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班裏的人都住在這間酒店。”她仰頭,看他一眼,臉上一副寫意悠然。


    緊跟其後的眾人,腳下忽然一陣打滑,特備是此間酒店高層,差點嚇得連心髒病都要犯了。他目光呆滯地望向停在電梯口的冷奕瑤,幾乎倒吸一口氣。


    赫默眉頭一簇,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羅德的父母。


    作為此間晚會的舉辦人,羅德父母恨不得甩自己幾個巴掌,當時自己是怎麽想的,竟然會在台上高調的宣布包下來整個帝都酒店?


    關鍵是,冷奕瑤竟然當著元帥的麵說出來,這不是讓人以為,他們之前是打定主意,要讓冷奕瑤留宿今晚的?


    羅德的父親顫巍巍的正要開口,卻見奧斯頓忽然從一邊側出來,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原本就沒說為了方便住得遠的人才定的酒店,班裏也不是所有人都留著過夜的。”


    特級班的人瞬間腦子轉過了彎,心底暗讚,果然還是副班長腦子快,於是,扭頭,一個個以極為陳懇的目光朝著冷奕瑤狂點頭。如果讓元帥以為,是他們強留冷奕瑤今晚在這過夜的話,嘶——


    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感覺到總統套房裏那些慘叫的聲音似乎更大了些。


    “是的,是的!我家還從來沒讓我在外麵留宿過。”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分明今晚打電話報備的時候,整個人的臉都亮了。


    “我向來住不慣酒店,呆這裏明天去學校還要繞路,我肯定是要迴家的。”這是忽悠她不知道帝都地形,分明從這個帝都港往聖德高中出發,並不需要繞什麽路。


    冷奕瑤懶懶地抱臂看他們一圈,這是幹什麽?識時務者為俊傑?


    弗雷料理了總統套房裏麵的事情之後,一出門,恰好聽到元帥嫌棄地補刀:“走吧,住哪裏都好,但,這裏,房間太晦氣。”


    什麽時候,見慣了刀山火海、屍橫遍野的人,竟然心裏還保存著“晦氣”這兩個字?


    而此間酒店的高層管理人員聽完,簡直要哭瞎了眼!


    什麽叫晦氣?


    晦氣的人都被他們“自掛東南枝”去了,哪裏還有什麽晦氣可言?元帥大人,您想帶著某人離開,也不應該這樣啊~


    冷奕瑤的目光落在眾人的身上,深深淺淺,良久,勾了勾唇,淡然道:“可惜了。”


    誰都不清楚,她這句“可惜”究竟指的是什麽含義,還以為她是正話反說,又或者隻是單純歎息沒法留宿,可實際上……


    她是真的沒有什麽集體外宿的體驗,感覺今晚本來像是學校郊遊集中食宿的那種,可惜霍啟明弄出這麽一場,就算是腦迴路再大,估計也是沒法安安生生地住下來了。


    她那三個字落下的時候,弗雷分明聽到整個走廊的人都集體地吐出一口氣。


    看,讓你生便生,讓你死便死,這幅操控人心的手段,小生佩服佩服。


    奧斯頓玩味一笑,靠在牆角處,看著冷奕瑤一步步地離開。


    今晚,這一場鬧劇,雖然隻是在一間帝都酒店的總統套房,但,如果沒下禁口令,從明天開始,整個帝都的人怕是都要知道,元帥對某人保護欲至斯。


    冷奕瑤,一個高中轉校生,明麵上不過是d城富豪的女兒,可這樣的身手與膽量,這樣的以暴製暴與詭譎手腕,誰能真正看透她的本質?


    特級班這邊一片靜默,眼看冷奕瑤都準備走了,卻見她背影忽然一頓。


    “哦,對了。”冷奕瑤忽然低下頭,朝著羅德的父母微微一笑。


    不知道為什麽,跪著一地的人忽然全身抖了抖。


    她擺了擺手,卻是笑得一臉雍容大度:“今晚的事,大家你知我知就好,我不希望自己的高中生活太過熱鬧。”在場的,幾乎來了帝都的大半商業名流。雖然有一部分人未免牽扯,並沒有上樓,但光是這裏跪著的一批人,在帝都商圈來說,也已經是非同尋常。她笑了笑,目光裏卻寡淡如水,一片冷漠。


    這是在下禁聲令了。


    隻是……。


    羅德的父母小心翼翼地窺向元帥的方向,當著他的麵,宣布這種話,為什麽總覺得,是這位小姐直接越過元帥做出的決定?


