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世界……真的要毀滅了嗎?”


    ……


    這個念頭不可抑製地從無數人心頭升起,整片山巒都陷入了一陣難以言喻的靜默中。


    這一刻,無論是進化者,亦或是流民,都生出無比複雜的情緒來。


    有不舍,也有期待。


    在過往的日子裏,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曾深切地憎惡這片土地。


    輻射毀滅了大部分人的健康,艱苦的環境令任何生命都必須竭盡全力才能活下去。


    可當此刻,目睹天空破碎,無窮雨水落下,倒灌,仿佛要淹沒整個世界,他們又生出一種不舍的情緒。


    說到底,這裏終歸是故鄉。


    另一方麵,“天神”重新出現,並許諾要帶他們遷往新大陸,這又無疑是絕大多數人都為之渴求的。


    “轟隆……”


    雨水撞擊大地,無數建築物被衝垮,淹沒,荒原上積雪融化,樹木倒塌,天空中,雷鳴陣陣,閃爍無數電光。


    這片國度上,最後一點文明的痕跡都被淹沒於水底。


    天翻地覆,一派末日景象。


    所有人類與變異獸,麵對這樣的天威,都驚恐地身體顫抖,愈發畏懼,生不出任何反抗心。


    ……


    “嘩啦啦……”


    不知過了多久,整片大陸都已經被水淹沒,隻剩下一些地勢較高的山峰,仍舊佇立於水平線之上。


    西部山脈便是如此。


    離山武館中,林拓將水桶送迴院子裏,然後下意識擦了下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徐徐吐氣:


    “恩,威懾力應該足夠了。”


    淹沒大地一方麵是為了降低社會複雜度,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顯示“天威”,方便後續對這些生命的管理。


    “接下來,就是轉移。”林拓略作思考,終於還是將那隻大盆栽抱在手裏,然後短暫地放入了“隔離罩”中,又取出。


    “沙……”極細微的聲響中,在隔離罩的“殺毒”效果下,盆栽中的一些小蟲於這一刻死亡,而那株樹卻並未受到影響。


    旋即,林拓將盆栽放在了安置沙盤大陸的長桌一角。


    要知道,沙箱並非占滿了整張桌子,在邊角位置還是保留了一定的空間,之所以將其放在此處,林拓是想要借助衍化沙盤的力量,避免一些問題。


    事實上,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和實驗,他發現,在整個沙盤周圍,除開那層緊緊貼合於沙箱範圍的“隔離罩”。


    在稍遠的一些的位置,也就是這場長桌外部,還存在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它從林拓第一次激活衍化沙盤時便存在,按照某種難以解析的複雜規則,將沙盤與外部隔離開。


    一方麵,將一些可能誤入其中的飛蟲、顆粒阻隔,同時,又對林拓主動放入其中的物品不做阻擋。


    這也是林拓對沙盤內說話,必須要靠近的原因,因為一旦離開那層無形的屏障,他製造的任何聲音,都不會幹擾到沙盤內部的運行。


    此外,也似乎正是這層屏障的存在,導致隻有林拓這個“宿主”才可以看到沙盤,並對其造成影響。


    在其他人,或者攝像頭的視野中,根本無法看到衍化沙盤的存在,更別說對其進行幹預。


    “為了避免可能有的麻煩,還是將盆栽放在屏障內比較安全,這個位置也不會對沙盤內部進行幹擾。”


    默默將盆栽放好,林拓又轉身拿起了幾根木筷,以及一隻勺子,這都是剛從廚房找到的。


    “唿,那就先從動物開始轉移吧,趁著催眠的效果還沒有解除。”


    林拓心中自語,將手中的勺子探向西部山脈。


    ……


    ……


    廢土,西部群山中。


    天上的暴雨已經停止,大地上,卻已是一片汪洋。


    氣候的變化引起了更大的風,吹得山巔的人類隻好抱團,趴在地上,防止跌落。


    “新大陸尚未開啟,此界生靈,當先往中轉之地去。”


    天空中,雷鳴般的,無比威嚴的聲音再次落下,與此同時,伴隨著的還有一隻從天而降的奇異“飛舟”。


    不知由何種材質構成,轟然落下,充滿壓迫力,散發出毀滅版的氣息。


    人類還好,知曉這是神靈的力量,因此還算鎮定。


    可那些聽不懂話語的變異野獸卻隻是一片驚慌,卻根本不敢反抗,四肢癱軟,躺到了一片。


    此前的時間,隨著大陸生靈轉移至此,各個種族,已經進行了一次分化。


    就像是人類麵對大災之時,會本能尋找同類一樣,其餘變異獸也在本能驅使下,各自分開,這倒是大大方便了林拓。


    人們隻見那奇異的“飛舟”緩緩落於遠處的一座山巒之間,能被林拓催眠的野獸雖然智力比不上人類,但在自然界中,也已經算是懵懂開智。


    有了此前“白紙大陸”的“演習”,沒等林拓強行驅趕,它們中的一些頭領,便率先爬進了勺子,旋即,整個族群也跟隨著頭領進入其中。


    “起。”


    林拓小心地抬起勺子,然後將其帶出沙箱,放入了不遠處的“盆栽”內。


    “恩……為了防止之後爭鬥,食肉、食草動物也要進行分隔。”林拓心中自語,將手邊的一支木筷橫著放入花盤,人為分隔區域。


    並通過切換意誌,用分身判斷不同猛獸的類別。


    於是,廢土上的人類便看到那架神秘的“飛舟”不時出現,帶走一部分生靈,過一陣,便會再次重返。


    通過調控,林拓將花盆劃分為幾個區域,比如食草動物都放入一片區域,將人類單獨劃入一片區域。


    食肉動物,則按照天敵關係,多次進行劃分——得益於他這幾日在廢土獵殺變異獸,以及與花溪的交談,在分類這件事上,林拓可謂得心應手。


    “恩,這樣劃分應該可以了,每一個區域都享有一片水源……起碼短時間內,可以安然無恙。”


