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天的聲音與她的人一樣,具有充沛的活力,很有渲染度,讓人覺得她的話就是真理,忍不住要去遵從。她道:“假如你可以暫時休息一下,對你消耗過度的身體一定很有好處。”

    魂魄象是聽到了女神的明示,趕緊閉上了嘴,乖巧的象隻家養的靈貓。

    其實巍天正在與瑪海冰雪說話,她還沒有時間與眼前這個表體竄著流光的家夥胡扯。不過初來乍到,加上千年的修養,她說的話還是很客氣。她沒有女人那種虛假的羞澀,並不將魂魄誇張大魔神的情意放在心上,她不是那種一談感情就要臉紅的女人。

    成尤很奇怪。他奇怪,是因為他聽到了巍天對瑪海冰雪講的話。

    大魔神對聖海宗主做了許多交代,他是聖海宗主的父親,說話沒什麽顧忌,所以話說的很快。隨著聖海宗主激動的心情漸漸平息,他已把話說完,將心思放在了巍天身上。他們說的話,成尤一個字也沒聽見,想來是被大魔神特意隱瞞了說話的內容。他在隱瞞些什麽?

    正在成尤疑惑時,聖海宗主已經帶領四大煞神離開了戰神宮。他竟沒與自己的孫子說上一句話,費盡心力要救成尤的人是他,他怎麽會如此輕易不顧而去?成尤是世上唯一一個魔神後裔,他本該將他帶迴聖海著力培養,小心維護。但他沒有,他走的時候甚至沒有看成尤一眼。

    大魔神牽著巍天,從一開始就牽著,自始至終沒有放開過她的手。成尤能夠想象,老祖宗是怕手一鬆開,就再也抓不住巍天,就再也抓不住他的夢。他的模樣,就象一個被妻子兒女拋棄的守財奴,眼下隻剩麵前這堆金銀,絕不允許被其他人搶走。如今,他已不是橫行天下八百年的大魔神,他隻是一個需要溫暖,需要愛的老頭子。但他分明就是光體,難道光體也能產生感情?

    大魔神的視線終於離開了巍天,難得他現在還能記起成尤,他的笑容很親切,這是成尤十多年從未看見過的表情。

    大魔神道:“我要走了,迴來和你告別。以後沒有我在身旁,你自己萬事小心。”

    他說的很平靜,但成尤已經很不平靜。大魔神要走?他要去那裏?十年相處並不容易,這麽長的時間,滋生出的感情足以填滿整個戰神宮。盡管大魔神有些卑鄙,盡管大魔神有些無恥,盡管大魔神從不讓人過好日子。可他的存在讓成尤有一個新的開始,對事物有了新的認識,甚至學會了做人的道理,大魔神賦予了成尤一身強悍的本事,還有那間黑糊糊的安神獄裏數不清的歡樂。

    魂魄比成尤還要激動。說他比成尤激動,絕對不是勉強,若是勉強,他根本就幹不出眼前的事。它竟然哭了,淚眼婆裟,淚水滔滔,哭得跟真得似的。它一向都很寂寞,除了大魔神,就沒有其他人愛與他說話。成尤對它根本就是厭惡,守護神動不動就消失。它是不幸的,老天既給了它靈智,同時也給了它孤獨。這些年,一直是大魔神在陪他逃離孤獨,讓它有傾訴的對象,讓它有堅定的信仰,讓它可以將馬屁拍得聲動八方,名震神經、細胞和血液。若是大魔神不在了,他的馬屁還有誰會欣賞?難道不解風情的小成會來頂替大魔神的位置?讓他繼續將馬屁拍得翻天覆地?

