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沒有懷疑,鬱小糖就信了鬱霽雅的話,曾經,她也十月懷胎,曾經,她也有自己的孩子。


    心裏有一種痛,說不上緣由,隻是午夜夢迴的時候,憋悶的厲害,總覺得少了什麽,卻又不知道到底少了什麽?


    而現在,她終於有了答案。


    被質問的龔玥溪,臉色控製不住的發白,卻強自鎮定,不讓自己慌亂。


    “我隻是奉命行事!”良久,龔玥溪終於開了口,語氣淡然的說道,“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別人,鬱家,不會讓那個孽種存在壞了名聲!”


    “他不是孽種!”這兩個字,觸動了鬱小糖的神經,原本死死忍著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衝了過去,一把掐住了龔玥溪的脖子,“你把他丟哪裏去了?你說,你把我兒子丟哪裏去了?”


    “唔唔……”猝不及防被掐住脖子的龔玥溪,不由得悶哼一聲,隨後,別用力的掙紮了起來。


    而鬱霽雅,雙臂環胸,沒有要向前幫忙的意思,而是倚在門上,看好戲。


    “你到底把我兒子丟哪去了?”鬱小糖死死的掐著,任由龔玥溪如何的掙紮,都沒有辦法撼動她分毫。


    龔玥溪根本就沒有想到鬱小糖會突然發狂,一時之間,無論她如何的用力,都沒有辦法掙脫開來,隨著時間越來越長,龔玥溪隻覺得頭暈腦脹。


    她……她不會真的命絕於此吧?


    雙眼迷離的時候,已經被死亡的恐懼籠罩的龔玥溪想著。


    而就在這個時候,閻燼帶著他的下屬,每個人都穿著軍裝,荷槍實彈,終於踏進了泰和大酒店的大門。


    一樓的工作人員沒有見過這個陣仗,看著那幾個麵無表情的軍爺,一個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更別說阻止他們進門了。


    便是大堂經理,也隻能站在一旁,瑟瑟發抖。


    “鬱小糖在哪兒?”閻燼沒想嚇人,但是為了節省時間,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鬱小糖,他隻能如此。


    “鬱……鬱小糖?稍……稍等,我查……查查!”閻燼正對麵的接待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連忙站直了身子,結結巴巴的說道。


    原來……是找人啊!其他的人,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還沒等那個接待員查出什麽東西來,之前那個,被鬱霽雅委派的服務員,就覺得這個名字好熟,很快就想了起來,連忙舉手說道,“我……我知道她在哪兒!”


    “帶路!”閻燼看了過去,語氣森冷的說道。


    “是……是!”舉手的服務員應了一聲,這才領著閻燼他們向電梯走去。


    八樓,鬱霽雅訂的包廂門口,服務員迴頭,看著閻燼他們,顫巍巍的說道:“就……就是這裏了!鬱小姐就在這個包廂!”


    “張建峰開門!”閻燼對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死神說道。


    “是!”死神應了一聲,然後,直接把快要被嚇傻了的服務員提到一邊,抬腳,狠力的踹了過去,就聽砰的一聲,門就被踹了開來。


    死神不知道,鬱霽雅就倚在門上看戲呢,被他這麽突如其來踹了一腳,直接就撲倒在地。


    堂堂的國際巨星,因為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呆呆的趴在地上,完全忘了反應。


    是了,疼倒在其次,主要是現在這個狀況,五體投地的模樣,好像還被很多人看見了。


    這一刻,鬱霽雅有一種恨不能去死的感覺,當然,死之前,一定要先弄死做那個讓自己狼狽的人。


    而就在死神把門踹開的那一刻,或許是因為強烈的求生欲,或許是鬱小糖終於力有不逮,終於,龔玥溪一把推開了鬱小糖。


    無論是身還是心都疲憊到了極點的鬱小糖,被這麽用力的一推,退了幾步,也終於重心不穩,跌倒在地。


    “鬱小糖!”


    跌倒在地的鬱小糖,眼前一黑,意識消失之前,聽見這聲焦急的聲音,與記憶中的那個聲音重疊,已然昏迷的鬱小糖,控製不住的顫了顫,隨後,便落進一方溫暖的胸膛。


    “鬱小糖!”閻燼把人摟進自己的懷裏,看著她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心疼的無以複加。


    抬頭,別看見那個女人,開門的一刹那,她把他的鬱小糖推翻在地。


    剛剛沒了桎梏的龔玥溪,咳嗽了幾聲之後,正貪婪的唿吸著新鮮的空氣,嗯,原來,能夠自由自在的唿吸,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


    就在她在心裏感歎的時候,就感覺到一道陰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龔玥溪愣了一下,不由得抬頭看去,卻在看到那個人的臉時,徹底的僵硬成了石頭。


    “閻……閻燼!”


