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兵蜂此時飛出去,它們的翅膀會被晨霧打濕,遠遠比不上平時飛行地快。在大山懷抱裏生長生活的魯凱社人當然知道這一點。


    少年刀郎爬到了有樹枝的地方後,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安全了,他靈巧地在樹枝間跳躍著,很快就找到那個巨大的蜂巢。


    他要開始專心對付那個大蜂巢了。


    他快速打著了帶來的幹艾草,幹艾草有些潮濕,一股濃煙升起來了。


    野蜜蜂們現在出離憤怒了,它們轟鳴著蜂擁而出,想找到那個可恨的入侵者,它們要發出死命地進攻!


    可此時的霧氣卻讓它們的戰鬥力降低了,它們飛不快,再加上那濃煙的熏燎,它們不得不四散而逃,在不遠處發出哀鳴的嗡嗡聲。聲音都可以傳出很遠了。


    樹下的小夥伴一直在靜靜地聽著,當聽到野蜜蜂的哀鳴聲後,他們禁不住跳了起來,噢,我們山神的兒子,可以打敗可怕的野蜜蜂!


    少年刀郎沒有受小夥伴們歡叫的影響,他知道這一次他不是隻取一點蜂蜜,而是整個都要拿走,所以他要分外小心,野蜜蜂要是臨死一擊是很可怕的。


    他不得不把野蜂巢都拿走,要不然不夠他去換迴那個阿妮所說的鏡子!


    他馬上把蜂巢的蜂口都堵上,不讓其它野蜜蜂再出來,他使勁地搖晃著蜂巢。原本結實而不懼怕大風大雨的蜂巢,在少年刀郎的反複搖晃中,很快就脫離了樹幹。那些逃到遠處,不停地在哀鳴的野蜜蜂,此時忽然瘋了一樣撲向了少年刀郎,完全是一副同歸於盡的模樣。


    它們任由刀郎不停晃動著艾草,任由那濃煙熏燎,也要完成它們的報複,沒有了蜂巢它們啥也不是。


    但最終隻有四五個成功的在少年刀郎的胳膊上和臉上完成了報複!


    少年刀郎一隻手死死抓住樹枝,另一隻手快速揮動著點燃的艾草,絲毫不理會臉上的劇痛,他知道如果他慌了,結果就是個死。無數采蜜人就是在這時摔死的。


    最終,少年刀郎贏了這場戰鬥。


    能飛出來的野蜜蜂都死了。麵對著巨大的收獲,少年刀郎竟然沒有高興起來,還發出了與年紀不相襯的歎氣。


    他解下圍在腰間的繩子,小心地把巨大的蜂巢捆好,借助粗大的樹枝一點一點放下去。


    下麵的小夥伴們發出了快樂的叫喊聲,也許是霧氣更能加快聲音的傳播,似乎整個阿裏山的餘脈都能聽得到。野蜜蜂們要倒黴了……


    少年刀郎此刻一點也沒覺得臉上胳膊上疼,怪了,卻覺得心有點疼。


    野蜜蜂毒性較大,剛剛下來,刀郎的臉不成樣子了。尤其是眉骨處的一個大包,亮晶晶的表皮薄薄的,像是要裂開了,嚇人。


    大山的孩子皮實,這都不算啥。緊接著,他們又去其它幾個蜂巢。這時,小夥伴們開始幫上忙了。那些蜂巢都好對付,最後隻有兩個人被蟄。


    他們嘻笑著,在草坡樹陰下隨便就找到了些薄荷,放在嘴裏咀嚼幾下,捂在被蟄的地方,一會兒就好。


    但好像少年刀郎要重了一些,一直疼。可當少年刀郎感到臉上疼以後,心卻不疼了,反而輕鬆了不少。


    如果這就是山神的怒氣,那可太好了。


    太陽終於高高地升起來了,它輕鬆地就把森林裏的霧驅散開。大山的孩子們決定去吃飯。


    他們唱著山歌,穿過一片又一片的樹林,又穿過比他們還高的野草叢,沒人去理會那開得正豔的野花。男孩子嘛。


    他們來到了一條溪水旁邊。


    往年,這條溪水無比湍急,沒有人可以下去。甚至小夥伴們都不敢靠近,生怕它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就可能暴漲,一下子就能把人卷走,生生的摔死在溪水中林立的岩石上。連刀郎都不敢靠近。


