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狗在外圍施法,我們在圈內抵抗,就這樣堅持了有半個時辰,地上終於沒有新的樹木冒出來了。估計我們腳下數百年的滄桑變化都被那鍾魔用盡了。現下,它的法力恐也隻能駕馭這些年的生命了。


    然而,我們並沒有因此而歇得一口氣,更加匪夷所思的事發生了。隻覺一陣秋風吹過,無數片落葉飄揚而下,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氣氛中,那也真稱得上是一道迷人的風景!


    可那些黃的,紅的在空中翻滾著的枯葉在鍾魔法力的驅動下就另當別論了,它們如漫天飛舞的鋼片時而緩慢時而疾馳,毫無章法直襲而下。我們的神光打上去,隻聽得“劈啪——”作響光花四射!


    被擊飛的葉子打在樹上頃刻就鑲了進去,少說也有個一寸多深;而另外一些撞到山石上的也把那裏打得石斷岩裂傷痕累累!


    這鍾魔的自然駕馭之力真是聞所示聞見所未見,果然是一門奇術!


    “小六子,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等死吧你,傻子活個什麽勁兒?”鍾魔在圈外怪叫道:“這都多少年沒見了?哎,多少年來著?這時差怎麽又出問題了?”


    鍾魔瘋怔了似的,自言自語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我們應付眼下的情況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哪裏還有精力它顧。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聽得“疾——”的一聲響,一道並不算亮的神光急射向了圍著我們的氣場。說來也怪,那神光也不是很強,卻一下子就把法氣打沒了。原來,那法氣的弱點竟是在外麵。


    這是怎麽迴事?又是哪位高人來助?


    “別,別,別找了,是,是我!”一個不太高的影子慢吞吞的扭了過來,“看好嘍,就是本上,上,上仙到了!”


    我凝神望去,來者不正是次郎嗎?


    原來,這貨並沒走,真是用心的研讀那些法術去了。我驚喜萬分,剛要叫它過來,他卻搶著道:“別,別,別太崇拜啊!幹嘛呀這是?鼻涕泡都,都,都快冒出來了。絕活還在後,後麵呢!”


    要說這貨臨陣磨槍的功夫也算是不錯了,口中一陣神咒祭起,大片的五色神光席卷而去,直投向卷毛狗的麵門。那如虹的氣勢,仿佛萬馬奔騰,滔滔巨浪!


    可令我們怎麽也想不到的是,那五色神光竟然如此不堪一擊,被對麵鍾魔卷起的一陣風沙就給打得沒了影子,隻眨眼功夫就消失得一幹二淨,連著屁也沒留下。


    什麽玩藝呀這是,這也太令我失望了。


    放下當下的事暫且不提,令我更加意外的情況還在後麵呢!


    隨著鍾魔一聲長嘯,隻見天邊如雲似霧的蒲公英花從遠處輕盈的飄了過來,如夢如癡亦真亦幻,可就是如此的如畫美景又是誰能消受得起的呢?


    它們遠非我們眼見的那樣輕柔,那些好似千根鋼針構成傘瓣,飛旋之處,削石斷木,竟好像連一點阻力都沒遇到。


    “快過來!”


    情急之下,我大喝一聲,雙臂抱緊了急躥而至的她們。


    “叭偈魯,嘔叭嚓!”邪羽乘風術再次祭起。


    雙翅隨著我的心意倒卷過來,一下子護住了三人的身體。可是,令情況還是產生了些許偏差,我分神去照顧她們,頭低得稍晚了一點,數根飛絲一樣的絨毛一下子刺進了我的眼睛,一陣鑽心的疼痛過後,我的眼前一黑,什麽也看不到了。不幸不止於此,那些毛毛好像專門是用來對付我的,又有數根細若遊絲的家夥直釘進了我的腦門,竟把我的天眼也一並紮壞了,我疼得麵容失色幾欲暈厥!


    要知道,我的那隻天眼是從小就修煉過的,這也有十多年了,要不是它先前無意中被馭蛇女身上的刺傷了一下,哪兒有那麽容易就被鍾魔傷了。


    我疼得瘋了似的狂叫不已,渾身戰栗抖若篩糠。


    幸好那對翅膀早裹了起來,這一勢名喚金剛繭,倒也是相當的安全。


    外麵的金屬撞擊聲劈啪作響不絕於耳,聲音幹脆而響亮。而我藏在裏麵一邊狂叫著一邊不自主的狠命的撓著眼皮。可是,那種細細的毛絨絨的家夥怎麽可能揪得出來呢?


