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坊又是兩年,她經了不知多少男人,也修成了玉樣顏色,隻可惜,在世人眼中,還是一個最下賤的女人!


    她不甘心!不甘心一輩子這樣!她看多了和她一樣輝煌過的伎女,年老色衰之後,無依無靠無兒無女,最後一根繩子了結自己。


    她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的枕畔甚至還躺著一個剛剛歡好過的恩客。


    她嘴角噙著笑,將燭台點燃了繡帳,眼睜睜的看著火舌一點點將那恩客吞沒,聽著他一聲聲嘶吼,哀求,卻沒有半分同情:你們都不是我的歸宿。


    她這樣告訴自己。


    她要做權勢最高的女人,再也不要被男人玩弄於身下!


    火勢蔓延,很快將整個伎樓都吞沒,唯獨她,帶著一盒金銀珠寶逃生了。


    她將百寶箱交給了一個人牙子,“把我賣到宮中,這些就全都是你的。”


    那人牙子見利起義,大費一番周章之後,居然真的把她賣到了宮裏。


    隻是宮裏的前程,從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好掙。


    她這樣一個沒背景沒靠山又來曆不明的女子,美貌和伶俐都隻會成為她的累贅,不論被分到哪個宮裏,主子都像防賊一樣防著她,畢竟,美貌宮女爬上龍床的先例不是沒有。


    她永遠都被派去幹最髒最累的活兒,連有頭臉的大宮女都見不到,更別提主子們了。


    最壞的一次,她被分到了淨房,淨房就是放淨桶的地方,淨桶就是馬桶,在淨房還能幹什麽?


    刷馬桶。


    沒錯,她如花般嬌嫩的容顏被日日困在臭烘烘的淨房之內,原本白皙稚嫩的雙手整天泡在臊水桶裏,那段時光,對她來說,不止是煎熬,更是恥辱!


    直到她遇見了戴望……


    戴望那個時候已經在宮裏混了十來年了,年紀不大,麵子卻不小,而且還跟了很厲害的師父,學了一身本領。


    看到她這般受屈辱,不知為何,戴望竟難得的生出憐憫之心,把她從淨房帶了出來,更是把她送到了禦前做了一個掌燈宮女。


    掌燈宮女說起來是在禦前辦事,可也並見不得龍顏——掌燈掌燈,隻有在陛下睡下之後,才能上工,職責就是一夜不睡,看著屋內的燈火,以免發生火燭之災,待天一亮,便熄了所有燈火,退出殿外。


    除了那些搖曳的燈火,依然接觸不到主子。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把那爭強好勝的心全都掩藏了起來,直到有一天,先帝睡到半夜突然醒了要水喝,而那夜上夜的太監正好吃壞了肚子,去蹲茅坑了,她立即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給先帝送了茶水。


    彼時先帝已經年老體邁,卻依然好色貪欲,這一見,自然是驚鴻一瞥。


    她終於如願,爬上了龍床。


    戴望得知之後,也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兒,他雖然還留有一半男人的血性,可是這些年當奴才,早就當得沒了氣概,宮裏的女人,各個不能染指,他自己,都忘了自己還是個男人。


    唯獨這個女子,讓他有怦然心動之感,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麽感情。


    他不懂。


    他隻知道自己守在殿外之時,聽道龍床上老皇帝和她的嬉鬧喘息之聲,他會痛!他會恨!他想殺人!


    沒錯,他想殺了龍床上那個昏庸無度的老皇帝!


    她以為自己一躍成仙,誰知高處不勝寒,後宮裏那麽多雙眼睛,早就有人盯上了她,一個得寵多年的妃子,將她抓了起來,直接推到井中,差點要了她的命。


    是戴望,將她從井中打撈上來。


    她驚魂未定,耳畔傳來的卻是戴望的聲音,“後宮那麽多有手腕的女人,你光靠一點風月本事,是不可能立得住腳的。”


    “那我該怎麽辦?”她第一次感到挫敗,或許,一直以來的選擇和堅持,都是錯的吧?


    “你得有個皇子。”戴望不緊不慢道。


    “可是……我找太醫問過,陛下早已沒有綿延皇嗣的能力。”


    “我可以幫你。”


    “怎麽幫?”


    ……


    一陣寒風吹過,劉氏從迴應中清醒過來,“弑兒的事,怪我,一切都怪我,可是事已至此,我總要保他周全。”


    “保他周全?”戴望依舊沙啞著嗓子,“當年眾子奪嫡,我便想帶你們母子遠走高飛,可你……你非要趟這趟渾水,好,我舍命陪你。南疆王的名頭也不錯,在南疆的日子也算逍遙,一切都是我們一手經營起來的,可你還不滿足,你非要帶著弑兒迴京!現在怎麽樣了?武皇這皇位,可是帶著血的,你當他是傻子?不光他不是傻子,他那幾個兒子,各個都不是好惹的。你就這樣親手把弑兒推進了火坑!”


    劉氏身體微微發抖,“跟你走?跟你走,我們母子算什麽?我倒是罷了,可你難道叫弑兒從皇子的身份一下子跌落下來,認一個太監做父親?!”


    戴望也頓住,半晌,才冷笑起來,“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誰會知道我做過太監?我是不是男人,別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嗎?”


    說著是,上前一手捏住了劉氏的下頷骨,另一隻手上,卻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了劉氏的肚皮上,“你水性楊花、爭名逐利,我都可以忍你,可你為了自己的欲望,親手把弑兒送進了萬劫不複之地。難道你就沒有半分愧疚於他嗎?!他在廢王府中度日如年,可你呢,已經把他忘了!在右丞相府裏,做著你的當家主母,懷著你與丞相的嫡子,你哪裏還會記得自己還有一個沉浸在苦海之中的兒子!”


    劉氏也不知是害怕,還是真的愧疚,眼淚滴落下來,“我沒有忘記弑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弑兒!葉修遠或許有辦法救出他!”


    “不要自欺欺人了,葉修遠那個老狐狸,什麽時候想的都是他自己!弑兒就算是他的親兒子,隻怕他都躲得遠遠的,他才不會救弑兒呢!”


    劉氏淚眼朦朧,拚命的搖著頭,“不……不……”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打掉腹中的賤種,我會將弑兒從廢王府中帶出,然後把葉千玲那個丫頭的庫房搬空,我們一家三口,帶著這些錢財,遠渡重洋,遠走高飛!我給你十天時間考慮。十天,你若是還猶豫不定,貪戀葉府中的安逸,我就殺了你!我隻帶弑兒走,也無可厚非!”


    戴望說完,身影一動,消失在夜幕之中。


    “啊……”劉氏發出一聲低嚎,低頭一看,卻是肚子上被戴望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口子。


    瘋子!這個瘋子!刀口隻要再深幾分,便是一屍兩命!


    劉氏不敢相信的看著傷口,驚愕的扶住了牆壁,甚至忘記了疼痛。


    這個瘋子,他說得出,做得到的!


    不,不能再留他在這個世上了。雙刃劍,永遠都是有一麵劍刃對著自己的。劉氏不想置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於險境。


    簡天弑已經完蛋了,即便是留著一條命,也是苟延殘喘,腹中這個孩子,才是她新的希望……


    劉氏握緊拳頭,咬緊牙關,雖然痛苦,卻還是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選擇……


    ————————上一章略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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