    不像是避免給元帥帶來各種嘈雜的流言蜚語,倒更像是她主動將自己隱藏於暗處。


    可,頭上頂著元帥的名聲,能省去多少事,她難道不知道?


    走廊裏忽然靜得嚇人,每個人都大氣不敢吭。


    這個時候,沒有人敢應話,所有人都在等另一個的答案。


    “照她說的做。”良久,矜貴高冷的聲音自高而下,傳遍整個走廊。


    羅德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覺得後背一涼。再抬頭看去,隻見元帥與冷奕瑤兩人的身影一閃而逝,消失在電梯門口……


    那是第一次,他見到電視中、報紙上,唯我獨尊的男人竟然與一個女人並肩而行。


    原本覺得這世上,本就男尊女卑,可這一瞬,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的光芒中,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聯想到一個詞——天造地設。就仿佛,他們倆人的身邊,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是這樣的景象。


    64層的高樓,乘電梯下來,其實不過眨眼的功夫。冷奕瑤和赫默站在電梯裏,誰也沒有開口,一個是半靠著電梯鏡麵,閉目養神,一個是目光低沉、直探人心。


    當電梯一路到達底層的時候,十五輛軍用防彈車整齊得一溜排開。這陣勢,如果不是知道其中詳情的,怕是以為出了什麽軍界大事。


    冷奕瑤毫不意外地看著翟穆站在第一輛車邊,神色鎮定地望了過來。甚至在看她的時候,他還朝她微微一笑。


    今晚,她的行蹤,最清楚的,自然是她這位“專屬司機”莫屬。不過,她當時和羅德他們一起在社團活動後離開聖德高中的時候,她已經和他打過招唿,沒想到,他竟然沒有走,倒真是盡職盡責。


    “某些方麵來說,有你在的地方,絕對沒法安生。”赫默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翟穆,這麽久以來,除了在d城試槍的時候,覺得他有點用處以外,這是第二次覺得,把這人帶到首都軍區是個不錯的決定。


    冷奕瑤眨了眨眼,心想他說的人不是柯南嗎?到哪哪死人,簡直跟一路開了掛,變身死神一樣。


    “我從來不主動挑起事情。”至於,別人自己來找抽,那就不在她的能力範圍了。她已經很低調很低調了。


    說起來,在她體能完全恢複之前,她寧願繼續當別人眼中的d城商戶之女。看,多沒有威脅,她想幹嘛都行。人活一世,時間有限,幹嘛往自己身上背負那麽多東西。她看過太多太多,手中權勢再強,最後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煙消雲散。何必?


    赫默垂頭看她一眼,哼笑一聲。她從來不主動挑事?她可知道,以她的這幅性格,在帝國境內,絕非一般人家能護得住。即便是皇帝的女兒,那位大長公主,當年榮寵加身,不照樣因為與有婦之夫之間藕斷絲連,被民眾鄙夷,迫於民眾非議,避走邊境?


    這一走,也已經是許多年了。除了每年的皇室舞會,帝國境內所有皇家貴族都齊聚一堂之外,何曾看到那位當年不可一世的大長公主露出臉。皇帝嫌她丟人,早早眼不見為淨,那位大長公主的母妃也是身份微妙,輕易不敢插手皇帝的喜怒。


    連帝國出生最尊貴的公主也不能活得隨性,她還覺得自己已經是百般容忍了身邊的一切?要知道,她如今身處的階級,都是帝國最頂尖的貴族、財閥、名門之後,這樣的人在她眼中都無異於芸芸眾生,他真的好好奇,到底什麽人才能在她眼底留痕。


    不過,想到皇室舞會,他目光倏然一沉。“陸琛給你遞了請帖?”


