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氏看到徐越這樣低聲下氣地哀求,略帶詭異地一笑,使了個眼神,周婆子便走過來把徐越攙了起來。


    周婆子捏著徐越細得可憐的胳膊,輕聲說道:“我們老太太也不是不想幫您,隻是我們現下正好也有樁急事,須得你幫我們做了,你看怎麽樣?”


    徐越一愣:“敢問何事?”


    第十九章


    周婆子輕輕說道:“我們老太太要在此歇息一會,你不妨跟我另找個地方,細細聽我說。”


    徐越依她,另尋了地方坐下來,周婆子笑眯眯地說:“不瞞您說,像你這樣兒的姑娘,大街上一大把,甚至賣身葬父的都有,可沒人買的也多了去了,你跟我們家的如轍少爺既認識,我們老太太也可憐你,方才就跟我說著,看你覺得麵相挺和善,又孝順,正好我們家大少爺身邊還沒有個女人照顧,你若肯聽老太太的話,就把你安排到大少爺的房裏去,你爹的事兒我們林府就一應給辦了。”


    徐越聽著這話,心裏一沉,聽著這周婆子的意思,並不是娶妻,也非納妾,隻是說安排到大少爺的房裏去,還不知是以個什麽身份。


    但是,條件給的也很是誘人,如若她答應了,她爹徐壯的事兒就林府就一應給承辦了,可是自己的婚姻就這般不明不白地給葬送了嗎?


    徐越還是硬著頭皮問道:“您能幫我問問,能否看在如轍少爺的份上,借我點錢,日後我必奉還。”


    周婆子笑了:“你怕是不常來城裏,你們鄉下瞧不好的病,來到城裏瞧,流水的銀子也不夠花的!你跟如轍少爺就算再交好,那老太太也是第一次見你,誰敢一下子就借了銀錢給你呢?雖說,老太太沒有說要納你為妾,隻說了把你安排到大少爺的房裏,但你若機靈些兒,日後多的是出頭的機會。我們府裏有自己的大夫,迴頭老太太著人把你爹接過來,在府裏便可醫治。退一萬步說,你在我們府裏吃穿可是不愁的,這身上的一應粗布衣裳都是要換的,你若是在你鄉下,即使正正經經嫁與個小子,怕也是要挨餓的!”


    徐越緊緊閉著嘴巴,她隱隱聽懂了些什麽,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她抬頭看著周婆子:“老太太,是要我對大少爺做些什麽?”


    周婆子見她竟明白了些自己的意思,便誇讚道:“你竟不是個傻的,你既聽明白了,那我也提前告訴你罷了,老太太說了,隻要你能把我們大少爺膈應到迴府願意正正經經地答應老太□□排的婚事,那就是你的大功一樁!”


    徐越知道,這世上沒有白得的好處,便又問道:“那若,若我最終沒有辦到呢?”


    周婆子胸有成竹地說:“你爹娘,家裏兄弟,老太太都會接到我們府裏做些雜使,我老婆子也會幫你照應著,若是你辦不到,那可就不好說了。”


    嗬嗬,這是明擺著拿家人當人質呢,徐越想問問她們,為何選了自己,最終卻隻是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謝謝您!”


    此時一切都已經是身外之物,她想的再多,結果也不過如此!


    最絕望的時候,別人遞了根繩子過來,誰還敢管繩子那段是什麽,如果不接那條繩子,身後就是萬丈懸崖!


    林府果然派了輛馬車,載著徐越去往壩頭村接徐家一家人。


    徐越坐在馬車上,求趕車的林府小廝盡量快點,那小廝立馬爽快地笑道:“好嘞!”


    車子快了起來,路上顛簸得更厲害,徐越卻呆呆的渾然不覺,不知道她娘周彩鳳的眼睛是不是又哭腫了,她前日出門,昨日到了扶蘇城,今日連著趕一天的路,夜裏方能到壩頭村,徐壯的病情也不知道該如何了。還有徐雲,這幾天不知道吃了些什麽,她正當長身體,又饞得慌,好幾次夜裏餓醒可憐巴巴地喊徐越,徐溪呢,這幾天有沒有學會新的詞語?


