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側臉看了一眼,對方卻沒在意自己,艾青卻留了個心,這不是上次雨夜裏的男人嘛,當時慌亂,自己沒來得及跟人道謝,也沒留下個聯係方式,現在偶遇,她便牽著女兒過去招唿了聲。


    男人看到她顯示莫名其妙,隨即詫異之後卻是另一種不可名狀的的驚訝。


    艾青見人眼生,忙解釋:“上次您幫過我,下雨天那迴,還記得嗎?”


    張遠洋這才想起,確實是記得,卻跟下雨搭不上半點關係,不管心底如何,麵上依舊平靜道:“你們怎麽樣了?”


    “都處理好了,沒什麽大礙,上次著急都沒好好謝謝你。”艾青又跟女兒說:“快叫叔叔,上次叔叔幫了我們呢。”


    鬧鬧喊了聲叔叔。


    張遠洋笑說:“沒事兒就好。”他目光又在鬧鬧身上掃了兩下,問了句:“小姑娘多大了?”


    “三歲五個月了。”


    張遠洋點點頭,店員拿過咖啡請他結賬。艾青見人家有事兒自覺不再多說。


    出了咖啡廳蔣宸還在抱怨沒吃到蛋糕,張遠洋心中有事,沒空管這煩人的小孩兒,半路有人打電話催趕緊迴去。


    他幽幽的調侃:“有人中了仙人跳,一時半會兒趕不迴去。”


    手機那頭吵吵鬧鬧全是小孩兒的尖叫聲,男人不跟他搭腔,卻催:“你要再不迴來就別來了。”


    張遠洋不覺正經的幾分,問他:“你給人看孩子看上癮了?那麽喜歡小孩兒幹嘛不自己生一個。”


    那邊說:“我喜歡的多了,你趕緊迴來!”


    他討了個沒趣,挑眉迴了聲好。


    ☆、第七章


    穿越燥熱的城市,終於上了林間小道。森林裏綠樹陰濃,濕氣也頗重,清風徐來。


    身上的燥熱一掃而空,就連心情也能好不少。


    隻等張遠洋開門見著那一屋子孩子的時候,頭皮又炸了。


    大的大小的小,男男女女,嘰嘰喳喳,簡直比麻雀窩還熱鬧,孟建輝正坐在地上給個小姑娘紮頭發。


    張遠洋差點兒沒張口罵一句傻x!


    他抬眼一眺,便見窗外杏黃色的陽台上,三個女人正坐在那兒姿態優雅的喝茶,再遠處是條隱在樹林裏的白色瀑布,樹影婆娑,風光正好。


    這個角度他能看到那個女人的側影,身材窈窕,長相一般卻勝在氣質,眉間再添幾絲幽怨,是個男人就會有那麽一些保護欲。可是真到談婚論嫁那一步,又該另一說了,何況是孟建輝這樣處處不差的,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又或許搞藝術的就愛劍走偏鋒。


    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不過男女之事向來就讓人捉摸不透的古今謎題,萬萬不能認真。


    張遠洋把咖啡放桌上了,明知故問的調侃:“你這幹嘛呢?”


    孟建輝依舊專心給那小姑娘紮頭發,待拾掇好了才起身從孩子堆兒出來,道:“無聊找點兒事兒幹。”


    張遠洋瞥了眼小姑娘的頭發,又瞧孟建輝那雙修長的手指,嗤笑道:“這人就是看天分。”他看看自己的手掌,疑惑:“怎麽什麽東西都能在你手裏開出朵花兒來,我就不行。”


    孟建輝好心情的彎了彎唇,他端了杯咖啡抿了口,估計是味道不滿意,抬著杯子看了眼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家好喝的咖啡?”


    張遠洋不與他辯駁,找了個沙發坐下,雙腿一盤,交待道:“我得迴老家一趟。”


    “幹嘛?”