    皇室假麵舞會的事情,已經是帝都盼望已久的盛世,雖然是下個月才舉辦,但如今,哪些人員受到邀約,基本上成了上流社會的聚焦重點。畢竟,這種規格的舞會邀請的人員就已經直接代表了他們在帝國的身處地位。皇室內部傾軋,曆久彌新,如今因為陸冥二皇子的死,整個皇室內部疑雲重重,加上大皇子外祖父在皇室機場直接“意外”燒死,各種蹊蹺,即便不用捅出來,明眼人也一看就知。


    這種情況下,皇室向來習慣用更驚人的新聞掩蓋腐朽醜陋的陰暗麵,於是,已經到了適婚年紀的大皇子,也就是皇位順位第一繼承人的陸琛,便成了這場假麵舞會的關鍵。


    即便邀請函還未全部散出去,但風聲已經在帝都漸漸傳開。


    雖然沒有人知道陸琛會親自邀請誰,不過……。


    他目光靜靜地對上走向後座的冷奕瑤,他幾乎不用問任何人,便知道那人絕對死心不改。


    冷奕瑤詫異地揚了揚眉,這把是真的有點奇怪,赫默竟然沒聽翟穆說起過?分明那天來軍校門口接她的時候,他和陸琛碰個正著,而她下了陸琛的車子之後,手上拿著那張邀請函的時候,也未曾在他麵前避諱。


    冷奕瑤坐上車的時候,翟穆已經發動汽車引擎,車子徐徐上路。


    她發現,這個人挺有意思的。她會用刀,是他泄露給赫默的,她今晚行蹤如何,也是他告知赫默的,可到了陸琛這件事上,他怎麽忽然閉口了?


    “給了。我答應到時候參加。”窗外的景色匆匆倒轉,她打了個嗬欠,一臉理所當然地迴答。


    赫默忽然閉上雙眼,深深了吐出一口氣。“迴帥府。”


    淡淡的嗓音裏,竟然透出一抹無可奈何。他大抵是真的拿她沒辦法。畢竟,她想幹什麽,說什麽,似乎從來隻受她自己意誌的影響,誰都無法左右。當初,看到她家人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如此不搭調的一家人。現在他算是明白了,不管血緣如何,從骨子裏,她的性格都是自由暢意。你可以征求她意見、給予她勸解,但至於,她聽不聽,願不願意執行,不好意思,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誰也別妄想幹預。


    冷奕瑤其實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跟著赫默一起迴元帥府,因為哪怕迴去,她也應該迴自己的別墅。哦,不,更正一下,是“借住”的別墅。這樣一想,本質上也沒什麽區別。自己好像不管迴哪邊,都是赫默的勢力範圍。關鍵是,不管是她的司機翟穆還是她的同班同學,現在無論腹、背,都是他的人,恩,即便不是他的人,隻要他一個眼神,對方也會立馬倒在他腿邊。什麽叫倒戈相向,這就是。和他爭論晚上迴家的方向?


    冷奕瑤歪頭坐在全皮座椅上,無聊地抬頭望月。這麽浪費口舌的事情,想想也不是她幹的。


    弗雷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幾乎是為自家主子深深地掬一把同情的眼淚。就沒見過哪家小姐像冷奕瑤這樣的刀槍不入!


    “槍從哪裏來的?”車子開了五分鍾,實在太過安靜,赫默也已經默默地把冷奕瑤答應參加陸琛選妃舞會的消息消化下去,終於,還是選了個話題打破安靜。


    “隨手從軍校順出來的。”她眨了眨眼,心想這個話題似乎也不太安全。畢竟,隨意私帶軍校槍火,一經發現,也要被軍校處置的。不過,當初他來找她試槍的時候,那麽大一個槍房,除了那把狙之外,什麽槍種都有,她怎麽會無動於衷。隨手選了一把體型輕巧的,便於攜帶就是,也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派上用場。她輕笑,當著赫默的麵,輕輕伸出右手,像是變戲法一樣,隨便一個反手,那把漆黑得散發著冷光的槍支就已扣在指尖。


    “迴去讓弗雷幫你挑把更趁手的。”他笑了笑,心底卻是一震。畢竟,當初,她是與他和弗雷一起離開槍房,竟然當著他的麵順走一把槍,他不知道,她如果真的想幹,還有什麽事情是做不了的。