    有人親眼見過,有在溪岸邊吃草的水鹿,一下子就被卷了進去,連哀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就悄然無息了。


    這是多麽可怕的一條溪流,那時候山區裏經常下暴雨。


    可是今年,這裏成了他們的天堂。


    水變少了,水流變緩了,卻更加清澈,開始出現了大人巴掌大小的魚。這種魚過去隻在下淡水河裏才有。


    漢唐集團的人對土著的淡水魚幹嗤之以鼻,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可它卻是土著人的最愛。


    小夥伴們放下背著的大大小小的蜂巢。幾個小一點的夥伴幹淨利落地脫去身上的麻布,解開頭巾。


    他們黝黑的皮膚在太陽下發亮。


    他們故意大聲尖叫著,直接從岸上的岩石上跳進溪水中。


    沒事兒,現在溪水可以直接看到底。水夠深了。然後他們幾反複在水麵上拍打。


    這是為了把魚趕到溪邊。


    少年刀郎用刀把一根較直的樹枝,削出個尖來,做成了一柄木鏢槍。又幫和他年紀相仿的同伴也削了一個。所有人中,隻有他有一把刀。


    那是少年刀郎足足用半籮筐山菌幹才從一個明人行商那裏換出來的。


    少年刀郎一直以這把刀為驕傲,它很鋒利,大家都認為它可以直接殺死一頭大跑山豬。


    可少年刀郎見過那些漢唐集團的那些人的刀後,頓時眼紅了,他知道自己的這把刀不應該叫刀。那些人很怪,有的把刀斜插在肩膀上的刀鞘裏,有的豎插在大腿外側的刀鞘裏,就是沒有人像他一樣掛在腰間。


    他看見過一個漢唐集團的人隨手抽出一把刀,沒太用力就劈開了一個椰子。天哪,少年刀郎的刀連椰子的殼都劃不破!


    他一定也要有,他可以用一整籮筐幹山菌換,不,兩籮筐!這個願望被他深深埋在心裏。


    他要先給阿妮換那個鏡子。


    少年刀郎和夥伴慢慢走在溪邊,遠遠地看著那些魚漸漸地靠近岸邊,啃食些岸邊的青苔。


    刀郎努力調整自己的視線,那些野蜜蜂真厲害,現在他眼眉上的包還沒有消下去。


    倆人看準了後都投了出去鏢槍,還好都叉中了魚。隻不過是刀郎的鏢槍隻叉中了一條,而同伴叉中了兩條。本來是刀郎最擅長叉魚的。


    隨後,他倆繼續不停的叉魚,直到覺得夠吃了。


    他們在岸邊挑了幾塊平一些的石頭,把它架起來,在下麵生起了火,把魚頭斬去,丟到溪水裏,讓它順流而去。魯凱社人從不吃魚頭。


    然後把魚放到石頭上,耐心地等它變熟。小夥伴們看著魚身上起泡時,開始往上麵灑鹽,不過比以前灑的少多了。


    說起來奇怪,那幫子人的鹽越來越鹹不說,還越來越白。過去要灑很多,現在隻灑一點點就夠了,誰也不知道為什麽。但隻知道這是好事。


    小夥伴們把自己拿的幹糧放到一起。其實大家的幹糧都一樣,都是用香蕉葉子卷的小米飯團子,裏麵什麽也沒放。如果他們成年了,那裏麵會夾肉,比如跑山豬、鹿及猴子等的肉。


    但大山的孩子還缺了肉嗎?大山會賦予他們一切,除了鏡子。


    很快魚肉燙熟了,大家飛快地吃著,很快樂。


    但一個小夥伴不經意地一瞥,他高聲叫起來,喊道:“你們看,那山崖上有山菌!哈哈,那些河口雞地裏的人一定會換給我們更多的鹽!”