    這不動還好,越動它們就越刺得深了,我頃刻間 被紮得疼不欲生。


    “六叔叔,你別再撓了,那樣會傷得更重的……”


    “老,老,老大!怎,怎麽樣了你?”


    我耳邊聽著二人的言語,卻哪裏還有一點答言的能力。


    “哈哈哈……”


    鍾魔見終於得了手,興奮得狂笑不已。我眼見它笑得下巴都脫了臼,竟勾出了個哈欠,十作個豆大的冰豆子一下子噴了出來。媽的,感冒了還,鍾魔自語著提了提鼻子。


    “小六子,你也就是憑了那隻天眼!現在好了,沒了,看你還有什麽法子?”鍾魔得意的道:“沒了天眼,你在我眼裏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來吧!我們再換點新鮮的!”


    無邊的神咒響起,我的雙翼哪裏還受自己的半點控製。


    我的眼睛如火燒煙熏般疼痛,我看不見對方,隻好忍著劇痛拚死與那股神秘的力道相抗。但是,任憑我如何努力,翅膀終於還是被慢慢的展開了,現在的我無法看到對手,那種莫名的恐懼遠比真實的危險大過萬倍,這是雙目康健的人們所不能真正體會的。更加不幸的是,此刻的馭蛇女與次郎也全沒了半點反抗的力量。


    身處無邊的黑暗,加上一種從精神上受到了控製的感覺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體驗,恐懼已經達到了頂點!


    你的神誌是清醒的,精神上受到了控製,怎麽來形容它呢?那是一種根本無從與之抗爭的感覺,你聽從它,依順它,雖然明明知道那是對你有害的,但是,卻無心與之一較短長,你會感覺身體與心靈都對它產生了可怕的依戀,就像染上了煙毒,又像是對你最愛的人的那種依戀……


    這種時候,你的心裏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想法,有了它你好像就將擁有一切。你內心的瞬間的思想會被抓住,無限的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身體有一種騰雲駕霧白日飛升的快感!


    鍾魔又一次大笑開了,一團綠色的霧氣把我們罩在當中,一種鍾表的“嘀噠——”很有節湊的響了起來。


    我的眼睛突然間不疼了,周圍的環境中也一下子什麽聲音也沒有了,隻剩了鍾表的“嘀嘀噠噠——”……


    沒有疼苦,沒有愛恨,沒有感覺,沒有思想……


    此時此刻,那個大千世界仿佛與自己再無半點瓜葛,我的身體放鬆極了,平靜安詳超然若仙……


    “小六子,你的蝶兒呢?”


    一個柔和的聲音輕輕的傳入了我的耳朵。


    “把它的原身拿出來。好,對了,就是這樣。現在我要告訴你,她不是一個好女人,不是……先前,你也聽到她親口對你說了,她勾引過別的男人不是嗎?那個人還是個和尚,對嗎?一個馬上就要得道的高僧就這樣被她親手毀了,毀了,毀了……”


    “不,不是這樣的,你騙我!”


    我突然間受了莫大的刺激,瘋狂的怒吼著。


    我雙臂陡然的四下亂擊,蓬亂著頭發,雙目不停的流著血。


    那個聲音不為所動,繼續緩緩的道:“我沒有騙你,是你一直不願意去想。你在騙自己,騙自己……”


    我絕望極了,腦子裏一片混沌……


    一會兒是蝶兒溫柔的站在我麵前,含著笑望著我,嘴裏輕聲的唿喚著六哥哥,六哥哥……


    一會兒那溫柔影像轉瞬間就沒了,變成了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仿佛馬上就要吃了我……


    “好了,好了。別再痛苦了,你現在就要把它的原身捏碎,讓我們一起徹底殺死那個勾引和尚的壞女人……”


    “不,不!”


