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發忙裏偷閑,開著車子去了龍華鎮某街,他在那兒有一個實驗室。那原來是一處倉庫的收發室,後來倉庫搬走了,便空了下來。地點不太好,一直沒有租出去。當他想找一間比較偏避的平房時,一個朋友恰好知道這個地方。孫德發很容易地租了下來,還做了一番改動。


    無煙火藥也就是硝化棉可以在網上買到,有心的話就會有一千種辦法避開種種的控製。但是五個人在商討的時候,還是認為一定要經過親自研製才行。當然不是懷疑孫德發的能力,而是為了以防萬一。


    孫德發不在乎朋友們有質疑他能力的嫌疑,他還有自己的計劃,想順便試驗一下網上搜到的一個專利申請。


    有位先生在1991年,向專利局申請了以龍須草為原料製造無煙火藥的方法的專利,過程語焉不詳,這是可以理解的。從說明上看,有很大可能可行。孫德發想先試製一下,如果有效果就把那個專利買下來。


    化學產品的生產過程稍稍不同,產品就相差很大。所以完整的技術說明和工藝流程非常重要。再說李子強那麵催促得緊,孫德發覺得不能再拖了。


    他讓李子強準備的幹龍須草已經由快遞送到了。孫德發車子的後備箱裏還裝有他買的脫脂棉和從特殊渠道弄的1號強棉。脫脂棉就是藥用棉,五元錢一大包;1號強棉是指含氮量大於等於百分十三點一三的棉花,而且還是經過脫脂的。這個可不是醫院裏就能買到。


    他從哪裏得到的?孫德發打死也不說,出賣朋友的事情他不幹。


    租到這房子之後,他陸陸續續地添了一些化學實驗設備和用品,主要方向都是為實驗室製取硝化棉做準備。


    常規的發射藥都是由硝化棉混合揮發性溶劑或爆炸性溶劑。這是常識,而且近百年來都是如此,甚至此時此刻的美歐強國的槍炮發射藥,如果沒有特殊性的要求,發射藥裏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它。所以,孫德發不想蛋疼地去弄什麽新型發射藥。隻不過想找到某種方法,用來替代現代發射藥中一些難以或根本在短時期內解決不了的現代化工品成份。畢竟到了那邊,想等到精細化工行業發展發展起來,還不知道等上多少年。


    在那個倉庫的門口,他打開大門,經過院子來到平房門前。當打開他後安裝的防盜門後,他掃了一眼屋裏,每種物品擺放還是和他上次離開時一樣。


    屋內此時的溫度有些高,他看了一下溫度計:三十六度。這可不行,他馬上打開空調,又打開加濕機。在接近四十度的溫度下研製無煙火藥,風險很大,雖然也不是今天一天能試製出來。但降溫增濕仍是很必要。


    孫德發穿上掛在牆上的白色實驗服,慢慢開始做試製前的準備工作。


    這種感覺讓他很熟悉,仿佛又迴到二十四年前,他上大學的第一堂實驗課。


    那時,在大學明亮寬敞的實驗室裏,孫德發第一次穿上了白色的實驗服,那一刻一種使命感和神聖感的情緒油然而生。這真不是中學實驗室能給的感覺。


    第一堂實驗課是製備等溫、等壓下苯水乙醇三組分體係相圖吧?


    實驗相當的簡單,毫無危險。取8個幹燥的50ml帶蓋錐形瓶,滴定管及移液管,配製6種不同濃度的苯乙醇溶液,及兩種不同濃度的水乙醇溶液。


    這是多麽簡單的實驗課,一個小學生練練都能做到,遠不及孫德發後來做過的實驗有危險。可是為什麽自已卻記憶如此深刻?


    神聖感和使命感!


    他忽然想明白了,那是他第一次有使命感和神聖感的時候,以為自己以後能做出對人類有貢獻的偉業!


    嗬嗬,後來自己變成什麽樣了?一個閑士?靠房租吃飯?


