這塊地從此就不是我們的了,那怎麽能行呢是不是。就算你真的要收了,起碼也得給夠錢啊。征地的偏不,又說給我們找工作,又說幫我們搬到城裏住,就是不提錢的事。我們就不搬,結果你猜怎麽著?”


    “怎麽?”荊天宇問。


    “先是斷水,說是水管壞了,一斷就是半個月。那也沒關係,我們還可以用井水。接著就斷電了,說是閃電把電線給劈斷了。斷水還可以,斷電可真難熬,沒電燈隻能點蠟燭,沒冰箱隻能把剩飯菜喂雞喂豬,沒有電視沒有廣播,隻能看報紙,還得白天看,天一黑什麽都幹不了,隻能玩老婆。我這等沒老婆的,那就隻能幹熬著。正好那年大旱,要抽水澆田,沒有電,隻能用柴油,那可真是一滴水一滴油。你要是不出這錢,就得眼睜睜看著禾苗枯死,前期投入全打水漂。出這錢,就得墊一大筆柴油錢,等打了稻子,把稻子賣出去才能還錢,這利息可就厲害了。夏天沒過完,我們村裏就走了一半人。”


    “這麽厲害啊。”荊天宇感歎說,顧家也有一塊和山的地,還被程誌謀奪來著,應該大有可為,不過這一陣子都沒顧得上。


    “這算什麽,村裏還有些人不肯走,其他禍事就來了,先是有人來偷狗,趁著白天人少闖進來,用毒鏢來射,一下就死,拖上車就走。人少了不敢攔,人多了他又不來。本來養狗是為了看家護院,我們得把狗看著。”小盧搖頭感歎,“可是農村養狗,哪有老關著的,人肯狗也不願意啊,每兩個月,村裏的狗幾乎被偷光了。就算沒被偷的,也是自己殺了吃肉,免得便宜別人。狗沒了,小偷就來了,村裏接連丟錢丟東西。我們村距離農信社有好幾公裏的路,很不方便,許多人把錢藏家裏隱秘處,都讓人給偷了。我們農村人賺點錢不容易,被偷了終生積蓄,那都是著急生氣得要死。終於逮住了個小偷,大家都往死裏打,要不是我攔著,可能真的就打死了。打完了警察就來了,把領頭的幾個都抓了去,人身傷害。”


    “還有這麽一招啊。”荊天宇感歎。


    “大家都想不通為什麽打了小偷還要被警察抓,想去派出所鬧事。我算是讀過點書,知道他們打小偷的確是犯法的,趕緊攔住他們。”小盧說。


    “盧警官在村裏很有威信啊。”荊天宇說。


    “我爺爺是村支書,我也是讀了點書,在村裏算是不錯的。”小盧說。


    “還是官三代呢。”荊天宇開玩笑說。


    “村支書也能算官啊,再說現在連村子都沒了。”小盧說,“小偷是打了,可又有人來砍我們的樹,又有人來魚塘下毒,把承包土地的老板都給嚇跑了,村裏沒了進項,打小偷的幾個人還被判了刑,大家一看,沒法子了,隻能把地賣了,一起搬出來。說是讓我們進城,其實是到遠郊那些小鄉鎮,比我們和山也沒好多少。我到小劉山來做個協警,已經算是好的了。可剛剛安頓下來,又說要拆遷,這不是想玩死我嗎。”


    所以還是官三代,要不然也輪不到這個小盧來做協警,荊天宇想起顧家那塊地,就問他:“和山好像沒開發啊。”


    “就是啊,要是開發了我還沒這麽生氣,把我們趕出來,地丟荒在那邊,多好的禾田,多好的菜地,全都毀了。前一陣子我還迴去看過,我家原來的房子被扒掉了,田地全都長滿了野草,果樹也被砍掉了。”小盧唉聲歎氣的說。


    “你們那邊的地有什麽特別之處嗎?”荊天宇問,“樂陽這麽大地方,為什麽會挑和山來開發呢?”


    “我們那裏地比較好吧,比較平整。”小盧說。


    “和山應該是山來的吧。”荊天宇說。


    “和山嘛,與人為善才叫和。”小盧說,“過了山口,裏麵是一大片平地,地很肥,種田種菜都很好。以前鬧兵災的時候,樂陽的大戶人家都跑到我們那邊躲起來。聽我爺爺說,那時候我們村給大戶賣米賣菜,可賺了不少錢。別人都怕鬧兵災,隻有我們和山的盼著鬧兵災,兵災一來,大戶人家就來了,我們就能發財。”


    醫生盼著人生病,棺材鋪子老板盼著人死,荊天宇搖搖頭說:“要是人家打到和山去怎麽辦?”