    我狂叫著,手卻不聽使喚的越握越緊……


    我什麽也看不見,但我能體會到蝴蝶草枝椏的斷裂和被揉捏粉碎的感覺。我的心都要流血了,可破壞並沒有停止。先是枝椏,然後是葉子,根莖,直到最後的細細的根須……


    我痛苦的大聲痛哭著,卻根本沒法阻止自己的那隻手,蝶兒的原身在我的手中不停的揉搓揉搓,變成了齏粉,慢慢的散落到地上……


    她是唯一一個無條件的對我好的人,她調皮卻無比真誠,她哀怨卻容易滿足,她無數次為我幾欲送命,她無數次在我危難時     奮不顧身……


    而此時此刻,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卻正在被我一點點的殘忍殺死,一點點的挫骨揚灰……


    “哈哈哈……”


    鍾魔無比開心的笑了,仿佛正在欣賞著世上最為美妙的一幕。


    “好了,好了,隻剩下最後一條根須了,停下來吧!我不想玩這個了,我們再來繼續一個遊戲怎麽樣?”


    鍾魔笑得都快斷氣了,而我卻如一個剛剛得到釋放的可憐的奴隸。我的淚和著鮮血還在不停的往外湧,可我卻體會不到一絲痛感,因為那種深深的疼痛不在傷口上,卻一直留在心裏……


    “不!”我像困獸般的大吼著,“我不想繼續了,你還是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我突然有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那是什麽?是孤獨,是失敗,還是對自我的鄙視與憎恨?


    鍾魔笑得都差了氣,它喘著氣道:“不,不,不。遊戲才剛剛開始……好的,好的,我知道你很在乎那丫頭,你把我給感動了。這樣吧!我給你個機會救她。我可以告訴你,她的生命力很頑強,即使現在隻剩下你手中那最後一條根須了,如果搶救得法,她還是能活下來。隻要你願意……”


    “好了,好了!”我痛哭著大吼著,像一個在海裏遊得精疲力竭的人終於得到了一根木樁。“我要她活,你聽到了嗎?我要她活!”


    鍾魔又神經質的笑了,接著道:“你看,你也太著急了,我還沒有給你選擇的條件。既然,你如此著急想要把這個遊戲玩下去,那麽好,我現在就給你機會。你看不到,但我可以毫不隱瞞的告訴你,你的愛犬次郎還活著,好好的活著。但是,你現在就要作出自己的選擇,要麽它死,要麽蝶兒死。這就是我給你的機會,聽到了嗎?”


    “不!不!不……”我絕望的跪在了地上,瘋狂的抓著自己的頭發,失魂落魄的就像是個乞兒。“求求你,還是讓我死吧!讓我死,我求求你……”


    鍾魔毫無感情的冷冷的道:“你的選擇已經超出了答案所允許的範圍。你隻能在她們之間選擇一個,好了,我勸你還是快點吧!我這個人對時間很敏感的!隻有三秒鍾,一、二……”


    “我選次郎死!”我可憐的痛哭著,大叫道:“請留下蝶兒,留下蝶兒……”


    鍾魔開心的狂笑起來了,快步過來按了一下我的頭,道:“哎喲,哎喲,你真是個兒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笑死我了……”


    “我和你拚了!”


    我狂怒的一躍而起,掐向了那聲音的脖子。


    但是,鍾魔飛快的閃開了,一連串惡魔般的笑聲響起來,忽左忽右忽前忽後。


    我絕望的長嘯著,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瘋了。那是一種怎樣的選擇呀?我不知道我都作了些什麽。我竟然會如此卑鄙,如此無恥!


    後來,這件事過去了好長時間,我才明白了在這種情況下人類的心理。


    這就好像一個人突遇車禍,如果當時副座上坐著他的妻子或者孩子,情況萬分危急時,他還是會本能的把自己閃出去,把危險留給他們。


    人在危急時,總是會選擇對自己利益最重要的一方,這是人類的一種本能的反應。


    但是,親身經過了這件事,我還是不能原諒我自己。我痛哭流泣狼狽不堪,像個全世界最可憐的失敗者……


    我是個虔誠的佛門弟子,有個想法是我以前從來不曾有過的。那就是,如果我能操控這一切,我真心的希望車禍中的司機也一起死去。


    “好了,好了。我說話從來都是算數的,那麽次郎死!”


    我清楚的聽到次郎的腳步聲響起來,它應該是朝著鍾魔去了。


    “喔,忘了告訴你了,我可以不殺她,但卻並沒有答應去救她,那樣會耗費我很多法力的。”


    就在此時,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劃破了原有中的寧靜,那是一聲犬吠……


    我竟在一日之內把蝶兒和次郎相繼害死了。我再也支撐不住了,隻覺得胸中熱浪翻滾,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終於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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