    他摩挲著柔軟的沙發,長舒了口氣道:“處理點事情哇。”


    不遠處那一堆孩子又嘰嘰喳喳叫起來,張遠洋隻覺得頭疼,寬敞的屋子簡直就是跑馬場,沒人管的孩子們跟瘋了似的釋放天性。


    張遠洋急於逃離,攤了攤手,言簡意賅說明:“家事兒麻煩,得走一段時間,助理我再給你找一個,包你滿意。”


    孟建輝一隻手掐著腰,目光時不時的往陽台處瞟,嘴上笑道:“你辦事兒我放心,隨你,有什麽忙需要幫說一聲。”


    他嘴上說的輕鬆,心裏卻五味雜陳。


    陽台上風景雖好,卻擾人心神。


    她還是那副恬淡的麵容,眉間有淡淡的愁思,從她丈夫去世開始就不開心,自己攻克不下,他隻能找人幫忙把人請來。


    隻可惜人家不買賬,全無搭理自己的意思。


    說來好笑,男人的想法多半是能夠睡遍全天下的女人,精疲力竭了再找個好女人,而女人多半守身如玉期待一世一雙人。


    現實總是那麽不盡如人意,你迴心轉意的時候不見得有人等你,你等了一輩子不見得等得到,陰差陽錯,坎坎坷坷,誰都有揮霍別人感情的權利,誰的感情也都有被揮霍的可能。


    可誰又說不是這樣呢?


    可認清現實不代表承認現實,孟建輝確實感覺很挫敗,挫敗之餘又無所謂,好女怕郎纏,何況那人還是個死人,一個死人有什麽好忌憚的。


    可有時候人又顧忌頗多,尤其是人前人後被恭維的人更甚,連日的碰壁已經觸及他的底線,那股氣性上來,他又想愛接受不接受,不接受拉倒,我可稀罕!


    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張遠洋非得問一句:“你這什麽情況?人來了也不去表示表示”


    他心裏不爽,麵上卻一副無所謂,甚至留了幾分輕浮笑意,隻將自己的麵子護足了道:“什麽什麽情況,你還不了解我?”


    張遠洋嗤了一聲,起身撿起西裝外套,隨手搭在肩上,目光朝陽台處一揚,抬手,五指靈活的擺動:“再見!”


    孟建輝目光再掃了一眼,確實嘛,無所謂的事兒。


    蘇瀾坐在那裏卻十分尷尬,她本不好撮合人,卻是跟陸羽關係好,又是妯娌所以才搭一腔,隻是陸羽並沒那個意思,她心裏本來就好受,現在倒有一眾人欺負孤兒寡母的意思了,瞧著也怪可憐的。


    坐夠了,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推說先走。


    宣雅還要留人。


    蘇瀾說是約了老同學,好些年沒見了,誤了時間不好,她還帶著這麽多孩子,提前過去為好。


    這時候陸羽也起身了,宣雅有意留人,握著她的手道:“她見老同學,你不會總不會也見吧,賣個麵子,留下來同吃個飯。”


    陸羽迴說:“念念說是挺想見他叔叔的,景仰也要過來,小孩兒等不住了。”她推說明顯,完了便隨著蘇瀾一起出門。


    蘇瀾也搭腔說:“再聚吧,景仰那臭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個火爆將軍,沒見到人又要嚷嚷。”她頗為煩惱的擺手說:“我聽見他嚷嚷就頭疼,真是沒辦法。”


    幾人說說笑笑的走到門口處,孟建輝正端著咖啡站在窗前,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濃重的咖啡苦澀味道,見人出來,他也沒特意表示,隻是抬手示意了一下。


    宣雅知趣的看了眼孟建輝,又對蘇瀾笑道:“那晚上過來,可以開個大party,到時候也聚聚。”


    蘇瀾點頭,兩個女人領著幾個孩子陸陸續續離開。


    等人走幹淨了,宣雅才開口說:“你瞧你,人不在的時候你想的慌,我把人找來了你卻一點表示都沒有,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那麽在乎麵子呢?”


    孟建輝抽了根煙塞到嘴裏,吧嗒一聲點了火,他隻是晃著胳膊輕笑,煙氣繞著他銀白發絲一直綿延遠方。


    張遠洋車開出去不久就瞧見輛眼熟的車超了自己,常在這條道上流竄的也就那麽幾輛車,閉著眼睛也能猜出是誰。


    他沒計較這十幾分鍾內發生了什麽,卻莫名想到了幾個小時前見的那個女人。


    艾青?應該是叫艾青。


    他深刻的記得這個名字,那天酒店門口擺的大幅照片,雖是無意瞥了一眼,卻印象深刻,全是因為她眼角下的那顆痣,他這人留戀花叢慣了攢下偏門邪道的經驗,眼下有痣的姑娘愛哭,他最煩愛哭的女人,久而久之這成了他心裏的一道避諱。那天不過一晃,再一瞧,女方署名艾青!