    屋裏的溫度降下來了,二十八度,濕度百分之八十。不錯,現在開始吧。孫德發不知道自已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臉上的風輕雲淡一掃而空,眼睛裏原先時隱時現的戲謔竟換成了犀利。


    孫德發把每一個試驗過程都自拍了下來,以備朋友們的質疑。在辛苦了幾天後,各種不同原料製成的無煙火藥一一完成,並把檢驗結果發到qq群裏。這不是槍械類,隻是一般的玩耍。


    首先是龍須草製成的,點燃後,它在白紙上迅速燃燒著,順便把白紙也點燃了。


    李子強迅速迴帖,好樣的,發仔,龍須草要多少有多少!


    孫德發:屁,一點用也沒有,燃速太慢,做鞭炮都不鴝格。含氮量不夠,什麽工藝流程也沒有用。假的。


    然後是普通脫脂棉製成的。點燃後,它在白紙上更為迅速的燃燒,白紙被熱量烤焦了一大塊。眾人沒敢輕易下結論。


    最後是1號強棉的脫脂棉製成的。孫德發故意把它放到自己的手心裏,然後用誇張地動作點燃,幾乎是瞬間,它便燃燒完畢。孫德發的手心連紅一點都沒有。


    “這才是合格的硝化棉,其它的隻能叫火棉。”孫德發難得小小驕傲一次。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


    還是李子強迅速迴貼:你他媽的下次敢這樣做,我飛過去要你小命!你信是不信?


    第二十七章 人間正道是安穩


    孫德發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實驗中時,在他的出租樓裏,幾十個技術人員樂翻了天。這是什麽待遇嗬,公司的老總孫先生說前一段時間,大家工作很辛苦,決定給大家安排一次菲律賓海島遊。同時接受礦業集團其他老總們的接見,並和其他公司部門的人員開個見麵會,也好方便以後大家一起工作。


    這幾十個人誰享受過出國開會的待遇?誰享受過休假一般的海島遊?以前的那些小老板們,不把他們一個人當倆個人用就不錯了。


    雖然樂翻了天,但大家都是中年人,誰也沒有在表麵上露出心情,隻不過大家腳步更加輕盈,眼角上都是帶著笑意。


    王強王經理反而很冷靜,一如他以前一樣。


    他見過太多莊重地許諾,聽過各種領導慷慨激昂的宣誓,他都一笑而過。事實證明,任何容易得到的收獲都是假的。


    王強把孫總的話帶給手下們時,心裏卻有了些想法。


    沒有一個老板會為他們這樣的工作付一毛錢工資!


    研究煤氣製氨製純堿製硝酸製硝酸銨製硫酸銨聯合生產工藝?我的神啊,在產煤區,這是可行的,可是在菲律賓這是多麽奇葩的設計。王強敢打賭,他現在打一個電話,兩個小時內,他要一百噸液氨毫無問題,二十四小時,一千噸也能送到。難道國際形勢會壞到這液氨都成了管控產品?


    再說硫酸銨哪裏有用原料級別的硫酸參與生產?國內哪家焦化廠不是用煙氣或尾氣脫硫項目中的二氧化硫?


    孫總思考了一會兒,堅決地否決了他的建議。


    孫總說:“王經理,我們從來都要以最大的惡意去考慮國外敵對勢力,一定要泛政治化,這是我們的傳統。啊,你一定要注意這個問題。無論多麽奇怪的思路都是有原因的,我重申一遍,原料和各種費用你一定不要考慮,這是重點!”


    說完孫總象是突然有事一樣匆匆忙忙地走了。


    王強心裏很糾結。如果煤資源很豐富很便宜,未嚐不可走這條路子。可菲律賓那地方不是這個樣子的,它本身都缺啊。還有,鐵觸媒,鋨鈀反應網/白金反應網之類的東西也不是便宜的。


    隨後的幾天裏,孫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木焦油分離苯酚的工藝了,還要和苦味酸生產結合起來,竟然把它做為一個課題讓他們研究。


    當時王強沒敢多說話,他不太懂,所以不敢裝懂。後來打電話問朋友,上網查資料,甚至親自去一些據稱能加工提純木焦油的廠家實地考察,最後得出兩個字的結論:無聊!


    苯酚,木焦油中確實有,可是都不到百分之一的含量!這意味著什麽?一噸合格的木焦油提出不到1公斤來,而且100噸木材蒸餾,才最多能有一噸木焦油!那要有海量的木材供應蒸餾,這太不可思議了。


    該用液氨的,要用煤;該用煤焦油製苯酚的,要用木焦油!