    反正這裏隻是個中轉地,林拓琢磨,最多把他們圈養個幾天,然後就會轉移走。


    “那麽,最後轉移的,就是人類。”


    安置好了變異獸,林拓鬆了口氣,相比之下,具有智慧的人類最方便處理。


    當“飛舟”再次降落之時,群山之上,那密密麻麻的人類,在三大勢力的組織下,竟然已經排好了隊伍……讓林拓不禁有些暖心。


    “多懂事啊……”


    感慨中,廢土十數萬人類,也成功被轉移進入“中轉之地”。


    ……


    ……


    “這,這就是神靈所說的,中轉之地嗎?”


    當廢土人類自“飛舟”中走出,踏上了這片奇異的天地,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類似感慨,並仰起頭,好奇地打量這片天地。


    “這裏的天空……好奇怪……”


    人群靠前的位置,燃火公司執行官茫然地仰頭,感受著那高遠的,難以形容的高空,以及那不知從何處照射而來的光線,心中滿是驚詫。


    盆栽相比與房屋終歸是太小,更何況是他們。


    因此,饒是竭盡所能,也無法看清書房中的景象:


    就如同地球人類單憑肉眼,根本感覺不到地球的弧度一般。


    他們可以感受到光線,卻看不到太陽,花盤的邊緣對他們而言,已經是遙遠的地平線。


    更不要說房屋的細節了。


    “老板!您快看!前麵有好大一棵樹!”浮遊末日隊伍中,一名實力不俗的進化者瞠目結舌地望著前方,驚唿道。


    旁邊,那位執掌著整個組織的中年女人同樣表情震撼。


    隻見,在正前方,天地之間,竟然佇立著一株比山峰還高的巨樹,遮天蔽日,綿延出的枝幹,幾乎擋住了大半天空。


    “邊界之外,建木之下,日中無影,唿而無響,天地之中也……”


    這位老牌進化者望著那高大的,幾乎看不到盡頭的巨樹,不禁念誦起古籍記載的傳說。


    “難道,這裏就是‘邊界’之外?神靈居住之地?”


    類似的念頭也浮現於其餘人類腦海中。


    畢竟,即便是廢土時代,也仍舊保留著對這個世界的基礎認知。


    人們很清楚,腳下的土地,絕非他們熟悉的世界,再結合曆史上,有關於“邊界”與神域的傳說。


    做出類似的推倒便是再合理不過的事。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暫時停留的土地嗎?”


    一隻木筷邊緣,灰山集團的掌舵人緩緩蹲在地上,伸手,抓起了一把溫熱的黃沙,任憑其自指縫間流淌而下。


    作為一位感知發達的進化者,他清楚地意識到,這片土地,沒有汙染。


    身軀略顯顫抖地站起身,這個中年人抬目遠望,視線中,便出現了那“巨樹”下方的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


    此刻,已經有靠近的人類奔跑到大湖邊,跪倒在幹燥的沙土之上,伸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點,嚐試飲用,旋即目光發亮,起身高唿:


    “這是一級水!不,比一級水都更加純淨!”


    要知道,廢土上,大部分水源都有不同程度的汙染,極為難喝,且富含毒素,而經過多次蒸餾的一級水隻有一小撮人類才負擔得起。


    可這裏,卻有滿滿一片湖泊。


    聽到這唿喊,無數流民奔跑到湖畔,然後發出發自肺腑的歡唿聲。


    那聲音盛大到饒是林拓,都無法忽視。


    “又在喊什麽啊……”搖搖頭,林拓收迴視線,檢查了下盆栽,確認沒有出現亂子,並默默記下了時間。


    準備等忙完這些,再安排投喂食物。


    反正隨便投喂點什麽,估摸都夠他們吃很久……


    “恩,應該都轉移幹淨了吧。”移開目光,林拓確認般俯下身,開始檢查西部山脈,並確認都已轉移完畢。


    荒蕪的山脈中,隻剩下琉璃盞還安靜地扣在地上。


    隨手將琉璃盞拿走,林拓正打算收迴分身,忽然愣了下:


    “好像還差了一個人……”


    意識切換。


    下一秒,林拓仍放在山脈中的分身眼眸恢複了神采,他四下望去,隻見雪山中空蕩蕩一片,整個世界寂靜無聲。


    折身走向孤峰,很快的,林拓便再次返迴了那座實驗室大門外。


    這裏的風雪未曾融化。


    陰暗天空下,冰冷的金屬大門外,隻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安靜地坐在雪地裏,抱著懷中的步槍。


    望著死寂的世界,發出低低的抽泣聲。


    花溪……


    林拓愣了下,趕忙快步攀爬過去,來到小姑娘身後,於是,那抽泣聲愈發清晰了起來。


    “為什麽哭啊?”正抱著胳膊抹眼淚的花溪正悲痛著,忽然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而溫和的聲音。


    她愣了下,小小的身體一顫,旋即猛地轉迴身來,瞪大了淚眼:


    “你……我……我以為你拋下我了……”


    林拓啞然,走過去,緩緩蹲下,伸手擦去這小姑娘臉上,即將結冰的淚珠:


    “你剛才怎麽不走?琉璃盞又沒有徹底封死這裏,四周都是有很大縫隙的。”


    “吸溜……”花溪狠狠抽了下鼻涕,然後強忍著委屈,道,“你……你說的,要我在……在這,等你的。”


    “……”


    林拓沉默,片刻後,無奈笑了笑,揉了揉小姑娘淩亂的頭發,微笑道:


    “是啊,所以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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