    誰都知道,河口雞地的人,換貨時比明人行商給的更多,卻不知道為什麽社長,阿巫卻說他們比明人行商更邪惡。


    孩子們不管這些。他們吃飽了飯後開始研究起那一片山菌了。


    它們都長在山崖的背陰麵,好像是周圍還有些綠苔。


    少年刀郎笑了,說:“那裏不高,我現在就去把它們采下來,那些人也喜歡它。”


    少年刀郎的同伴看著他的笑容有些怪異,他眉骨上的包還沒消呢。


    “要不我去吧,你眼睛能看到嗎?”他的同伴說。


    第一百一十三章 原來這才是山神的憤怒


    那處山崖並不高,大概也就有十個竹樓那樣。


    十,現在已經不是少年刀郎心裏最大的數字了。


    他笑笑說:“不,還是我去吧,你們誰也沒有我爬得高。”


    小夥伴們快快樂樂地吃完飯,有說有笑地來到了那裏。


    一個小夥伴說:“那裏還沒有他們的大鐵船高吧?”


    另一個搖著頭,肯定說:“一定沒有,他們的那條船比那裏高……兩個!”


    少年刀郎心裏說,差不多一樣高吧。


    少年刀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後仰頭打量了一下山崖,細心地確定了攀登路線。


    少年刀郎開始攀爬起來。


    這一處山崖背陰,很高,卻又不知從哪裏滲出了水,滋潤著山崖上的一處平台。可今年已經好久沒下雨了。


    社裏的老人們說得真對,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


    少年刀郎一邊想著一邊小心地伸手落腳。


    不過再高的山也會被我踩在腳底下,早晚有一天我也能爬上大鐵船。


    很快,少年刀郎接近了那個地方。


    崖壁開始有些滑。他格外小心攀爬,漬出水的地方,有青苔的地方,都是一個個陷阱,千萬要小心。


    如果從空中俯拍下去,他很像後世無安全裝備的攀岩手,隻不過少年刀郎是為了生活。或者說是為了愛情。


    下麵的小夥伴都屏住唿吸,連森林裏的鳥兒都不敢叫了。


    似乎整個森林都在注視著這個大山之子。


    眼見少年刀郎就要上到那個平台上,小夥伴們齊齊喘了口粗氣。


    好,沒事兒了,我們未來的勇士上去了。


    森林裏的鳥兒也開始唱起歌來。不時還能傳來猴子的叫聲。


    森林裏的一切又恢複了常態,幽靜而又熱鬧。


    少年刀郎可以看到,那個平台上,石縫裏,長著成團的山菌。真好,他估摸了一下,曬成幹的話能有半籮筐!


    他剛要攀上去,被蟄傷的眉骨擋住了他向左麵方向掃視的一些視線,他沒有看到在他的左麵有一條台灣常見的百步蛇,它突然暴起咬了他向上伸出的手!


    說實話,這一口並不疼,遠遠沒有野蜂的殺傷力。


    但少年刀郎一點點準備也沒有,而且他正發力向上,這一口要了他的……


    他在向下跌落時,空氣好像凝固了,時間好像凝滯了。


    少年刀郎沒有高聲尖叫,他心裏卻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山神的憤怒啊!


    少年刀郎仰麵向藍天望去,忽然發現有一朵奇怪的雲飄來,再想看清,已經沒有時間了。


    ……


    “波誘,波誘。”


    飛行員劉海洋,此時正坐在動力滑翔傘上,左右搖擺著他的腦袋,大聲唱著歌。


    這是他從赤嵌農業基地調過來後第一次執行飛行任務。飛行員嘛,不都是調來調去的?


    赤嵌農業基地確實不需要他了。那個地方的沙盤都安裝好了,五年規劃也安排完了。劉海洋剛在赤嵌街上的糧店幫了兩天的忙,一個調令,他就來到了河口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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