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的情緒近兩年未曾好過,就像火燒了屁股,煩躁加鬱悶,每天都過得憋屈。按理說她是仙人,早到了心如止水、波瀾不驚地境界。如果沒有心靈上的超脫,仙子和凡人又有什麽區別?這話看上去大有道理,就連虞姬也不能不承認。可是她心中有牽掛,飛升後依然無法舍棄,事隔幾千年,這種壓抑的情愫不僅沒有減輕,反而在她心中不斷壯大,塞滿了她整個酥胸,緊緊的、重重地,讓她每一刻都在重壓下唿吸,有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魔神陵園地底石窟沒有多大變化。與以往相比,隻是少了光線。曾經緩慢跳動的瘋狂之心,變得恬靜黯淡,就像一塊恆古以來灑落在人世間的赤色碎石,堅硬平凡,普通無疑。

    可虞姬清楚,這顆碎石般的心髒並不平凡。因為這是瘋魔的心髒。她的丈夫,曾經的人間界霸主,視天地法則為兒戲,在神靈麵前照樣跋扈,不屑於得道飛升、立地成佛,樂於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間。英雄無敵、藐視蒼穹、笑傲九天,能做這種人的妻子,虞姬一直認為是自己的福氣。而碰到這樣的男人,女人就像喝了毒藥,沒有自拔的可能,隻會每時每刻沉溺其中,不死不休。

    虞姬誓不罷休,隻因她生命還在。她相信,她的丈夫,那個名動九天的瘋子,一定不會徹徹底底地死亡。

    自從兩年前拔出發釵,用仙蘭髓修補了瘋狂之心,虞姬就一直在等。等瘋子丈夫異能醒覺,喚迴屬於他的身體,換她幾千年的孤獨,陪她為所欲為,再次將天擊出個窟窿,褻瀆神母的裸體,隨手牽去神母的褻衣與內褲……這一切的一切,她不安於眼前的迴味,她需要丈夫攜手帶她重來一迴。受他幾百年的熏陶,她對瘋狂的追求沒有界點,隻要能陪在他身旁,永遠不缺乏激情,永遠不缺乏驚喜,這是別人永遠給不了的。

    這些看上去荒誕不經地往事,是她生活幾千年歡樂的源泉,無法抹去的青春歲月。

    她想他。

    為什麽瘋狂之心一直歸於平靜?為什麽瘋狂之心失去了能量波動?以她神異地仙源力,每天無數次的檢測,始終找不到能夠讓她驚喜地變化,哪怕隻是一點點。可她沒有放棄,永遠不會放棄,在她心裏,那個多情並不濫情的瘋子,絕對不會簡簡單單地死掉。她信心如初。

    將身體溶進黑暗中,寂靜地石窟內,很快會繁衍出孤獨地感覺。對她來說,這種孤獨並不可怕,反而讓她沉醉其中。這是一種很特異的認知。她害怕孤獨,卻又享受著孤獨,孤獨讓她心境如水,少了胸中的煩躁與鬱悶,可她不希望一輩子這樣下去。她仍然趨於小鳥依人在他身旁,由他撐起塌下的天。沒有他,她活的非常疲憊,也很艱辛。

    黑暗無法擋住她的深情,要是不懂什麽叫做含情脈脈,隻需要注意她盯著瘋狂之心的眼神,你就會懂。

    些許劃過空氣的破響打擾了她深刻地凝望。很輕,宛如清風吹起的聲音,可她從風律地震顫中分析出,成毅來了。

    “老祖母。”成毅俯身低首,神態恭謹。

    “你來做什麽?”虞姬頭也不迴地問。

    “那小子……哦,成尤迴來了。”成毅語氣古怪,神情也很特別。

    “什麽!”虞姬驚喜轉過身子,不敢相信道:“他這些日子去了那裏?詛咒之城兩年來三次侵襲,也不見這小子現身調和,世態炎涼後才舍得出現,不盡職盡責,維係兩方關係,看來要小小懲罰他一下。”說到最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來,玉麵嫣紅,風情萬種。

    成毅不敢看她,聽到她在調笑,支吾道:“他受了傷,很重,短時間內恐怕下不了床。”

    虞姬鎖起黛眉,不解道:“受傷?人間界誰有這種本事?既然無法走動,他是怎麽迴來的?”

    成毅歎氣道:“這就是我來找老祖母的原因。聽說他被什麽妖仙所傷,是由詛咒之城下一代掌權者送過來的,送他過來之人已被我強行留下,其間有無歹意並不好說。成尤死命維護那人,吼著要與我拚命,想要麵見老祖母。不是如此,我也不會過來打擾。小崽子反應異常,不可理喻,對他,我也沒有什麽法子。還望老祖母出麵親自處理此事。那小崽子,我惹不起他。”成毅滿臉的委屈,讓人哭笑不得。

    虞姬斜眼沉思,瞬間釋然,輕鬆道:“你說送他迴來的人是詛咒之城下一代的掌權者?是那個叫姬達的青年人嗎?”

    “正是。”

    “這樣就好。你放了這個青年人,不要為難,他想怎樣都由他。我這就去看看成尤。你無需擔心,姬達絕對不是奸細,由他送成尤迴來,看來,裏麵大有文章。”

    虞姬平靜下來,接著問:“成尤此時何在?”

    成毅滿臉狐疑,要想提醒虞姬茲事體大,但看老祖母自信滿滿地模樣,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不甘道:“小崽子正在幽靈戰殿撒潑,如若得罪了老祖母,還望老祖母不予計較。”

    虞姬輕笑道:“這個我能理會,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這小子發什麽神經。”

    今日的幽靈戰殿不同往日,以往的莊嚴肅穆蕩然無存,三大煞神危立左右,若是成尤行動自如,很可能就是一番雞飛狗跳的情形。沙啞的臭罵聲有氣無力,但不要懷疑它的連續性。“死老頭”、“老淫蟲”……之內的話在戰殿內飆飛,不講一點情麵,大有一種有你無我的氣概。

    虞姬隔著老遠就被沙啞的臭罵熏得麵色嚴肅。踏入戰殿時,看著滿頭亂發的成尤,一身汙跡,死狗般倒在地上無法動彈。感傷潮水般襲上虞姬心頭,刹那間過濾了成尤滔滔不絕地粗俗,母性泛濫,一步跨到成尤身前,將他腦袋摟在懷裏,淚水已在不知不覺中掉了下來。

    成尤閉著雙目,正自罵得昏天黑地,口幹舌燥,所有的力氣都花到了不良爺爺身上。陡然察覺溫香滿玉、花香襲人,情不自禁地睜開雙眼,打住了紛飛唾沫,心中一怔,紅眼道:“老祖母。”隨後,完全癱軟在虞姬懷裏,淚水像開了閘地洪流,終於找到了宣泄處,刺耳地哭聲在幽靈戰殿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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