    “對了,霍啟明他們身上的捆繩根本維持不了幾分鍾,你把他們究竟怎麽了?”武裝直升機造成的風速加上高樓上的對流風可不是小意思,那繩子絕對堅持不了幾分鍾。要是真摔下去,就算再下禁聲令,那四十來個公子哥及富家女背後的家族也會收到風聲。


    “自己看。”赫默隨手按下開關,車子的窗戶瞬間緩緩降下,不遠處,在半空上,竟然有一道影子映在月邊……。


    冷奕瑤看了一眼,距離有點遠,並不太清楚。


    就在這時,坐在前排的弗雷忽然用通訊設備低聲說了一句話,很快,那道影子便離他們越來越近。


    直至,螺旋槳的聲音越發清晰,她終於看清,竟然是剛剛那架武裝直升機!


    轟鳴的直升機唿唿地飛過,不過,飛機踏板上麵多了點東西,竟是係著兩串麻花……


    嗯,是的,兩串常常的特殊軍用繩索,倒掛在上麵的那群公子哥和美女們像是被人編麻花一樣綁在上麵,倒掛金鉤……


    嘖嘖嘖,鬼狐狼嚎的聲音越發悲慘淒厲。


    從頭頂一閃而過,漸漸又飛遠了……。


    本質上來講,冷奕瑤覺得自己挺暗黑的一個人,看到赫默的這一手,忽然覺得,這人和自己果然是一類人,不愧她第一眼看著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人想死多容易啊,一顆子彈直接一喂,想以什麽姿態去死都能分分鍾滿足。可她最喜歡的,就是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這才是折磨一個人的最高境界。


    那群人不是以剝奪別人的尊嚴和底線為愛好嗎?那就反過來,玩在他們身上。


    他們想要給她用的禁忌品,注射迴他們的身上,他們想要“樂樂”,就樂迴他們的秋千上。


    看,多麽統一。她壓根不用創新。


    “不過,這麽多家豪門,一夜之間忽然走丟了嫡子,明天怕是會鬧上天吧?”她忽然想起,那位霍啟明最關鍵的依仗不是他爹,而是他爺爺。也就是傳說中的那位船王,想想看,一大早,一群商界泰山忽然發現自家心肝寶貝不見了,還不得將帝都翻個底朝天!


    “冷奕瑤。”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她戲謔的嘴角微微一頓,下意識地抬頭向他看去。


    “你以為,坐在你麵前的人是誰!”他目下無塵、神色淡然地看向她,聲音平靜,卻字字奪魂。


    是了,他是誰!


    帝國上下,隨手一個舉動都可以顛覆所有人的想象。他殺內鬼,誅軍界叛逆者九族,上帝國新聞頭條,卻依舊被人敬若神明。隻因,他是赫默!軍界之神!


    親手判決了那麽多人的生死,於他不過是眨眼之間的棋盤一子,商界名流在他眼中,與螻蟻又何曾有過區別?


    這一刻,淩冽的氣勢在這輛車子上迸裂,冷奕瑤忽然感覺到迎麵而來的霸氣。那一瞬,竟然有一點微微失神……。


    隨即,勾起唇角,詭譎一笑。


    怕是,從明天起,帝都就再無“船王”這號人物……。


    弗雷和翟穆從頭到尾,不置一詞,卻親耳聽到某人如何“借刀殺人”,這種感覺,很奇妙。


    這都算不上陰謀,而是赤果果的陽謀。不用說是元帥,便是他們都很清楚,冷奕瑤剛剛那句話,並不是真的忌憚,或者是擔心那些商界名流會掀起多大的風浪,而是在好心“提示”,斬草要除根,否則,春風吹又生……。


    這與當初,元帥下令屠盡那群軍界高官叛賊的全族有何區別?


    晚風冰涼,卻比不上此刻的心底冰寒。


    “啊~”冷奕瑤眯了眯眼,忽然打了個嗬欠,整個人睡意朦朧地往後座一倒:“我睡一會,到了叫我。”


    太久沒練鋼琴,今天的社團活動花費了她不少腦細胞。倒是剛剛那群慫包讓她好好放鬆了一下。冷奕瑤懶洋洋地閉上眼,心想,大約以後的體能訓練要加強啊。今天也沒幹什麽體力活,怎麽這麽容易犯困?


