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第二年,秦空仍舊負責打掃工作,課業卻多了起來,學習經文之外還要背誦儒家典籍。人變小了,腦子似乎更靈光,他學得很好,師父大感欣慰。


    開春時方丈出關,翻著黃曆看了日子,一聲令下,全寺上下一齊到後山農田和藥園播種。關乎一整年的生計,這是再重要不過的大事了。城裏娃秦空就沒幹過農活,這時也拿把小鋤頭跟在師兄後麵刨坑。雖說勞累卻也挺樂嗬,心中忍不住唱起了前世很喜歡的一首歌,隻是太過忘我,他沒發現自己竟哼出聲來:“掌心的淚握到滾燙,隻願為你三生癡狂,落花滿天又聞琴香,與你天地間徜徉,如果愛太荒涼,我陪你夢一場贖迴你所有淚光……哎呀!”屁股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迴頭驚見自己師父正黑著臉:“佛門清淨地,戒律都忘了?”恩,沙彌戒規定僧人要遠離歌舞,唱歌就是犯戒。


    秦空轉頭一看,見在場之人都驚訝的看著自己,糟糕,得意忘形了。


    這時三師兄卻湊過來,笑嘻嘻的:“沒事兒,小師弟唱的還怪好聽的。”


    福廣老和尚正看著小徒弟那可憐兮兮地小模樣舍不得下手,剛好來了個出氣筒,他眼一橫抬手就朝三弟子招唿:“說,是不是你這逆徒教的?”


    “冤枉啊。”三師兄卻也不願憑白挨打,大唿著躲開。


    老和尚還想再追,卻被秦空死死抱住大腿,隻說是很小時候聽別人唱的,不關三師兄的事兒,這才作罷。


    秦空以為這小插曲已經落幕,卻沒看到師父那憂心忡忡的眼神。


    待春耕完畢,大家都放鬆了下來,師父找方丈商量了整夜,第二天便將秦空叫到身前。


    “緣行啊,你天生聰慧根骨不凡。師父已取得方丈同意,提前讓你修習內功。”老和尚有些尷尬地咳了聲,從懷裏掏出一本沒了封皮的冊子遞了過去:“這功法是最好不過的築基心法,來,為師先教你認脈。”


    秦空一聽內功二字便是眼睛一亮,他見過大師兄練武,飛簷走壁開碑裂石隻是等閑,早就想學,可惜寺內規矩滿八歲才能習武,也隻有羨慕的份,想到能提前學到內功,心中隻剩下興奮,哪管其他,更是看不到師父臉上古怪的神情,興衝衝地便接過了。


    就這樣,他最先接觸的武學叫無名心經。直到很多年之後,才知師父騙了他,所謂無名心經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童子素心經》,也被叫作《天禪童子功》……


    他剛入寺那兩年總是吵著將來要還俗下山,師父自然不敢讓他知道這是什麽功夫,是以將封皮都撕了去。隻是得知真相的時候,他已認同和尚身份,習慣了常伴青燈的生活,嗬嗬一笑便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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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秦空七歲時已完全融入寺院的生活。並且學會了禪定,也不知真是因為不動,還是腸胃已經適應,他覺得沒有之前那般餓了。今年寺內生活一成不變,方丈依舊閉關中,唯一算好消息的是因為內功入門,終於擁有自己的禪房,雖然小卻不必再去忍受二師兄那震天響的唿嚕了。


    八歲先練站樁,再學長拳,光這些就夠每日不輟練兩年的了。練武很苦,開始肯定疲累,後來也慢慢適應了。


    今年年景不好,後山的糧食減產。方丈終於走出禪房,領著大師兄下山了兩個月,帶迴一車糧食雜物。但二人並無喜色,還受了些傷。後來據大師兄說整個北方大旱,很多人過不下去了,各地都有起義發生。糧食的來源卻沒有說,隻對這幾個師弟吩咐加強寺內的防衛,尤其是小心官府中人。三師叔聽罷將那把戒刀磨得雪亮,全寺氣氛一度很緊張,也許天禪寺過於偏僻,並無秦空擔憂的大事發生。