    嗬,還是個詩人的名字啊!


    那個時候張遠洋還感歎,這女的爸媽真會起名兒。


    詩人多愁思,眼下還有淚痣,是想把自己姑娘擰幹了嗎?


    卻不想一語中的,後來處理了亂糟糟的一堆。


    張遠洋想起那個女人的一張臉,有種零落成泥之態,與曾經所見大相徑庭。


    此刻不知道哪兒的蟬哇啦哇啦直叫,車開出林子,樹木稀疏,刺目的陽光穿過樹葉縫隙紮在他身上,直叫人難受。


    這樣的心煩氣躁一直糾纏了他許多天,張遠洋沒由來的不安,卻找不到心安理得的借口,他隻能從對方身上找原因,現在的女人手段頗多,自己何故善心大發。


    這麽一想也是,世界這麽大,哪兒來這麽大的緣分。


    簡直扯淡!


    他越想越無所謂,更是欲蓋彌彰的放鬆,這人一放鬆就容易大意,所以在院長把公司人員花名冊拿過來的時候,張遠洋翻的十分隨意,嘩啦嘩啦的一直翻到了末頁,也就那麽一掃,又瞧見了艾青這倆字,他眉頭微蹙。


    鬼上身了?


    張遠洋偏偏不信邪,故意較勁兒似的點著艾青倆字,十分肯定道:“就這個了,艾青!還是詩人的名字,聽著就好。”


    院子叫他再考慮考慮,畢竟是新員工,能力經驗都欠缺頗多。


    張遠洋擺手道:“沒事兒沒事兒,也就接送人,安排一下行程,並沒什麽。”


    卻不想見人了,隻能感歎這世界之小。


    這幾日艾青還在糾結女兒上學的事兒,吹毛求疵多了,處處都能挑到毛病,她從前可不是這麽龜毛的人,母親說她顧忌太多,總得先挑一個排個號,不要最後落空了讓小姑娘空等一年。


    聽著是有道理,可是真讓她選,又選不出來。


    這幾日小姑娘又背著母親買的書包在地上亂跑,一個勁兒的嚷嚷要去讀書。她心裏高興卻憂心忡忡,深夜了又忍不住落淚,孩子一直跟著她,這樣的分別還沒到來,她自己反倒受不了了。


    簽了工作之後她壓力大減,最近工作不忙,便有更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所以接到院長電話的時候,艾青並未太在意,語氣甚是溫柔的問了個好。


    那邊讓她趕過來,說是有事兒,具體什麽事兒也不說清楚,這倒是讓艾青心揪了一下,她想著連日來畫的那些圖,全是給上頭看過的,肯定沒有差錯。


    可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喊自己過去,又想不會哪個同事嫁禍自己了吧,可自己也沒招惹什麽人啊。


    越想越著急,她索性安慰自己,事情肯定已經定了,與其自亂陣腳,不如冷靜些也好處理問題。這麽安慰自己,她長籲了口氣,走進門的時候也多了幾分大方。


    偌大的辦公室坐了四人。


    室內純白裝飾,桌上攤著亂七八糟的圖紙,白板上也塗畫一堆。陽光被折射來反射出去,亮的人刺眼。


    院長坐在門口的地方,遠一些的地方坐著個白頭發的男人,艾青知道他是誰,旁邊是那位好心人。


    欣喜之餘也讓艾青心裏有些依靠,不過她無暇多想,先問了聲好。


    院長招唿她坐下。


    艾青不好意思,推說:“沒關係,我站著就好。”


    張遠洋隻是掃了她一眼,不自在的把下麵的右腿壓在了左腿上,麵上無異,心裏卻想:我艸他媽的,真是鬼上身了。


    “怎麽是個小姑娘?”先開口的是孟建輝,他今天穿的隨性些,鼻梁上架了副眼鏡,手上蘸著些筆墨,坐在那兒淡淡的掃了眼艾青,目光柔和,不見挑剔。又看了眼旁邊的男人詢問:“這是你找的人?”


    張遠洋違心的嗯了聲。


    老院長在一旁笑的溫和,隻撿著好話幫艾青說。


    幾人說來說去,艾青才明白,那位孟先生要找助理,自己被選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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