    眼睜睜地看著某人在元帥麵前直接陷入夢想,弗雷幾乎嘴巴裏都能塞下一個鴕鳥蛋。冷小姐,你是不是太隨意了點?你難道真的忘了你麵前的那人是誰?


    赫默慢慢垂下目光,車子是加長型,後座極為寬敞,他與冷奕瑤本就是麵對麵,如今看她一個人幾乎仰麵躺下,忍不住輕聲歎息。


    是不懂,還是不願意懂?


    他忽然有點不想問。


    “元帥……。”弗雷頓了一瞬,正準備問要不要開空調,這個溫度,如果真的任冷奕瑤睡下去,搞不好明天就要感冒。


    卻見赫默忽然抬了抬手,將他的聲音直接打斷。


    車內,忽然陷入一片沉靜。


    良久,後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弗雷本分地沒敢往後多瞧一眼,唯有翟穆通過反光鏡瞥了一眼。


    堂堂帝帥,竟然遷就某人地坐在她的身邊,將她的歪歪倒倒的頭靠在了自己的懷中,免她顛簸,予她安寧……。


    這一瞬,有一種靜靜的安然流轉在那兩人之間,像是任何人都無法打破。


    翟穆倏然收迴眼神,目光重新落在麵前的馬路,隻是,這一次,臉上漠無表情,神色筆挺……。


    這一晚,車子開得極穩,到達元帥府的時候,甚至連十一點還沒有到。


    冷奕瑤睡了一路,精神恢複了不少,下車的時候,抬頭一看,月亮竟然越發的亮了。


    “胖主廚在不在?”她隨口一問,忽然有點想念對方的手藝。雖然,羅德父母晚宴上的餐飲都是頂尖酒店提供的,但是味道和胖主廚比起來,還是有點差距。


    “這麽晚了,吃東西容易積食,對胃不好。”身後,傳來某人的聲音。


    她伸了個懶腰,“知道啊,就是口渴,想喝點果汁。”睡了一路,竟然覺得渾身暖洋洋的,結果嗓子眼就立馬顯得有點幹。她轉頭,朝他輕輕一笑:“放心,我不會拐他跑的。”


    這會子,倒是笑得跟個萌妹子似的,一眼心機城府都沒有,滿眼都是對果汁的期待。


    赫默搖了搖頭,“你隨意。”


    他倒不信胖主廚會跑,就怕她長了翅膀,可以飛天遁地。


    冷奕瑤眼睛一亮,立馬招來弗雷:“聽到了?趕緊讓主廚給我鮮榨果汁,我要喝奇異果和石榴汁。”


    弗雷感覺,今天,就沒有人正常過。


    本來立了一功的翟穆,一路上沉默寡言倒也算了,畢竟是冷小姐在睡覺,可她醒過來,一臉自然而然地吩咐人去榨果汁,哪裏像是夜宿在一個男人家的樣子?


    啊……。


    弗雷腦子一亮,忽然反應過來,這也不是冷奕瑤第一次在元帥府留宿了,上次的洗漱用品都還給她留著。這麽一想,又覺得自己是小題大做。


    自從元帥府上上下下知道,有女性踏入府邸之後,好像不管是親兵還是其他人員,對於冷奕瑤的出現,是越來越習慣了。


    弗雷抿了抿唇,忽然看向順著草坪,慢悠悠地往自己房間走去的元帥。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潤物細無聲”?


    不知不覺,就讓冷小姐習慣了一切,然後,一擊必中、手到擒來?