    倒不能說王強是多麽愛崗敬業,但好容易找到這樣一家待遇高,有強大實力背景的公司也是幸運。如果隨隨便便任由它們折騰,沒幾年完蛋了,他王強又要考慮何去何從了。想要安安穩穩退休真的好難。


    反正這些天他們全是在做一些高能耗低產出的設計……甚至隻是一個有待爭議的想法,隻要能符合極少的設備就能產出,堅決不怕浪費的原則,毫無例外都能得到孫總的認可。


    說實話,這一點正適合手下人的發揮。他們大多都有在極其簡陋,或是條件惡劣的小化工廠幹過的經曆,當然他們被聘用時,孫總也看重過這一點。


    六七十年代,全國有過大力興建一批小化肥小化工廠的風潮,幾乎每個交通方便的縣城都有這樣一個小廠。一方麵是為了國家建設,另一方麵是為了戰備。每一個化肥化工廠都可以很容易地轉為生產軍事用途上,比如火藥,比如炸藥。可以負責任的說,沒有一個獨立國家能短時間內摧毀中國的軍工廠。當時這叫全國一盤棋。


    改革開放後,這些高耗能低產出的小廠紛紛下馬,由國營轉為集體,進而到了個人的手裏,催生出一批老板。


    他們有的借用廠房轉行,有的繼續幹下去。


    在2000年,王強曾見過仍用五六十年代的設備生產化肥的廠子。


    車間裏的粉塵排放設備是按照六十年代生產能力設計的,產能卻在三班倒的管理下,達到了21世紀初的標準。整個車間粉塵彌漫,到處散發著刺鼻的銨味。工人們一人戴一個防塵麵具卻仍能在那堅持工作。


    陪同他檢修設備的一個技術人員,是那裏的老工人了,他苦笑著說,全縣我們這兒工資最高,想來的,老板還不輕易招人。


    王強手下的一個技術員,姓安,也恰好是安徽人,名叫得福。他具有多年一線工作的經驗。走南闖北,東北工作過,海南也幹過,形形色色的老板見過很多。他搞過酸洗行業,又懂一些鹽化工。


    聽到王強不經意的敘述。他幽幽地說,王經理,你見過酸洗車間沒有集酸設備,隻用排風扇的嗎?見過那個車間連酸反應釜都沒有,直接把酸洗件放到稀硫酸池子裏,還是人工控製池子的稀硫酸濃度嗎?


    說完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說:“太嚇人了,我隻穿過車間,走了一趟,就好像怎麽都洗不掉身上的酸味,真的,當時我想,人要是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算了,不提那些了,我這次來是想問一下,公司什麽時候能和我們簽正式合同啊?我聽說整個公司就您一個人簽了?”


    “工資沒有正式和試用之分吧?各種待遇我有你們也有。”


    “以前老板給開工資,我就幹活,沒什麽正式合同一樣幹,不行我就走人。”


    他搖了搖頭,有點不好意思地接著說,“現在不一樣,我說我愛上這份工作了,您信嗎?可不是為什麽海島遊。我在海南住了四年,那裏人活得也沒意思,沒啥工業也沒支柱產業,怎麽炒做也炒不起來,物價貴工資低,破地方。為什麽鬧出旅遊糾紛,還不是平常賺錢太少的原因?”


    王強連忙把要跑題的話題搶迴來:


    “知道知道,大家都一樣,我會把大家的反應匯報給孫總。按孫總的脾氣,你要相信,他一定會認真考慮。聽說去菲律賓海島搞拓展活動時就能定下來。”


    王強又好言說道:“大家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哪能我一個人特立獨行?”


