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鬱生是強撐著身子來的,有了座位也好緩緩他的體力。


    張知縣將吳憐兒的狀子遞給吳鬱生,又將吳憐兒狀告的事情問了吳鬱生一遍,吳鬱生直接承認了。


    張知縣一拍驚堂木,道:“吳關氏,吳舉人和吳憐兒說得可是事實?”


    吳關氏自然知道不能認的,於是哭喊道:“吳鬱生是朱姨娘所出沒錯,可吳憐兒這粗婢怎會是吳家女。這件事,可以找當年接生吳鬱生的穩婆作證。”


    張知縣問道:“那穩婆呢?”


    吳關氏道:“在十裏外的關家村,大人可以招她過來。”


    張知縣抽出一令,叫人去請。


    “吳關氏,撇開這不慈之說,那吳鬱生和吳憐兒狀告你不賢、不貞,並欲殺害舉人,進行騙婚之事你有何說法?”


    吳關氏又是哭喊道:“老爺啊,你去的早,來看看這不孝子如何對待我的……老爺啊……我苦啊,我將他記得自己的名下提高他的身份,多年來省吃省穿供他讀書,他竟然得知我不是他的生母,想要汙蔑我替朱姨娘報仇。”


    外堂的人相互對視眼,這事情真是越發迷離了。


    孟玉嘉帶著紗罩和孟連和一起出現在縣衙大堂外,圍觀的人頓時讓開了路,經過上午的事,眾多的人自然認識孟連和。


    “孟家少爺和姑娘來了……”


    大堂的人也都忍不住望過去,吳鬱生對看不清容貌的孟玉嘉都看了幾眼,然後低下頭去。


    “肅靜!”張知縣又是一拍驚堂木。


    眾人都安靜下來。


    “吳關氏,且莫哭喊,你有何證據證明全是吳舉人的汙蔑。”


    吳關氏厲聲道:“當然有,這事情十八年前的老人都知道,朱姨娘和園丁偷情,氣死了老爺。當時老爺身下無子嗣,朱姨娘雖然犯下大罪,念及她腹中懷著的是老爺之子,我勸族中人留她一命生下孩子,為了讓老爺唯一的兒子體麵好看,不用背負那不貞婦人之子惡名,我就將其記在自己名下。大人,你盡管去查。至於騙婚?我為了那不孝子娶個好媳婦,費盡心思的為他去京城求娶,誰知道他為了吳憐兒那粗婢竟然告訴我要娶她為妻!”


    吳鬱生一聽,立刻重重咳嗽起來。


    眾人又是私語不停,孟玉嘉不得不歎吳關氏顛倒黑白的能力。


    若不是她查到實情,今日她必然要惱怒吳鬱生和吳憐兒兩個。


    “不……不是的……我是哥哥的親妹妹,你撒謊!”吳憐兒大聲說道。


    吳關氏冷笑:“何必裝模作樣,不就是因為我不同意你進門,你想報複於我。”


    吳憐兒自幼便是奴婢,如何是吳關氏的對手,一時間竟然被壓得說不出話來。


    吳鬱生道:“母親,關雄是你親生的,說得再多也隻是一種掩飾。”


    吳關氏有些慌神,衝過去要廝打他,道:“你這個不孝子,還在汙蔑……”張縣令立即派衙役阻止吳關氏。


    吳關氏叫囂著:“證據呢?”除了她和老二,穩婆死了,妹妹和妹夫也死了,她怕什麽?


    吳鬱生看了吳憐兒一眼,吳憐兒立即反應過來。


    “大人,接生關雄的穩婆就在側堂候著。”


    張縣令立即叫人請進來,吳關氏目光驚疑不定,老二不是說已經解決了?


    很快,一個半邊臉毀了的婦人上來了,吳關氏立刻認出來了,那半邊臉真的是……


    婦人陰森森的看著吳關氏,配上燒毀的半邊臉顯得格外恐怖。


    吳關氏尖叫一聲:“鬼啊!”


    張縣令沒有做聲,其餘的人也沒做聲。


    “你……你不是被燒死了?”


    婦人裂開嘴笑:“夫人沒死,我怎麽敢先死,那把火啊可真大。”


    吳關氏心神一緊,張縣令道:“吳關氏,看來你認識她?”


    吳關氏迴過神,道:“自然認識的,她是我妹妹的接生婆,遠近人都知道的,妹妹難產而死就是她接生的結果。”


    婦人急切道:“你胡說,我明明是替你接生的,你妹妹早死了。”


    吳關氏道:“大人,明察啊,當時她為我妹妹接生,李家村可全都知道。”


    婦人道:“你假借李夫人(吳關氏的妹妹)的名義叫我去接生,我偶爾得到實情,你就放了一把火欲將我燒死在家裏,若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


    吳關氏望向張縣令:“她分明是受了一些人的好處,還請大人明察,宣李家村的人問問就知道了。”


    婦人急切道:“當年我接生的孩子屁股上有一黑痣。”


    吳關氏目光閃動,道:“恰好收買她的是熟悉雄兒的。”


    婦人驚叫道:“我沒有!”


    吳關氏惡狠狠道:“根本就是你……”


    兩人竟然就在這大堂吵了起來,孟玉嘉微微搖頭,什麽叫做滴水不漏,巧舌如簧,她今兒總算見識到了。


    張縣令有些頭疼,雙方真是各有證據。


    “住嘴!”


    兩人同時跪下。


    孟玉嘉想到一出,遠遠的對張縣令福了福身。


    張縣令眼見,道:“孟姑娘有何話說?”


