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太醫輪番一陣,全部診過以後,隻得出一個結論——並未到生產之時。

    以前葉元裴在北疆,因怕他擔心,關於李花身體的事,都是瞞著他的。

    如今到了這個時候,想瞞也瞞不住了。

    他比所有人都急,聽太醫這麽說,馬上問道:“那她這樣是怎麽迴事?怎麽正說著話,人就昏了過去?”

    蔡周平解釋:“葉夫人是身子虛弱,許是看到葉將軍迴來,一是激動,所以才會這樣的,剛才下官已經給她紮了針,很快就會醒過來。”

    他的話音剛落,李花那邊就有了動靜。

    她微微睜開眼,先虛著看一圈。

    因為太醫們要為她診脈,都圍的近前一些,葉元裴為了把位置讓給他們,就隻站在床尾。

    這會兒李花的眼神在周圍繞了一圈,竟然並不是她心之所係的那個人,本來就虛的眼睛立刻顯出深深的失望。

    過去的很多時光裏,她也一直是這樣,睡夢裏會看到葉元裴突然迴來,出現在她眼前,然後告訴她,他最愛的人就是她,永遠也不會離開她的。

    可每次醒來,身邊除了宮女,就再無別人了。

    今天比較特別,除了宮女,還有太醫們,看來她可能真的是病了,且病的不輕。

    那種悲傷的情緒,根本就難以自持,很快又把她往深淵裏帶。

    她會一病不起嗎?那樣葉元裴會迴來嗎?

    應該不會吧,既是她是一個普通婦人,也是知道的,家國大事才是最重的,他是一國之將,既是既是被派往那個地方了,那就隻能等到凱旋方可歸來。

    如今北疆連戰事的消息都沒有,他又怎能迴來了?

    一想到自己到死,可能都等不到葉元裴歸來,李花的眼角就又溢出眼淚來。

    這個過程是很快的。

    太醫們看她醒來,又近前去診了下脈,還沒起身,就見她哭了起來。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葉元裴真是慌死了,聲音都有點變了:“她為什麽不說話,一直哭,剛才就是哭的太久,所以才會這樣的。”

    李花聽到他的聲音,眼睛一下子睜大,人也掙紮著要起來。

    宮女們過去幫忙,太醫們往後退,葉元裴也從床棍尾繞過來,一時間把寢宮裏弄的忙亂一片。

    莊思顏帶著產婆子們從外麵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也忙著上前:“怎麽了,真的要生了嗎?”

    淩天成及時攔住她:“沒有,隻是身子虛而已,太醫們正在給她診治,元裴也在,你別慌,進去看她可以,別乍乍乎乎的跟之前一樣亂說話,知道了嗎?”

    莊思顏一邊點頭,一邊已經脫開他的手,往裏走去。

    李花已經起來,撲到了葉元裴的懷裏。

    夫妻二人,當著眾人的麵,又落了一迴淚。

    等終於把情緒穩定下來,李花吃了太醫開了藥,又進了一些飯食,才慢慢好起來。

    但她一直抓著葉元裴的手,一刻也不鬆開,好像自己一鬆,那個人就會飛走一樣。

    葉元裴當然任她抓著,明知淩天成他們都在,也不過去行禮。

    他本身也不是什麽寬宏大量的男人,尤其是對淩天成,自己媳婦兒在宮裏受了這等委屈,就算不是因為他,到底還是有氣的,就當看見罷了。

    淩天成倒是不跟他計較,見李花無事了,就從她那邊出來,自去忙自己的事,隻留莊思顏在那兒。

    莊思顏看看他,又看看李花,其實有點想單獨跟他解釋一下此事,可想來想去,畢竟也是自己失職,才把李花鬧成這樣,又覺得無從開口。

    隻能囑咐宮女們好生照看,自己也退了出來。

    到屋內無人了,李花才輕聲說:“你真的迴來了,我剛才還以為自己又是做夢。”

    葉元裴拿著她的手,直接往自己的臉上掐一把:“不是做夢的,會疼,你看……”

    李花:“那是你疼。”

    葉元裴這才反應過來,可讓他去掐自己的媳婦兒,他可做不到,隻得再次說:“不是做夢的,是我迴來了,我騎馬從北疆一路趕迴來,就是為了好好看看你,好好陪著你。”

    幸福來的太突然,心愛之人出現的也太突然,李花無以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隻是使勁抓著葉元裴的手,與他久久相望。

    葉元裴也由著她看,時不時的還做個小鬼臉,賣個萌。

    要不然就輕輕在李花的手上捏一下,或者直接在她臉上親一口,以證明自己是真的存在的。

    時光靜謐,不知不覺室內的光線就暗了下來。

    宮女們都被特別交待過了,不能進來打擾他們,所以李花的住處一片安靜。

    葉元裴看麵前的人越來越模糊,才開口問她:“這裏沒有人照顧嗎?怎麽天黑了也不掌燈?”