    因為這個想法,對於元帥活活地做了冷奕瑤一路抱枕的怨念算是徹底煙消雲散,弗雷笑如春風地朝冷奕瑤狠狠點頭:“好的,我去叫主廚立馬榨果汁。”


    嘶——


    冷奕瑤望著那原本高傲孤冷的少年忽然一轉畫風,前一刻還沉著個臉,後一刻笑得萬物複蘇似的,立馬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抖了抖,轉身,恰好見翟穆還沒走,忍不住對他皺了皺眉:“弗雷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


    翟穆仰頭,目光漆黑。


    這座雄偉、壯闊的建築,哪怕是他,已沒有踏入過幾次。更多的時候,是弗雷傳達元帥的命令,他在市中心或其他地方隨時待命。可看著眼前,所有親衛望向冷奕瑤那熟悉的神色,他忽然明白,這個人,來這座元帥府,早已不是第一次。


    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很多事情,早已與d城不可同日而語。


    “大概是他也渴了吧。”他淡笑,眼底閃過一道鋒芒,像是打趣,又像是在迴答她的問題。


    冷奕瑤此刻卻已經悠悠然然地捂了捂唇,將唇邊的一道嗬欠掩下:“民以食為天,本來就是這個道理。”


    饒是此刻翟穆心情並不算太好,也被她這模樣弄得有些無語。這人,好像從來不屑於掩飾自己“吃貨”的本質,動不動就要將口腹之欲發揮到極致。


    “走了。”他迴身,轉過車上。他與弗雷不同,後者是元帥的親兵,且是形影不離的那種,自然有權在元帥府居住,他卻隻是個普通軍官,這麽晚了,也該迴去了。


    “晚安。”冷奕瑤打了個招唿,點了點頭,亦同時轉身,跨進元帥府的門檻。


    這一夜,早早休息的胖主廚,被人一下子從床鋪上揪起來,還沒來得及發脾氣,就聽說是冷小姐和元帥一道迴府了。


    我嘞個乖乖!


    這深更半夜,是幹了什麽事?竟然口幹舌燥,需要喝果汁?


    別說胖主廚思想有點不對勁,可大半夜啊,突然什麽都不要,就說是口渴,想到冷奕瑤那雙嬌豔欲滴的紅唇,對著元帥暗暗地露出那般“口渴”的姿態……。


    胖主廚忽然覺得渾身滾燙,充滿了幹勁!


    這是為元帥謀福利的時刻啊!


    一定要擼起袖子好好幹!


    一咕嚕爬起來,也不用後麵的親衛跟著了,立馬衝向廚房,拿出水果機,興衝衝地挑了冷奕瑤喜歡的奇異果和石榴,一邊掰開石榴小心翼翼地將果肉剔出來,一邊倒入機器打出果汁。


    很快,兩杯果汁就準備完畢。


    請注意,是兩杯。


    他興致衝衝地將杯子端起來,放入托盤,端向元帥的臥室方向,可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卻被弗雷一把攔住。“走錯路了,是給冷小姐送去!”


    “哈?”他們不是一起迴來的嗎?


    麵對胖主廚赤果果的眼神,弗雷尷尬地咳嗽一聲:“讓你送就送,哪來那麽多話?”


    要不是怕自己又犯上次的大錯,不小心又圍觀了冷小姐出浴的情景,怕被元帥知道後被打發到邊疆去,他會把這事交給主廚?


    胖主廚別看人有點胖,長得憨憨的,其實腦子還挺靈。就拿當初油淋蝦事件來說,出事的當下,他第一眼判定要抱大腿,就一定朝著冷奕瑤,哪怕全場身份最高的是元帥,也壓根沒法改變他的想法。事實上,他賭贏了。不僅沒有為當初的過失受到懲罰,還成了第一個穩居元帥府的主廚。要知道,元帥對口腹之欲從來不是特別重視,過了飯點,從來不會再進食,所以向來府上的廚子都是輪崗製,沒有人晚上能在這住宿的。


    他能住在這裏,為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既然冷小姐和元帥不在一起,他自然不敢再多說什麽,立馬小心翼翼地端著果汁,又往冷奕瑤的客房快速走去。


    敲門,果然,裏麵的人聲音很清醒:“果汁好了?”


    “對的,冷小姐,我給您剛剛鮮榨的,保準好喝。”胖主廚立馬迴答,憨厚的樣子,下巴的三道灣都出來了。


    冷奕瑤正好洗完澡,不過,這次房間裏備好了她的換洗睡衣,於是開門的時候,除了頭發用頭巾包起來,其餘的地方都和平常沒兩樣。“謝啦,這麽晚打擾你休息。”


    她的手停在托盤上,微微一頓,“準備了兩杯?”


