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娜臉色慘白地望著自己的皇兄不說話,不是因為自己猜不到,而是她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了真相。


    如果兇手真的是她腦子裏的那個……那麽,這一盤棋,究竟布置了有多久?


    她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發現,一件事,光是猜測背後的那潭死水,就夠讓她驚悚至極!


    “你還小,這種事情皇兄來操心就夠了。你呢,就等著乖乖出嫁就好。”霍爾牧輕輕揉了揉她的發梢,就和以前那麽多年的習慣一模一樣,眼底似乎還帶著往日的寵溺。


    霍爾娜卻隻覺得冷,冷到心底發寒。


    皇兄剛剛說了那麽多話,如果她沒有猜錯的,他的確沒有親手毒殺陸琛,但,他不僅僅是知道事情的始末,更甚者,他為對方提供了便利!他就像是一個幕後黑手一樣,從頭到尾,擺布風雲。


    他口中的“乖乖出嫁”的意思是,她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她是皇兄和陸衝大公互相交易的籌碼和中間紐帶。一國公主,在他們的眼底,也不過就是個商品,隻不過,稍微值錢點。一個用來穩定帝國情緒和國內保守黨勢力,一個用來換取鐸林國的暗中支持,從而自己更能順利地登上皇位。


    “女孩子不要熬夜,早點睡。”霍爾牧像是沒有看到霍爾娜眼底的慘淡,依舊一副好心情地朝她勾唇笑了笑。轉身,隨著他的離去,整個宮門重新緊閉,地上的碎片攤在那裏,匍匐在地的侍從們重新站起來,麵無表情地眼睛朝著地,像是剛剛的一切就是個幻覺,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也什麽人都沒有來過……。


    而此時此刻,遠在帝國南方的陸衝大公正淡淡地看著自己手裏的材料,輕輕一笑。


    他忍了這麽多年,忍字頭上一把刀,那刀就差直入胸口,插入他的心髒。


    事到如今,終於可以不必再忍。


    大約,這世上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他舒服的事情了。


    他把玩似得看著“證據”,終於緩緩露出一個笑,於是,整個房間裏其他參與此次“清君側”的手下們便知道該怎麽做了。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一則新聞就出現在網絡上大大小小的首頁——“陛下之死,證據確鑿!”


    觸目驚心的血紅底色,像是勢要將整個界麵都染成一片血腥。


    打開新聞,裏麵是一則公告。


    和昨夜簡練至極的“清君側”風格不一樣,這一次,新聞裏麵詳細列舉了陸琛中毒的詳情,以及毒發時候的情況。


    甚至,連最後陸琛排除眾人,和冷奕瑤單獨在寢殿裏談話後便毒發身亡的細節都一絲不漏。


    而最惹人注意的證據,也終於隆重登場!


    陸琛中的毒,是高度提煉的垂葉榕汁液。


    垂葉榕作為觀賞植物,是桑科榕屬的常綠喬木,眾人大多數隻知道其珍貴難得,卻很少有人知道它葉子和莖內均含有毒性乳狀汁液。而經過高度提煉,濃縮製成的毒劑,卻可以讓人不知不覺間毒發猝死。


    而最巧合的是……。


    垂葉榕作為常綠喬木,僅生長於海拔500—800米濕潤的雜木林中,而帝國是個名副其實的沙漠國家,國內僅有的垂葉榕全部是從國外重金移植而來。不僅需要物力財力,還需要專人搭理培育,否則連一年都存活不下去。


    而近年來,整個帝國,唯一生長茂密的垂葉榕,唯有一處——聖德高中專門為特級班配置的木屋四周。


    整個帝都,所有人都知道,聖德高中的門檻不是一般的高。


    能夠穿過聖德高中的大門,名正言順地走到那木屋觸碰垂葉榕,還能隨意出入皇宮,給陸琛下毒的人……。


    要想符合以上條件,的確,非冷奕瑤莫屬。


    哦,不,或許除了她,還有另一個人,也能夠經常出入聖德高中和皇宮。


    那就是m。


    隻可惜,一是外人根本不知道m能自由出入聖德高中,另一個原因是,冷奕瑤此前就親口在太後等人麵前否認這一切是m的陰謀


    那麽現在,按照這位陸衝大公所列舉的證據,百口莫辯的,就隻能是冷奕瑤。


    元帥府的議事廳內,上至赫默,下至弗雷、翟穆,望著那打開的新聞頁麵,臉色都並不好看。


    倒是冷奕瑤,自從昨晚狠狠地摟住赫默,將臉頰埋在他的肩膀處失控了那麽一刹那之後,整個人像是重新迴複了以往的狀態。


    任你驚濤駭浪,我自波瀾不驚。


    麵對這樣的“鐵證如山”,她倒是一點都不上心的樣子,一手攆了顆葡萄放到唇邊,一手隨意翻看著底下的新聞評論。


    “陸衝既然不在現場,連禦醫都沒解開的毒,他倒是一清二楚。”從昨晚到現在,一直保持沉默的翟穆難得地開了口。埃文斯就坐在他旁邊,聽到他這麽說,露出一個頗為同感的笑,“可見,他腦子並不太好使。”


    不好使也罷,被人操控也罷,如今,“證據”是已經擺在眼前了,就差板上釘釘!