    所以,鬱瀲歆嫁的男人就是……就是閻燼?不是同一個姓,而就是他閻燼本人?


    “不……不可能的!”龔玥溪搖了搖頭,失神的呢喃著。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兜兜轉轉,鬱瀲歆最終還是嫁給了閻燼?


    閻燼是帝京人,地地道道的帝京人,說的話,都是一股子京味兒,一副豪門貴公子的架勢。


    所以,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閻燼,隻是長得跟閻燼一樣的人?


    哦,對了,說不定他跟閻燼是親戚關係,畢竟都姓閻,長得像也是正常的。


    然而,老天終究沒有站在她這一邊,閻燼雖然看不出她的名字,卻知道,曾經,她一直呆在鬱小糖的身邊。


    此時此刻,閻燼顧不得她們,徑自把鬱小糖抱了起來,轉身,對著自己的下屬說道。


    “這兩個人給我守著,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離開!”閻燼說著,然後便抱著昏迷的鬱小糖向外麵走去。


    “你敢!”這個時候,一直被別人忽略的鬱霽雅終於忍不住了,顧不得丟臉不丟臉,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閻燼的背影,語氣淩厲的說道,“就算你是軍官,你也沒有權利說監禁我們就監禁我們!”


    閻燼卻理都沒理她,徑自抱著鬱小糖離開了。


    對於鬱霽雅的問題,閻燼根本就不需要擔心,他要控製幾個人的行動自由,還怕找不到理由嗎?


    鬱小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她得知自己懷孕了,又害怕又開心,怕的是,她沒有懷過孕,對於未知的事情,人們總有一些恐懼,開心的是,這是她和她最愛的男人的孩子,她想生下來。


    一個長得像她又像他的孩子,那該有多好看啊!


    然而,就當她要想法子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的時候,她我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他說分手吧!


    分手吧!沒有多餘的解釋,隻有一句我不愛你了,我們分手吧,然後,她嘴裏已經準備好的驚喜,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說,我不愛你了,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讓她把所有的話都吞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是了,當一個男人不愛你的時候,為他懷孕什麽的,絕對不會是一個驚喜,反而是一個災難。


    所以,她還如何說得出口呢?


    她那麽喜歡他,又怎麽能容忍自己成為他的災難?


    然後,她說好!


    他說:“我不愛你了,我們分手吧!”


    她說:“好!”


    掛電話之後的她,除了哭之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辦了!


    她一直不敢把自己懷孕了的事情告訴自己的家人,她在說分手之後,也曾想過要不要去醫院把孩子打掉,事實上,她已經坐在了醫院排隊了,卻在下一個就輪到她的時候,大哭著離開了醫院!


    喜歡一個人,就願意為他生兒育女。


    而她和他,雖然分手了,並不代表她不喜歡他了。


    最最主要的是,她坐在醫院走廊的時候,似乎聽到了娃娃在哭,她是多狠的心啊,要剝奪一條生命活下來的機會?


    從醫院哭著跑出去,無處可去的她,給自己唯一的好朋友去了電話,把自己心中不敢告訴家人不敢告訴任何人的秘密告訴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如果家裏人知道的話,定然不會允許她把孩子留下來。


    可是打掉……她已經有過一次這樣的想法了,再也不想有第二次,她要她幫自己想想辦法。


    告訴她她該怎麽辦?


    她……她怎麽也想不到,她心裏誰也不敢說的秘密剛剛告訴這個唯一的朋友,轉身,這唯一的朋友就把她的秘密告訴了她的姐姐。


    然後,她親愛的姐姐,就送給了她一份大禮,在她生日宴的時候,在她打定了主意過完生日就離開的時候,她的姐姐。送給她的大禮,讓她一下子從雲端跌落泥潭,她不僅變成了私生女,還變成了一個不知廉恥未婚先孕的敗德之人。


    她的父親,以前極為寵愛她的人,在她名聲掃地之後,直接就給了她選擇,一是打掉孩子,她重新開始,二是,她和他鬱家脫離關係,他沒有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她的選擇很簡單不是嗎?打掉孩子她做不到,隻有離開鬱家一途。


    最終,還是她的姐姐,幫她求了情,說她年少無知,說孩子的性命無辜。


    一開始,她並不知道,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因為好朋友的出賣,是因為自家姐姐一手策劃。


    直到她被送到郊外的別墅,直到她看到她們原本兩個不該相識的人攜手而來,她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最感激的姐姐,才是聯手把她推進地獄的人。


    鬱小糖不敢說自己有多偉大,可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哪怕是被囚禁,鬱小糖也沒覺得這是一件多麽難以忍受的事情。


    可是……她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出生,卻連見一見孩子的機會都沒有,孩子沒了,已經令她痛不欲生,之後幾個月的折磨,鬱霽雅就是一個變態,各種各樣別人想不到的辦法,鬱霽雅都能夠想到,就好像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妹妹而是她的殺父殺母仇人一樣!