    大魔神撫著魂魄的頭,道:“不要傷心。世間之事,有開始就有分離。假如你不遇上我,難道就不會生得現在這般瀟灑好看?是我不好,讓你學會了很多毛病,往後定要慢慢改變,不能老是這樣。”稍頓,又道:“其實大家隻是暫時分開,以後還有機會遇上,我給你留套修行的法訣,隻要你肯吃苦,遲早有天能隨意進出成尤體內。”

    魂魄嗚咽道:“可是,可是,可是你走之後,小成一定會把我仍進他的屁眼兒裏去。”它終於說出了真話,這是他最後的勇敢。它意識到沒有大魔神的維護,往後,等待它的將是一望無際的苦日子。

    大魔神笑罵了幾句。道:“小王八蛋真敢如此,我一定將他關進豬圈裏不讓他出來。放心,小王八蛋人雖然傻,心地還不錯,不會幹出這種有失體麵的事來。”

    魂魄稍感安慰,道:“可老爺子走後,阿三連說話的朋友也找不到,以後的日子還什麽過?”

    大魔神道:“想過好日子,就要先學會吃苦。我留給你的法訣隻要修煉有成,還怕找不到說話的對象?就怕到時找你說話的人太多,你會累得忙不過來。你也知道自己的特異之處,平常人不僅從未看見過魂魄,更未看見過象你這種瀟灑倜儻的魂魄,隻要你能從小王八蛋的身體裏走出去,斷然能成人間第一傳奇,世上第一偶像。”說完,大魔神將一絲記憶注入了魂魄體內。

    魂魄總算笑了。其實,別看它鬼精鬼靈的模樣,它的心性與孩子沒什麽區別。隻要給它一塊糖,讓它嚐到了糖的滋味,它就能很快從傷痛中恢複過來。

    成尤難過地道:“老祖宗是否想好了去處?我看,還是成尤送你一程較好。”

    他知道留不住大魔神。既然讓老祖宗神魂顛倒的紅兒已經出現,並且兩人似乎已經芥蒂已除,他實在沒有理由留在成尤體內。能修成神的人物,沒幾個喜歡過打打殺殺的日子,雖然兩人如今隻剩下殘留的氣息,誰就能肯定他們無法過正常的幸福生活?

    大魔神道:“小王八蛋會起好心?我老人家可不敢輕領,還是不勞大駕為好。記住,老老實實做人,魔神一族沒有殘暴魔君,更非卑鄙小人。幾千年的仇恨,到現在應該結束。這是你的責任,也是我對你的期待,希望你能完成我與紅兒的這個願望,別讓仇恨象河水一樣永不停歇的流傳下去。”

    成尤點頭道:“盡我所能,死而後已。”

    巍天剛巧與瑪海冰雪說完話,聞得成尤之言,插口道:“你很好,比我們都好。我們太偏執,被仇恨害了一輩子。你身份異常,能做常人不能做到之事,若是這個世界還有人能化解這場延續了幾千年的悲劇,這個人非你莫屬。所以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聖女的祝福雖然造就了你一具不死之身,但非永久如此,若是蠱虞大神的這縷精神力被你用盡,你會迴複成一個正常人,失去蠱虞大神的護佑。所以你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輕易傷殘自己的身體,不然,就愧對了你的……”她的話忽然打住,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向大魔神望去。

    大魔神反應很快,嚷道:“好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們這就離開,你們自己保重。”

    成尤怎會聽不出巍天話中的異樣。什麽是聖女的祝福?他隱約感覺巍天知道些什麽,或許她知道自己的身世。還有,是誰將聖女的祝福用在了自己身上?這個聖女的祝福究竟代表什麽含義?

    成尤急道:“且慢,還望您老人家明示成尤的身世,什麽是聖女的祝福?”

    大魔神不滿道:“你小王八蛋胡說些什麽?怎麽能這樣跟紅兒說話?”說完,扯著巍天的手,道:“我們走,沒大沒小的家夥,怎麽看都是個生厭的東西。”

    兩人淡化成氣息,浸出成尤體內,真得就不聲不響的走了。留下發呆的成尤,癡癡地不知在想些什麽。

    “呀!你的臉。”瑪海冰雪的驚乎聲傳入成尤耳中。

    成尤奇道:“怎麽了?有何不妥?”

    瑪海冰雪驚懼的望著成尤,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魂魄悻悻地道:“你看見過摔在地上的柿子嗎?你的臉現在就是那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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