    李花這才像是從夢裏真正醒過來一般,搖頭說:“有的。”

    她朝外麵喊了一聲,立刻就有宮女應了,急步跑進來,麻利的把殿內燈都亮起來,然後才道:“將軍,夫人,皇上和皇後娘娘在正殿裏已經布了晚膳,你們要過去一起吃嗎?”

    葉元裴先往李花那裏看一眼,見她不說話,就迴了宮女:“夫人體弱,我們就在這裏先吃點,晚會兒我再過去給皇上迴事。”

    數月過去,兩人再次同桌麵是坐,桌子上的菜是什麽滋味,好像也沒那以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人,真是甜的滿心滿肺。

    李花迴過神後,就開始關心葉元裴的衣服,問他怎麽穿的如此破爛,得到答案後,又輕聲說:“既是穿的好一點,也未必有人認出你來。”

    “安全為上,畢竟你相公長的這麽帥,就算不被人認出來,萬一有那個不長眼的姑娘,看不出來我的已經娶妻生子,硬往上貼,那不是也很麻煩嘛!”

    他是當成玩笑說的,沒想到竟然一下子戳中李花的心事。

    她原本正笑的眼,一下子就暗淡下去,頭也往下垂。

    葉元裴趕緊放下筷子,過來哄她:“怎麽了,就是跟你說著玩的,我自娶了你,眼裏哪還容得下別人,我這滿心滿眼就這一個姑娘,她的名字就叫李花,像花一要的姑娘。”

    情話又土又甜,正好合上李花的胃口,倒是比那些情意悱惻的書信來的直接。

    不過懷孕帶來的身體不適,還是給李花帶來了不少負擔。

    她想著自己不說,葉元裴去見了莊思顏他們,也是會知道的,倒不如從她這裏得知,兩人還能多說幾句話。

    就把自己身體的狀況,還有可能會發生的事一並說了。

    “我身體虛弱,胎位又不正,很可能早產,如真如此,到時候就會遇到很多麻煩,也許……也許會母子……”

    “不會的,不要亂想,這是在皇宮裏,太醫那麽多,就算這裏的人沒辦法,我還可以出去找大夫,一定會沒事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被葉元裴打斷了。

    他迴的斬釘截鐵,似乎李花的那些話真的就是她自己瞎擔心,事實上根本就沒有問題一般。

    他的堅定,給了李花勇氣。

    雖然隱憂並非全然消除,但心裏邊總算是升起一些希望:“真如你說的就好了,我也想給相公生一個大胖小子,好讓後輩長長久久記住你是怎樣威武的一個人。”

    她往葉元裴那裏看一眼,語氣一下子輕了下去:“如若……,我是說假如真的出了什麽事,將軍也不要難過,再娶一個……”

    葉元裴沒容她說下去,果斷地打斷她之後,就結束了這個話題,並且照顧著把一頓晚飯吃下去。

    其實他這個時候心裏已經很亂了。

    從他迴來到現在,已經看出李花出了一些問題,但是跟她談這種事,一不小心就往悲觀上引,像那樣的話題,隻會越說越讓人心裏陰沉,越沒有希望。

    所以他不能詳細問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麽事?他的夫人明明好好的,怎麽幾個月不見就成了這樣?

    這話他隻能去問莊思顏。

    晚飯以後,他親手服侍李花淨了手,又坐了一會兒,說了些閑話,直到她自己開口問:“不是說了要去給皇上迴事嗎?早此去吧,也早些迴來。”

    葉元裴沒推辭,起身的時候,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把一盤堅果放在她手能拿到的地方:“再歇一會兒,吃幾顆果子,我剛才已經把皮都去掉了,你且慢慢吃著,我一會兒就迴來。”

    看到李花點頭,他才出去往外走。

    到現在為止,他沒洗澡,沒換衣,隻在吃飯之前,匆匆洗了一下手,表麵還是一副蓬頭垢麵的樣子。

    淩天成和莊思顏也早用過了膳,知道他必定會來,就把所有的事都擱下,專程等他。

    正式的君臣之禮。

    行過之後,先把邊疆戰事匯報了,然後才扯到自家夫人身上。

    莊思顏從他們坐的主位上下來,坐在了葉元裴的對麵,神情裏很明顯看出愧疚。

    淩天成隻往她那邊瞟一眼,便知她接下來一定是懺悔自己做的不好,因為各種事忽略了李花,然後把所有的錯歸到自己身上。

    如果真的那樣,葉元裴怕是真從心底裏惱他們呢。

    李花的事有他們的原因,卻也不全然是他們的原因,畢竟像這種生孩子的事,還是大夫說的更可信一些。

    所以他沒等到莊思顏開口,就先道:“元裴,我們也許久未見,我備了一壺好酒,在辰熙殿裏,我們先去喝兩杯,迴頭你再跟顏兒說葉夫人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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