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這邊從李將軍的口中得知,殿下您之前中的是鶴丹草的毒是嗎?”旱太醫問道。


    軒轅洛皺皺眉道:“沒錯,難道這鶴丹草還別有問題?”


    旱太醫歎息一聲,“果然如此,臣今天來給殿下把脈時發現脈象不對,您的症狀雖然和天花的很像,但到底還是略有不同。”


    “請太醫明示。”軒轅洛道。


    “這世界上有一毒草,名為‘一滴水’,單獨服用並沒有什麽問題。”旱太醫詳細的解釋道:“但是如果食用了鶴丹草以後,再將此草磨蹭粉末撒在身上,此人就會出現類似天花的症狀,但卻並不會傳染給他人,一般情況下會在半個月左右……吐血而亡。”


    軒轅洛聞言臉色難看極了,在他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了皇宮,逃離了給他下毒的人,掌握了自己的性命的時候,結果——自己的生命還是握在別人的手裏。


    他強壓下胸膛裏的怒氣,詢問道:“那此毒該如何解?”


    “這個殿下到不必擔心。”旱太醫的臉上露出笑容,“隻是殿下如今中毒已深,恐怕得多喝些時日的藥了。”


    “多謝太醫。”軒轅洛猶豫了一會,繼續問道:“此事……”


    他話還沒有說完,旱太醫就了然的點點頭,“請殿下放心,此事臣誰也沒說。”


    軒轅洛還是忍不住囑咐道:“請太醫務必保密,任何人,包括父皇也不要說。”


    旱太醫聞言詫異的瞄了他一眼,聽聞軒轅洛乃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如今這般,果然流言不可信。


    而且此事往小了說沒事,往大了說那可是欺君之罪,但誰叫五殿下是李將軍的侄子,旱太醫慎重的點點頭,道:“臣知道了,從今天起,殿下的藥臣會親手來熬。”


    軒轅洛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激,“那就麻煩太醫了。”


    “臣這邊先下去開單子了。”旱太醫瞧了一眼在旁邊一言不發的李將軍,知道對方有話要和五皇子說,識相的退了出去。


    李宗儒一身的戾氣,兇狠道:“臣這邊從刑部得了消息,聽說給您下毒的是已故的皇後。”


    “嗬……”軒轅洛冷笑一聲,嘲諷道:“一派胡言。”


    “哦?”李宗儒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趕緊詢問道:“殿下知道兇手是誰?”


    軒轅洛張張嘴,過了半響,在李宗儒的再三詢問下,才將皇上和寧妃的給說了出來。


    李宗儒的手在軒轅洛看不到的地方重重的一顫,他充滿戾氣的臉突然變的複雜起來。


    李宗儒突然歎一口氣,聲音哽咽,“沒想到,這麽多年……皇上還是記著那一件事。”


    一瞬間,這個無堅不摧的男人好像忽的蒼老了許多。


    “什麽事?”軒轅洛皺著眉頭問道。他一直以為是父皇怕李家一家獨大,所以才如此作為,如今看來,事情恐怕並不簡單。


    李宗儒用右手捂著眼睛,“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當初沒有逼博秀就好了……”博秀是正是軒轅洛母親的名諱。


    “博秀她平生最愛玩鬧,皇宮裏,她怎麽呆的住。”李宗儒越說越激動,“如果不是我要求她為李家犧牲,她現在應該開開心心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才對……”


    “舅舅你冷靜點。”軒轅洛安撫道:“慢慢說。”


    “……”李宗儒抹了一把臉,平複了一下情緒,才繼續開口道:“那時候父親和二弟戰死沙場不久,母親又受不住打擊去了,整個李家都在我肩膀上扛著,所以在皇上再三的要求我把博秀送進皇宮的時候,我就……做了。”


    李宗儒將事情一點點的說了出來,說到後麵,他突然笑了起來,隻是那笑了充滿了悲哀,“博秀還是太年輕,她從小到大就被家裏寵著,她那時候被人陷害,讓皇上看到她和別的男人躺在了一個床上……”


    說到這裏,軒轅洛大概明白過來了,但緊接著他又搖搖頭,道:“僅僅是這樣嗎?”