    整個帝都的人,怕是誰都已經看到這樣的新聞。


    關鍵在於,現在他們要如何反駁!


    陸衝既然敢公開毒素是什麽,那肯定不會作假。整個皇宮內早已風聲鶴唳,失去兒子的太後現在呈半失心瘋的狀態,逮誰咬誰。更別說冷奕瑤曾經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下她的臉!


    就連陸琛咽下最後一口氣,也是和冷奕瑤單獨在房間,把其他人都趕了出來……。


    饒是多智,埃文斯也忍不住搖頭歎息,這出計中計,簡直設計得完美無缺。


    不僅僅利用了陸琛對冷奕瑤的特殊情感,甚至把冷奕瑤四周的環境都算計在內。


    這般的心思,竟然藏於宮宇之中,到現在都不露絲毫蹤跡……。


    赫默眼底一片幽深。


    光一個陸衝自然做不到這樣的天衣無縫。那麽,真正的兇手究竟是誰?


    毒是怎麽下的?


    究竟怎麽逃過那麽多皇家侍衛的眼睛?


    要知道,皇帝的所有衣食住行都是經過層層審核,垂葉榕雖然有毒,可也不是沾之即死。


    “叮鈴鈴”——


    就在眾人陷入沉思時,房內的內線電話忽然響起,在這清晨顯得有為刺耳。


    弗雷被驚了一瞬,下一刻,立馬俯身接過電話:“什麽事?”


    “有人來找冷小姐。”門口的近衛官細細地打量了一眼訪客,說話的聲音更加清晰了些。


    這個時候,跑到元帥府來找冷小姐?


    弗雷眼底閃過一抹詫異,還未來得及迴答,冷奕瑤卻像是早有所料:“讓他進來。”


    等那人穿過重重走廊,邁入議事廳的時候,弗雷等人終於明白,為什麽門口的侍衛官剛剛通話時,聲音那麽詭異。


    昨天剛剛被爆料出來的皇帝私生子,也就是冷奕瑤血脈上僅存的舅舅——m竟然在這風口浪尖上,登門造訪!


    “坐。”冷奕瑤像是一點兒都不驚訝他會出現在這一樣,隻淡淡地點了點頭。


    m目光掃了一圈房間。


    可以說,除了冷奕瑤,在座的其他人都是軍界裏赫默的直係下屬。這是個特殊的圈子,非自己人不可進。他本來並不想和軍界牽扯太多,可現在的情況,他也管不了那麽多。


    帝國曆史上,謀殺皇帝的罪名一旦坐實,是要受千刀萬剮之刑的!


    以他對冷奕瑤的認識,她必定不會去找他,那他隻能自己送上門了。


    桌上的電腦頁麵打開著,m隻看了一眼,便挪開視線:“其他暫且不說,我隻問,昨天夜裏,是你打發走所有人和陸琛密談,還是陸琛打發的人?”


    這個問題問的很微妙,但隻要一瞬,在座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是冷奕瑤要求眾人都離開,那麽,陸衝的一盆髒水已經蓄勢待進——冷奕瑤是專門等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故意引起毒發。


    可如果是陸琛要求眾人離開的,那麽,究竟為什麽這麽巧合,偏偏是在她和陸琛私下獨處的時候,那毒深入心髒,暴斃身亡?


    “是他讓其他人都離開。”冷奕瑤緩緩閉了閉眼。他那個時候,執著於一個問題——她究竟是誰?


    哪怕到了最後關頭,他也將他心底的疑問藏得牢牢的,不願在外人麵前露出一絲一毫。直到眾人都離開,他才問了那個困惑了他許久的問題。


    “那麽,事情就簡單了。”m語氣微微一頓,忽然露出一個森冷的笑意。“在你和陸琛獨處的那段時間,你確定沒有第三個人在場?”


    陸琛既然能忽然蘇醒,可見那毒素不是見血封喉。


    可偏偏是在冷奕瑤和他獨處的時候毒發,就是為了讓她百口莫辯,毫無辯駁的可能。


    那麽,很明顯了,為了促使時機準確,肯定有人誘導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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