    孟連和拉住孟玉嘉的袖子搖搖頭,孟玉嘉看了孟連和一眼,並不想再耽擱下去了。


    於是她溫聲道:“啟稟大人,今日是非對錯關係小女未來終身,還請大人查清此事,讓小女得以安心待嫁。”


    張縣令點點頭,宣孟玉嘉進入公堂。


    “孟姑娘盡管說。”


    孟玉嘉道:“雙方均是有理有證,小女也被弄糊塗了,若要細查,這十多年的往事隻怕沒有個兩三月難以查清,而……四日後便是小女的婚期!”


    張縣令點點頭,觀看的人也明白了孟玉嘉的意思,照著今日這番局麵,要在四日結案,未免太不可能了。


    “有一法其實最簡單不過,誰是誰非,誰真誰謊,一目了然。”


    張縣令問道:“孟姑娘請說。”


    孟玉嘉道:“古書上曾言父、母、兄、弟、姐、妹皆有血緣關係,前朝曆史上也有過滴血驗親特列。若吳舉人和吳憐兒為真,那麽兄妹兩人之血定能融合,吳夫人和關公子之血也能融合。若是吳夫人為真,那麽吳舉人和吳憐兒、吳夫人和關公子之血定然不會融合。”


    張縣令大拍手,道:“此法甚好。”於是他望向吳鬱生、吳關氏四人,吳鬱生坦蕩,吳關氏麵容僵硬,細心的人已經從這神態上察覺到事情的真相。


    “來人,將關雄帶過來。”


    “是。”


    張縣令為了彰顯公平,已經拿了兩碗清水放置桌案上,隻等關雄來了。


    吳關氏心中越發緊張,心中對孟玉嘉已經恨到極致,她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做滴血驗親之事。之所以還保持平靜,無非是不到最後,她還在希冀著有人來救她。


    張縣令沒有讓吳鬱生和吳憐兒先驗,他知道給人心裏壓力這一迴事。


    一刻鍾後,吳關氏失望了,關雄被帶了進來。


    此時關雄臉上還有這傷痕血跡,孟玉嘉扯了扯嘴角,在她家鋪子裏大鬧,她所囑咐的那些夥計又怎會留手。


    張縣令將事情和關雄一說,關雄根本沒什麽城府,麵上的驚慌已經顯而易見。


    “姨媽……不能驗啊!”


    不知誰先起了哄,大夥兒將目光望向關雄和吳關氏,吳關氏此時慌亂之極,根本生不出力氣去怪罪兒子。


    “這也是證明你們無罪的方式……”


    關雄連忙背過手。


    張縣令望向吳鬱生,道:“吳舉人,你們倆個可敢先驗?”


    吳鬱生站起來,他走到大堂內。雖然他心中有些擔憂,終究不及吳關氏和關雄心中有鬼,於是道:“學生敢。”


    這翻情形已經說明了一切。


    吳鬱生結果衙役遞過來的匕首,輕輕的一劃,血滴落到水中。衙役又將匕首給跪著的吳憐兒,吳憐兒有些害怕,不過還是勇敢的劃過手指。


    衙役捧著碗到張縣令麵前,張縣令抬起頭,笑道:“融了!”說完,他還讓衙役端下去給圍觀的百姓查看。


    百姓們無不用鄙視的目光看向吳關氏。


    張縣令道:“吳關氏,你可還要檢驗?”


    吳關氏不說話,張縣令一歎,再一揮手,衙役端著碗過去。


    吳關氏掃過吳鬱生,又望向吳憐兒和孟玉嘉,竟然伸手拿起了匕首。


    孟玉嘉一奇,到了這地步,吳關氏竟然還準備檢驗?


    關雄已經崩潰了,大叫:“我什麽都不知道,娘……你所做的惡事我都不知道……”


    滿堂大嘩,真相終於披露。


    就在這一瞬間,吳關氏抄起劃手指的匕首突然朝著孟玉嘉刺去。


    誰都沒有想到吳關氏這麽一招,這電花火石之間,孟玉嘉也來不及閃避。


    孟玉嘉隻覺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到在地,然後就見吳關氏手中的匕首□了吳鬱生的小腹。


    孟玉嘉睜大眼睛,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驚了。


    衙役連忙上前按住吳關氏,吳關氏差不多瘋了,大聲喊道:“賤……人……賤……人,貴女們全是賤……人。”


    張縣令連忙讓人堵住她的嘴,然後叫人速去請大夫。


    孟玉嘉連忙趕過去,吳憐兒大聲哭泣的喊著哥哥。


    吳鬱生艱難地道:“我本就是……要死的人……對不起,連累了……孟姑娘……我吳家家風不正,配不上姑娘……從此這婚約作罷!日後,整個吳家就隻剩下憐兒一人了,隻……隻希望姑娘能照顧好我這……這可憐的妹妹!”


    孟玉嘉麵容恍惚,此時她不知該說什麽。


    震驚和內疚自然有,哪怕她知道吳鬱生活不了多久,這般作為是為了有求於她,但是剛才那一幕絕對會成為她心中不可磨滅的一部分。


    孟連和和凝秋已經趕到孟玉嘉身邊,凝秋扶住孟玉嘉,細細檢查孟玉嘉是否受傷。


    孟連和低下去查看吳鬱生的傷勢。


    “我替五妹答應你了。”孟連和聽到吳鬱生最後的請求,忍不住答道。


    吳鬱生笑了,對於他來說,無緣的大舅子答應,比之無緣的妻子答應要來得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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