    李宗儒重重的看了他一眼,道:“正巧,博秀懷孕了。”


    “還真是巧啊!”軒轅洛忍不住冷笑一聲,這下什麽都明白了。


    “我那時候提醒過博秀,叫她和皇上好好談談……可是,博秀總是笑著說,她和皇上已經解釋過了,沒事了。”李宗儒眼眶濕潤。


    “她又怎麽懂的帝王心海底針呢?她總認為那個男人對她好,後來你出生的時候拖延了些時日,太醫又說你太過瘦弱,明明是十月懷胎……但皇上那邊恐怕心裏過不去那個梗。”


    李宗儒繼續道:“之後博秀就因為你和皇上鬧翻了,她的脾氣最為直爽不過了,見不得別人麵上一套,背後一套,尤其……是她愛的人。”


    軒轅洛靜靜的聽著這些陳年秘事,心裏掀起滔天巨浪。


    “後來博秀因病去世,皇上留下了你,對你百般寵愛。”一個一米八幾的大漢子,這個時候卻老淚縱橫,“我一直以為皇上在之後相信了博秀的話,沒想到……”


    李宗儒他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明媚動人的少女,“你說,博秀她是不是恨我的啊!我那麽壞,逼她做了她不愛做的事情,現在連她的兒子也護不住!”


    十幾年前,他因為皇命,因為李家,將他僅剩下的唯一的妹妹推入皇宮那個大染缸。


    不過短短幾年,他的妹妹就沒了,如今,她留下的孩子也深受重傷。


    如今——他後悔了。


    但是斯人已逝,時光已過,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發生,後悔——不過是徒增傷悲罷了。


    軒轅洛靠在床頭,看著自己的舅舅傷心痛苦模樣,他沉默一會,開口道:“舅舅,我相信母親從來沒有恨過你。你說過,母親是一個直率的人,如果恨你,自然會表現出來,又怎麽會再和你好好的話說呢?”


    李宗儒瞪大了眼睛,最終忍不住嘶聲痛哭起來,“沒恨我……對!她沒恨我,但就是因為我沒恨我,我才更加……更加的恨著自己啊!”


    他的妹妹永遠是他心裏的一輩子的痛。


    軒轅洛張張嘴,卻什麽也沒說。這個時候,讓舅舅把情緒發泄出來也好。


    知道症結所在,軒轅洛卻沒什麽辦法,他想了想,如果讓他見到夏瑤和別的男人…………不!她永遠都不會有這個機會。


    就算是被陷害的也不會有。


    她隻能和他躺在一起。


    知道生命沒有危險,軒轅洛就幹脆不多想,喝完旱太醫熬過來的藥後美美的睡了一覺。


    而另一邊皇宮——


    軒轅傲就寢前突然想起刑部的人說要來找證據,他喚來身邊的暗衛,“那邊說要的證據找的怎麽樣了?”


    “稟皇上,目前還沒有找到,皇後娘娘的寢宮範圍太大,恐怕還得等到明天。”


    “嗯。”軒轅傲坐在床上,“你們是否知道那證據在那?”


    “那證據被寧妃娘娘叫一個小太監扔到了皇後娘娘宮殿靠右的一個花壇旁邊。”暗衛猶豫了一下,問道:“需要臣等把那證據拿出來送到刑部嗎?”


    “不必。”軒轅傲搖搖頭,“就讓刑部自己去找吧!這點事都辦不好,要他們何用?”


    話畢!他揮揮手,示意暗衛退下。


    看著這些暗衛,他就會想到在博秀還在的時候,那時候他剛剛登基為帝,對整個朝廷和後宮的掌握都不夠深。


    尤其是後宮,因為他把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朝廷裏麵,所以,博秀病成那個樣子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博秀博秀……”他喃喃自語道:“……如果你還在多好。”


    也不知是不是他最近總是在想博秀,今天,軒轅傲又夢到了博秀——他夢到她牽著軒轅洛的手,笑容明媚的朝著他走來,隻是每走一步,她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軒轅傲想大叫讓她別過來了,他想跑過去,抱著她,親親她,可是他卻完全動不了身子。


    最後——在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有兩米左右的時候,她突然在大門的地方毫無預兆的到了下去。


    就好像他們之間的距離,永遠都差一點。


    軒轅傲瞬間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渾身都是冷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忍不住的朝門前望去,那裏除了冷冰冰的大門,什麽也沒有。


    “朕真的是魔怔了。”他勾起了唇,喉嚨哽咽,眼裏隱約透著淚花,“博秀怎麽會還在呢?”