    “那個,原本以為您和元帥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一邊說話一邊打量冷奕瑤的臉色,結果話說到一半,突然發現自己這話聽上去頗有奇異,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待在一起什麽的……。臉色一整,立馬跟上:“在一起討論事情,沒想到元帥已經迴屋了,所以先給您送過來。”


    冷奕瑤擺了擺手,隨手拿了一杯,剩下一杯,卻到底不好說再給弗雷了,於是抬頭,朝他淡淡一笑:“辛苦了,把剩下的這杯送給元帥,你就休息吧,我這邊沒其他事了。”


    “誒,好嘞。”胖主廚點頭,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自己不經意間幹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這種預感,當他見到弗雷的時候,轉達了冷奕瑤的意思的那一瞬,得到了驗證。


    “你說真的?”弗雷目光如炬地望著胖主廚:“冷小姐真的說,讓你把這杯果汁送給元帥?”


    雖然用的水果是元帥府的,用的人力也是元帥府的,但是,冷小姐分明沒有吃獨食,代表,她還是想著元帥的,是不是?


    胖主廚有點搞不懂眼前這位軍官的腦迴路,不過是一杯果汁,至於這麽高興嗎?不過,還是很識時務地低頭,笑得一臉喜洋洋:“對啊,是冷小姐親自交代,一定要送給元帥的。”


    “好好好——”弗雷一連串的好,心想,也不枉元帥這麽晚,還趕去帝都港灣,衝冠一怒為紅顏!


    隻要有心,一杯果汁就是起點啊!


    “給我就行,我送上去!”


    胖主廚眼睜睜地看著弗雷歡快地雙手捧著那一杯果汁,像是捧著什麽寶貝一樣,喜滋滋地往元帥的寢室跑去,心想,如今,這人啊,都是怎麽了?這麽容易滿足?一杯果汁,平時元帥連看都不看的果汁……


    搖了搖頭,拖著越發豐碩的身子,主廚自行迴了自己的住處。


    倒是,赫默那邊,看到嘴巴都要咧到耳後根的弗雷,眼巴巴地送來一杯果汁,幾乎有點表情凝固。


    “這是什麽?”


    “果汁啊!”弗雷笑得眼睛彎彎,幾乎懷疑元帥是在明知故問。


    赫默頭疼得揉了揉太陽穴,他當然知道這是果汁,隻不過,他有沒有晚上夜宵或者口渴的情況,幹嘛送到他這來?


    弗雷眼睛一亮,不待赫默開口,立馬加上:“冷小姐吩咐的,一共就兩杯,一杯在她那,一杯給您留著。”


    原本準備推開果汁的手,微微一頓。


    良久,那隻強勁有力的手握住杯子,落在桌麵上,“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弗雷其實很想仰頭看看此刻元帥的表情,但又怕自己如果真的幹了,就看不到明天早上初升的太陽。兩相比較,最終,老實地選擇安心退下。


    一時間,關上房門的寢室裏,唯有一個人,對著桌前的那杯果汁,低頭靜思。


    俊美逼人的側臉在燈影下恍若神跡,他忽而垂頭,輕輕一笑,指尖在杯口來迴摩挲,像是在迴味今晚,扣住她那纖細腰肢的那一瞬,良久,一飲而盡……。


    將酒杯放迴桌麵的那一瞬,他忽然勾唇、優雅一笑。


    一切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什麽選妃晚宴,隻要他想,陸琛難道還能上天!


    皇家假麵舞會是吧?不是說下個月舉辦嗎?


    他倒是要看看,那位一心沉醉於皇室傳承、癡迷權勢的皇帝會給他那好兒子挑出怎樣的一名王妃……


    夜晚,清冷的月照耀著這個帝國,多少人輾轉反側、徹夜失眠,又有多少人心驚膽戰、自此人間蒸發……。


    那個清冷得像是常年都如廣寒之宮的臥室內,一個男人,把玩著那一尊玻璃杯,眼中幽冥盡顯,奪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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