    自此以後,大師兄下山更頻繁,有時一去就是幾個月的時間,每次迴來後緣行都會感覺到他身上似乎多了絲冷厲。一般大師兄迴歸時隻是打聲招唿便會去尋方丈和師父,接著將自己關在禪房念經,待得幾日出來後才又恢複平時笑嗬嗬的模樣。


    秦空九歲時,每天要抽出半個時辰的時間跟隨方丈學習梵文,讓他再次體會了一把被外語支配的恐懼。為了緩解課業壓力,他央著三師兄偷偷學會了彈琵琶,不敢讓師父看見,隻能在後山樹林悄悄練習。那段時間每到傍晚,後山小動物都不得清淨……


    秋收前大師兄帶迴一個消息,原來天禪寺並不止他們7個,方丈還有一個從小帶在身邊視如己出的弟子,秦空入寺前一年偷偷跑下山參加起義軍去了。結果那個無緣一見的師兄死在年前的一場大戰中。大師兄幾經周折隻帶迴了一串帶血的佛珠。雖說看著年輕可方丈年紀畢竟大,當場吐了血。


    將養到第二年才算好轉,身體稍有起色,方丈拖著病體繼續梵文教學,要求更嚴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秦空毫無怨言默默接受。之後他的梵文學習再沒中斷過,也親眼看著方丈一點點老了下去。


    六歲練內功,八歲習拳,十歲開始學羅漢棍法,可能真是天賦出眾,秦空練功進境驚人,不得不說,修煉真的很讓人著迷,習練內功時,感受著自己經脈一點點壯大,內力在身上遊走的舒坦著實讓人上癮。還有練拳,養成習慣後哪天不打上幾遍就覺渾身不舒服。不可避免的秦空成了寺裏練功最勤奮的人。


    師父福廣不太滿意,他不想讓這個小弟子做一名單純的武僧。照理說秦空學佛已經多年,他記憶力極好,無論提問什麽經文都能對答如流,可卻感覺總少了一點靈性。


    方丈得知這種情況後,要求秦空減少練武的時間,騰出時間抄經。於是他早課後練幾趟拳法棍法後趕緊幹活,完成工作就急忙忙跑到藏經閣,淨手焚香後,跪坐於案前認真抄寫經書。


    這一寫就是幾年,期間耗費筆墨紙張無數,佛法進展如何暫且不知,那手毛筆字卻是練出來了。


    抄經靡費不少,管著錢財的大師兄卻極力滿足,後期秦空那用漂亮小楷抄寫的經文都被他收了起來,下山時就帶著。據說在城裏賣……不,很受城裏善信的歡迎,之前的花費也就不算什麽了。


    轉眼秦空小沙彌十五歲,主要精力從抄經重新轉移到練武上,兩年前他的築基內功已小有火候,開始習練方丈授予的《菩提玉身琉璃功》這門煉體法門。


    不愧是佛門極品功法,習練一年有餘便受用無窮。這時他的體型看著還是一個瘦弱的少年人,力氣卻已超過習武多年的三師兄。隨著年紀增長他的工作也多了起來,這幾年打掃清潔,縫補漿洗,做飯劈材,擔水種地,辨別藥材,甚至木工瓦匠的活計他也接觸過,真乃古代生活的全能和尚。


    修行生活整體變化不大,上午習武勞作,下午抄經坐禪,晚間打坐運功。漸漸的,他長成一個眉角帶笑,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和尚。


    也是在今年,三師兄緣空在師父禪房前跪了一天一夜後,師父終於鬆口讓他還俗了。他下山前一天將琵琶和藏起的零食給了秦空,幾個師兄弟湊在一起聊了很多。那晚秦空未睡,紅著眼眶看著月光下那孤單的人影在院內踱步,一圈又一圈。


    第二日清早,三師兄最後擼了一把小師弟那圓潤的光頭,哈哈一笑便灑然而去。


    二師兄很傷心,本來嘛,說了好基友一輩子一起成佛的,結果出了叛徒。消沉了一陣子還是放下來,兩人後來也經常通信,應該和好如初了。


    雖然相差十幾歲,秦空和三師兄卻處的最好。對方總念叨著迴家,這迴算得償所願了。心底卻知三師兄其實習慣了這裏的生活,這次還俗是家裏母親的意思,要他迴家為家族開枝散葉。算一算,三師兄也三十多了,在古代絕對是大齡剩男,隻能祝願他能取個合意的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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