    那個時候,她已經快要瘋了,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為什麽不來?為什麽還不來救她?


    “鬱小糖!鬱小糖!”


    記憶中的那個人,原本有些模糊的臉,緩緩的變得清晰起來,最終,和眼前的這個人重疊。


    睜開眼睛的鬱小糖,看著閻燼,愣怔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大聲的哭了出來。


    原本就緊張不已的閻燼,見她終於醒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就看見她放聲痛哭。


    “鬱小糖!”在床邊蹲了下來,閻燼伸手,握住她的手,小聲的喊著。


    “嗚嗚嗚……”鬱小糖就好像沒有聽見一樣,隻是用力的哭著,似乎是要把自己心中的委屈都給哭幹淨了。


    所以呢?不是說不愛她了,就分手了,現在這樣又算是什麽呢?


    是了,那一段,關於年少時的閻燼的記憶,經由龔玥溪以及鬱霽雅的提醒,在巨大的悲慟之中,終於悄然迴歸。


    隻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離鬱霽雅幽禁她的地獄,也不知道自己如何來到雲景城,之前對於這兩件事情的記憶,鬱小糖已經不再相信。


    現在的鬱小糖,亂的厲害,之前,總是覺得,別人口中的大閻王,對待自己的時候,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態。


    在今夜之前,她根本就不明白,這樣的姿態到底是因為什麽,而現在,她終於看出一些端倪。


    是……是因為過去的事情嗎?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愛情?


    鬱小糖沒有答案,她甚至不敢問,甚至不敢承認自己已經想起大部分被她遺忘的事。


    想起了,該如何原諒?


    所以,她繼續什麽都沒有想起來,是不是還可以跟以前一樣?


    “鬱小糖,沒事的!我迴來了!我已經迴來了!”看著哭成這個模樣的鬱小糖,剛剛在床邊的閻燼已然紅了眼眶,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一個人過的人,隻是笨拙的重複著這麽一句話。


    是啊,他迴來了,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她半分,他願意以自己的生命起誓。


    “嗚嗚嗚……”鬱小糖忍不住,終於撲了過去,緊緊的圈著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的肩頭,繼續哭著,“你怎麽才迴來?你為什麽才迴來?嗚嗚嗚……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麽才迴來?”


    為什麽不早一點,為什麽不在她被囚禁的時候迴來?為什麽和她生孩子的時候迴來?為什麽不在鬱霽雅拿她當小白鼠的時候迴來?為什麽……為什麽不早一點迴來?


    這麽多的埋怨,卻沒有一句能說得出口,鬱小糖隻能一邊哭著,一邊緊緊的圈著他的脖子。


    閻燼那精致的雙眸一片猩紅,聽著鬱小糖質問他為什麽不早點迴來的時候,更是悔恨難當,哪怕鬱小糖勒的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他也隻默默的承受著,一雙手同樣緊緊的圈著鬱小糖的腰身。


    似乎,隻有這樣的抵死相擁,才能夠讓兩個不安的心得到溫暖。


    鬱小糖是哭著睡著的,不知道哭了多久,閻燼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緊緊的抱著她,讓她盡情的釋放。


    事實上,他很想問一問,她到底想起來了沒有?


    可是,終究沒有這個膽量,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閻王,在鬱小糖的麵前就慫了。


    是了,害怕,害怕她把什麽都想起來,然而,沒有辦法原諒給她那麽多傷害的他。


    那……他們之間還能怎麽辦?


    當年,他匆匆忙忙的趕迴來,就聽到她未婚先孕,被鬱家趕出家門。


    他找到她的時候,她的神智已經混亂,不認識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誰,他的兒子,三個月大的兒子,看起來就跟剛出生一樣,嚴重的發育不良。


    那個收留她們母子的,據說是鬱家的傭人,什麽都沒說,隻是讓他帶著她們母子盡快離開。


    他帶她們迴雲景城,把兒子送迴家之後,就帶著她去找醫生,各種各樣的名醫,最終,找了一個國外的心理醫生,對她進行催眠,讓她自己選擇遺忘不好的記憶。


    再後來,她終於恢複正常了,可是,唯一被她遺忘的人就是他!


    就好像,她的人生,從來沒有遇見過他閻燼!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難過,而也就是從這一點,他才明白,她有多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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