    “打過來也不怕,打過來那幫人忙著找大戶敲詐勒索呢,沒人會在意窮農民的。”小盧說,“頂多就是把那些大戶賣了。”


    這也太沒良心了,荊天宇鄙視了一番,當然沒說出口。其實這也不能怪和山的農民,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良心不良心的,得吃飽了才能說。餓著肚子說良心,那肯定是假的。“盧警官,我也休息夠了,你還有什麽事沒有?”荊天宇問。


    “沒什麽事,我就是出來巡邏的。”小盧說,“你先走吧,我繼續巡邏。你說我沒槍沒炮的,連棍子都沒,一個人巡邏,碰上賊能有什麽辦法。”


    “怎麽是盧警官一個人巡邏啊?”荊天宇順口問。


    “被人欺負了唄。”小盧說,“原本應該是一個正式的民警,帶著兩個我這樣的協警來巡邏,他們說人手太少調不過來,讓我們協警自己巡邏,兩個一組。我們派出所是七個人,兩個一組多一個,協警隊的看我沒背景,就讓我一個人巡這邊,還說照顧我讓我巡有路燈的地段呢。”


    “有路燈不好嗎?”荊天宇沒聽明白。


    “當然不好了,”小盧說,“沒路燈的地方黑乎乎的,就算碰上小偷,他往陰影裏麵一站,我們就當沒看見。有路燈就不行了,想當沒看見,那些小偷也不信啊,他跑了我們就得追,追不上還好說,追上了人家就會乖乖投降嗎?到時候拚命起來,死了又評不上烈士,傷了也沒有撫恤金。”


    原來還有這種心思在啊……那為什麽看著荊天宇好好的在車上,就跑過來敲車窗呢,難道是看著荊天宇好欺負嗎?還是看著荊天宇開一輛奔馳車覺得他不可能是來偷東西的?偏偏他就想錯了,荊天宇就是來偷東西的。想到這裏,荊天宇忽然靈機一動,有了個計較,“那盧警官小心啊。”他把一整盒煙遞了過去。


    “這怎麽好意思。”小盧一看,這盒中華煙是剛開的,幾乎全滿。


    “沒事沒事。”荊天宇說,“先走了啊。”


    小盧名字叫做盧宏,平白無故混了一盒中華煙,心裏很高興。美滋滋的點上,就繼續去巡邏了。在大街上走了兩遍,終於挨到要下班的時候了。平安無事又過一天,盧宏鬆了一口氣,這時候前麵海匯超市窗外忽然閃過一條人影,那人影穿著黑衣服,行動非常迅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盧宏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叫了一聲:“幹什麽的!”


    那人影距離很遠,盧宏也看不真切,隻隱隱約約看了個大概的相貌,樣子瘦小,貌不驚人。見到盧宏,那人也不慌張,往地上呸了一口口水,轉頭跑了,跑的時候似乎有什麽掉了下來。


    “站住!別跑!”一看那人跑了,盧宏的膽氣立即就壯起來。


    那人當然不聽,跑得越加快了,盧宏馬上追了上去,當然也不敢追太緊,隻是慢慢得跑,沒一會兒黑影不見了,盧宏跑到海匯超市旁邊,就看到地上果然掉了個東西,是一個手機。


    這運氣可真是太好了,盧宏剛撿起來,忽然想起上麵也許有指紋,連忙放下,找了個塑料袋把手機包起來。可是上頭已經沾染了盧宏的指紋,這可怎麽是好……算了,先交上去,應該不會有事的。


    “指導?指導員?”盧宏打開對講機。


    好一會兒上麵才迴話:“幹什麽啊!”


    “我這邊有情況。”盧宏說。


    “什麽情況?”那邊問。


    “我在海匯超市發現了一個小偷,追了好久,還是沒追到。”盧宏故意喘著粗氣說,“真是很可惜,差一點就抓到他了。”


    “海匯超市?”那邊愣了一下,這可是有油水的地方,“你在那邊不要走,我馬上過去!你也真是,怎麽連一個小偷都沒抓到,真是太沒用了。要是抓不到人,我們的破案率又要下降了。”


    “指導員,肯定能抓到人。”盧宏喜滋滋的說,“我追得那小偷掉了手機呢!”


    “手機?”那邊頓時大喜,“是小偷的手機嗎?”


    “肯定是他的,我看著手機從他身上掉下來。”盧宏說。


    “那也說不定是贓物啊。”那邊說。


    “這個……”盧宏的確沒考慮到這個情況,“上麵有指紋,能夠查出來是誰幹的。”


    “誰知道指紋庫裏麵有沒有。”那邊說,“好了不用說了,你在那邊等著,我馬上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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