    徐越輕輕地笑了,要她去當傀儡又如何,換一個角度想,爹娘從鄉下搬到了扶蘇的林家,雖是做的粗使,可也比從前強上許多倍,家裏那幾畝破田,一年到頭也種不出什麽來。


    對的,隻要她還有用,還有人肯利用她,那也是極好的。


    到家時,天已黑透,家裏沒有多餘的空房,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吃食,趕車的小廝看了看周彩鳳端給自己的一碗青菜湯,笑了笑,推了迴去,拿了自己的幹糧,就在車裏休息了。


    周彩鳳一臉尷尬,徐越拉著她迴了屋裏。


    仍是一室昏黃,煤油燈裏的煤油已經快沒了,那火苗晃得令人揪心,徐壯躺在床上,偶爾咳兩聲也是有氣無力的,周彩鳳一臉疲倦。


    “娘,咱們明日就去扶蘇的林府,林府的人會給我爹治病。”徐越對著周彩鳳說。


    徐雲好奇地問:“二姐,扶蘇在哪裏?林府是哪裏?”


    徐越摸摸她的頭:“你去了,就知道了。”


    周彩鳳臉上的皮似乎都在微微地發顫,她不知所措時總喜歡攏頭發,這次攏了好幾下,耳邊那一縷卻總是掉下來,徐越眼尖,竟看到周彩鳳多了好幾根白發,都是這幾天愁出來的吧。


    “你,也是跟你大姐一樣,去給他們做妾嗎?”周彩鳳眼裏已經心如死灰。


    “娘,不一樣的,林府的人很好,你看,他們還差我來把咱一家人都接過去,城裏的日子總歸要比鄉下好,您相信我,爹的病能治好,往後的日子,也肯定都是越來越好。”


    徐越微笑著說出這些話,說著說著卻忍不住喉嚨發硬,她說不下去了。


    周彩鳳笑了一聲,過一會又笑了一聲,強迫自己說道:“好,好。”


    原本想著臨走之前,把家裏的田地給賣了,換點錢也是好的,沒料到,徐越剛提出來這句話,徐雲就說道:“二姐,你剛走的那天,奶奶就來了,她說咱爹不行了,分給咱爹的地就收了迴去,她帶了大伯來,我跟咱娘……”


    周彩鳳趕緊攔住:“小雲,別說了,你二姐剛迴來,別說這些了。”


    徐越在心裏冷笑一聲,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徐壯,沒再說什麽。


    第二天一早,周彩鳳把孫大秀叫了過來,隻說了要帶徐壯去城裏看病,具體的也沒說,孫大秀看著周彩鳳臉色不對,再追問,周彩鳳卻不答了,隻含含糊糊地說:“我們家裏向來都破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我們暫且迴不來,你就拿我給你的鎖匙開門,把能用的都拿去用,不然也是要被人搶了去。”


    孫大秀眼中泛淚:“彩鳳,你們好好的,一定要迴來,別說這些話,啊?”


    徐越看著孫大秀的模樣,心裏總歸有些感動,壩頭村,也就孫大秀一個不會看不起她娘,反而與她娘交好的人了。


    馬車走了很遠,還看見孫大秀在衝她們揮手。


    周彩鳳扒著車窗上的簾子,輕輕地說:“娘跟大秀年輕時就認識,大秀是個好人。”


    沿途的風景越來越繁華,徐壯卻因顛簸吐了好幾次,臉上煞白,幾乎要撐不住了。趕車的小廝嚇得不行,徐越沉著地讓他繼續加快速度,隻怕越拖越不行。


    終於到了林府,林府的家人都未出現,甚至是周婆子都沒有出來,隻派了個管事的男的,給安排在了柴房旁邊的一間屋子,所幸也不小,裏麵隔了個簾子,徐壯周彩鳳二人睡裏麵的床,徐雲和徐溪睡外麵的床,安頓好徐壯,管事的就去叫府裏的大夫了。


    徐雲摸著自己的那床,還有林府裏丫鬟抱過來的被子,她都不敢說話了,小心翼翼地拿著手去摸被麵上繡的花兒,輕聲問:“二姐,這是給咱的嗎?”


    徐越點點頭:“你別怕,有二姐在這。”


    徐雲睜大眼睛看著她:“真的嗎?”說完把鼻子湊近了,感歎一句:“真香!”


    不一會兒,大夫來了,跟著進來的是幾個婆子,端了些盒子,盒子打開一應是些點心瓜果,為首的說道:“周媽媽說了,一應衣食須得安排好,等大夫診了脈開了藥,您安心了,就可跟我們一道去見太太了。”


    周彩鳳看著這些人,再看看徐越,徐越笑著捏捏她的手。


    大夫卷起徐壯的袖子,把了會脈,又看了看他的眼珠,探了探鼻息,說道:“此症並無大礙,隻是你這體虛已久,導致病勢纏綿,重則喪命,若要調理過來,並非易事,老太太已經吩咐過,在下會給您盡心調理,府裏的人參也多的是,諸位大可放心。”


    周彩鳳聽到這話,總算一顆心放了迴去。可是轉而卻又犯愁了,人參?她輕輕問道:“大夫,這得吃多少人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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