    “真的啊?我們都這麽大歲數了,搞什麽拓展,白浪費錢。”


    “這是集團的要求,我們總得聽吧?好了,你迴去多和同事們說,我們很有實力的。”


    這個技術人員可是孫總眼裏的人才,他使用曾在一家鄉鎮企業工作時用的土辦法,紙麵上解決了王強設計的硫酸生產工藝中,產生的尾氣裏二氧化硫含量過高的問題。


    在王強看來,這個土辦法匪夷所思,很新奇。沒有多年在一線上的技術人員想不出來。但實際上,這隻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的辦法。


    表麵上這方法彌補了自己設計的工藝流程中二氧化硫排放量高的缺點,同時迴收了百分之六十左右的二氧化硫,但它耗費了十倍以上的工業用水,同時又加一項水汙染。


    安得福也笑著說,沒辦法,當時那個廠子周圍八成群眾反映空氣汙染嚴重,老板花錢也罩不住。我當時想了這麽一個辦法應付過去了。我明白自己缺德,可是拿老板工資就要替老板做事……現在也不知道那條河怎麽樣了。我隻能安慰自己說,幸好這個廠子產能低。


    當設計方案匯總到孫總那裏後,孫總拍案叫絕。他和王經理碰頭後,大力讚揚這一項技術改進,連連稱道,反複說人才都在一線。王經理看到孫總如此高興,本來強忍著不想說,但最後,他又不得不把實情說出。


    孫總想了想說,你不要在意,在那個地方,水汙染不是大事,一千噸水一萬噸水換一噸硫化物都合適,何況還如此純淨。


    王強迅速在心裏算了一下成本,更加加深了不對勁的感覺。


    他不停地上網搜索集團總部在菲律賓的投資情況,甚至動用翻牆的冒險手法。結果表明,比他最好的預想還要好。菲律賓東達爾沃省對他們這次的投資計劃報以極高的熱情,差不多虛席以待了。


    日本有關方麵還有酸溜溜地說中國正在四處掠奪資源的評論,這個他也搜出來了。


    難道是政治方麵的用意?


    王強迅速下網,把他經常用來翻牆的光牒點燃銷毀。


    他隻是個打工者,就算當經理他也是。他隻想好好生活下去,什麽政治,什麽內幕,他可以聽,但絕不理會。給誰幹不是幹?隻要有工作,能開出工資就行了。安安穩穩過一生才是正道。


    第二十八章 副隊長和他的女兒


    在視頻聊天中,五個人最終商議完畢。


    聘用名單全部敲定,人員一共六百五十五人,男性為五百九十人,女性為六十五人。他們所有的個人資料經過整理後,分門別類入檔。


    第一批出發的是孫德發和他的化工口。他和其他七十名技術人員先行出發,與提前一個月上島的安保人員會合。


    第二批是宋士達所招的各類人才一百七十人。


    第三批是李子強工業口的核心技術人員二百三十一人。


    剩下的技術人員完成最後的加工任務後,與建國安的農業技術人員組成第四批,一共二百八十四人齊聚龍牙島。


    早在一個月前,伍大鵬找了家旅行社,讓安保隊打著菲律賓海島遊的旗號,組團登上了島。這時華裔peter已經為他們建成了幾十座草頂屋,相應的生活用具準備地比較齊全。


    看完了所有設施後,伍堅強對他的副隊長鄂玉喜說:“條件比估計的好,想起咱們以前的拉練――――――那個慘喲。”


    副隊長是湖北人,四十多歲,恰好也姓鄂,名叫鄂玉喜,是一名黨員。同樣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當一名班長。隻不過是後期,屬於對峙陣地戰鬥出身是後期老山輪戰派。蹲貓耳洞,高唱血染的風采。


    他複員後迴到湖北農村,沒有機會成為村支部書記帶領村民致富,也沒有什麽手法先富起來,然後帶動全村富起來,他連村民組組長也不是。不過,他與眾不同的是,他非常看重女兒的學習。


    在村裏,女娃娃的,哪裏要上許多學?唯有他,通過揍了無數頓婆娘的教育工作後,他的女娃娃,初中,高中,大學順利學完。隻不過大學是在張家口念的,這一點,他沒有怪娃娃。分數線的問題他清楚得很咧。


    女兒畢業後被北京一家公司聘用,不迴湖北了。


    鄂玉喜開天辟地地喝多了,嘴裏說,走了好走了好。當年老子要是有多點文化,能到這個下場?女娃娃怎麽的了?當年那些有文化的女娃娃到我們那兒跳跳舞唱唱歌,就是營級團級的幹部了。我娃娃長的不醜,怎的就不成。


    後來,女娃娃過年都不迴來,他有點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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