    ☆、第32章


    就這麽過了兩天,軒轅洛的身體漸漸好轉,皇宮裏有一個叫小喬的宮女不小心淹死在水裏,刑部才終於在牆角裏找到了‘證據。’


    隻是這一看,就將他們嚇的神魂懼裂,立馬進宮求見皇上,顫巍巍的將手裏的證據呈了上去。


    那是一張張泛黃的信紙,邊緣還有卷翹起的痕跡,看的出來年代十分久遠。


    皇上看著刑部尚書一副懼怕的隨時要逃走的樣子,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瞧了一眼書信,喉嚨忍不住吞咽一下,才伸出手小心的將那些紙張展開。


    那些筆跡有的已經模糊了,但連貫起來,看懂裏麵的並不難。


    一個個字,一句句話,一張張紙。


    將一個他所不熟悉的過往撕開在他麵前。


    他的表情從最開始的憤怒、悲痛到最後,已經完全的麻木了。


    下麵的人忍不住偷偷瞄了上坐的人一眼,連唿吸都放輕了許多,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皇上仿佛才反應過來下麵還有一個人,他擺擺手,聲音與往常無二,,“你下去吧!”就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是。”刑部尚書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他剛剛出了書房的門,就聽到了一陣‘劈裏啪啦’聲,他頓時將腳步放的更輕了。


    而此時,軒轅傲將書房的奏折摔了一地,旁邊做工精美的瓷器通通都變成碎片,他怒吼道:“滾出去,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伺候的宮女太監都被軒轅傲趕了出去,整個書房恍然狂風過境,亂七八糟的一片,軒轅傲忽然的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連地上的瓷器的碎片劃傷了他的手都不自知——


    “朕錯了,秀秀……朕知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秀秀……”


    十幾年的怨、十幾年的狠……以及內心深處被埋葬的愛,在這一刻,軒轅傲感覺自己整個人仿佛被撕裂了一樣,疼的他喘不過氣來。


    突然,他像記起來了什麽似的,瞪大了眼睛,唿叫道:“備馬車,朕要去長壽府。”


    軒轅傲來到軒轅洛府邸的時候,他正躺著床上看書,看著闖門而入的皇上,軒轅洛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詫之情,“父皇?”


    軒轅洛臉上的痘痘如今已經結痂,成了紅紅的一塊,讓他看起來比之前更醜了幾分。


    軒轅傲忍不住上前抱住他,發瘋似的叫道:“洛兒、洛兒……”


    軒轅洛挑挑眉,不知道哪裏又發生了什麽事情,惹的他情緒一向內斂的父皇居然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


    但隨即,軒轅洛就一把將軒轅傲重重地推開,憂愁著臉道:“父皇小心為上,兒臣的……病,感染到父皇就不好了。”


    軒轅傲本就情緒激動,這一下被推的摔倒在地,反倒讓他清醒了一點。


    隻是卻軒轅洛在暗暗遺憾,怎麽沒打個滾呢?


    軒轅傲從地上慢慢的站了起來,便對上軒轅洛再無親昵的清冷攝人的目光。


    他感覺到無比的慌亂,軒轅傲想說點什麽挽迴——那是他的孩子,是他和秀秀的孩子。


    可是如今這個孩子身體瘦弱,滿臉‘傷痕’的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走出這個屋子。


    “你……你放心……”軒轅傲居然結巴起來,“你的病父皇……一定……一定會治好的……還有……還有……”


    他還想說傷害你的兇手朕也一個都不會放過的,可是……傷害他的,其中不正也有他自己嗎?


    無比的悔恨充滿他的內心,他扔下一句你繼續休息,便從長壽府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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