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兒此時幾近瘋狂,顫聲道:“不許碰我六哥哥!”


    “小妮子,你緊張個啥?”細竹杆輕蔑的道:“像你這樣的多情種子,怕是再修煉個千八百年也是枉然!”


    “這個,這個不用你管,你要敢動我六哥哥一下,我就,我就……”


    “你又能怎樣?”細竹杆此時此刻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放心吧小妮子,瞧這小臉兒急得,我是不會那麽輕意叫他死的!不過,他的魂兒也得陪我走上一遭!”


    細竹杆言罷,猛一揮手,我的魂氣冷不丁的竄了出來!


    又和頭一次進這林子感受一模一樣,這是我第二迴經曆靈魂出竅。隻是,這次遠沒有上次的時間那麽長,我剛感到身體發重魂兒就出來了。


    我驚恐的扭頭望去,隻見細竹杆正屈身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她的魂氣也一下子出來了,抓著我的手騰空而起,在曼陀羅花叢上空猶如兩個野鬼飄飄蕩蕩,搖搖擺擺!


    此刻,腳下的曼陀羅花神秘的震動起來,詭異的花叢左右亂擺,隻一會兒功夫就生成了一張諾大的陣圖。


    隨著細竹杆口中的神咒越念越快,第一棵曼陀羅拔地而起!花株下麵連著的光腚孩子徒勞的想再次撲進地裏,卻怎麽可能?他的身體早已懸在了半空像個陀螺“嘀溜溜——”轉個不停。


    緊接著是第二棵,第三棵……


    當全部的光腚孩子都飄起來了,細竹杆左手憑空一斬,他們頭上的枝椏被齊根削斷,隻剩了一條尺餘長的辮子。


    曼陀羅精知道大限將至,竟集體發起喊來。可是,它們哪裏還能出得了一點兒聲音,喉頭早被坐在一旁的醉貓封了。


    半空中的光腚孩子嚇得大聲的哭泣,它們相互間隻有一米不到卻終是誰也摸不著誰。隨著陣圖的繼續變化,他們徒勞的一陣亂抓亂撓,卻有半點依靠。


    “疾——”


    細竹杆一聲暴喝,情況發生了巨變!那些亂轉的孩子們一下子聚到了一處,胳膊大腿也分不出來是誰的了,也剩了一個狀如大腦的肉球。


    那隻肉球繼續飛速的旋轉著,周身一陣暗紅色的光芒頃刻間忽明忽暗的暴了起來,“嗡嗡——”聲不絕於耳!


    我的魂氣不由自主的和細竹杆分置成相對的兩個方位,中間就隔著那個狀如大腦的肉球。


    “疾——”


    每當細竹杆手指一戳,肉球就劇烈的震顫一下。我不知道下麵還會發生什麽,隻看得心肝懼裂!


    當第三聲“疾——”過後,細竹杆冷不丁的大吼一聲,“小六子,吃我一掌!”


    我才一迴神,一道神光早已穿透了那隻肉球直投我的麵門而來。我嚇得周身一抖,本能的擋了一掌。


    可是,奇怪的是,這次兩道神光相碰竟沒發出半點聲響,反而一下子粘在了一起。


    肉球不再轉了,隻懸在半空中無助的震顫,就像被一根亮白色的光柱叉著掛在了那裏。


    此刻,那些曼陀羅孩子竟然一個也沒有死,我清楚的看見肉球表麵呈現著各式各樣的痛苦而茫然的麵孔和猶自無力的顫動的胳膊,大腿……場麵冰冷而肅穆,恐怖的像一個正在展出的人體活雕 塑!


    細竹杆又一加力,她的神光太強了,我不覺肩頭一顫。此刻,我若不做點什麽,就再也頂不住了。慌亂間,我為了保身雙手死命的向前一頂,兩道神光的粘合點瞬間被推進了肉球。


    那些曼陀羅孩子瞬間痛苦的大叫了起來。我可以看到他們第張臉的表情,卻聽不見一點聲音。一切是那樣的死寂卻又充滿了隨時可能驚暴一聲的想象!


    果然,隨著細竹杆發了瘋的加力和我殊死的抵抗,那顆肉球的心部突現一種隱約的白光。那白光一脹一脹的,不到十幾秒鍾,隻聽“彭——”的一聲,伴著驚天動地的巨響肉球從中間炸開了花!


    隨著眾人目瞪口呆的齊聲驚唿!就在我們之間,也就是方才那個肉球的位置,一顆亮得紮眼的小粒“喋喋”的放著光。緊接著,它穩穩的朝著我和細竹杆垂直的方向拉伸開來,一道細若遊絲的光亮慢慢的成了形。終於,那光痕突兀了幾下瞬間撐開了。一個巨大的蒸騰著水霧的光鏡皎如皓月般高懸在了半空!


    “大爹,二爹!”


    細竹杆發狂似的大吼,淚灑如雨!


    我發誓,這是我平生見過的最為壯觀而震撼的一幕,那裏竟恍如隔世,遠不可及卻又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


    壯麗的山川,如錦的雲霧,奔流不息的江河……光鏡慢慢的變幻著視角,好像有意叫它的觀者能夠看清它的每一處獨特的風采!


    眼前的世界光明普照,鳥語花香,零散的不知名的精靈點綴在綠野山間,到處是一派笑語歡歌。


    然而,隨著細竹杆一陣陣鬼叫般的和那裏很不相融的尖叫,所有的精靈都扭過了頭,驚恐的望向了我們。它們的透明的翅膀不再抖動了,張大了眼睛立在那裏。


    隨後,一種瘋狂的暴怒瞬間破壞了原有的氣氛。它們還給我們的是一排排尖利如釘牙齒和變形得幾乎隨時都可能脫掉的下巴……精靈們的身體暴漲起來,一下子就變成了大小不一的墨綠色妖怪。


    天空變色,狂怒的打著卷的黑雲就像無情的狩獵者滿天捕殺著驚懼的四處逃竄的祥雲。勝劣懸殊,生死立判,哪來得半分遲誤,它們終於占領了整個天際,“哢啦啦——”的厲閃伴著瘋狂的歡騰讓山河都變了顏色……


    “大爹,二爹!”


    細竹杆嚇得肌肉都在發抖,卻還不肯罷休!


    精靈們並未找到出來的門徑,勝怒無從發泄,竟然相互大打出手。瞬間被擊癟的頭蓋,飛濺的花白腦漿,猶自在空中翻騰的斷肢殘體,還有突然飛起的鮮亮的血柱……


    這種駭人的場麵不是平常的人類所能想象的,它們是一群嗜血的瘋子,是一群殺戮的機械……仇恨的血液已經完完全全的控製了它們的身體,在我眼裏,它們就是一群可悲可憫卻又無可救藥的奴隸!


    就在細竹杆驚急的四下尋覓時,隻見一個身披戰袍的雙頭人電光火石的飛向了鏡子,衝了出來。


    蹲在地上的正是那個傳奇中的雙頭兄弟!他們滿身的血漬,兩隻胳膊拄在地上不住的打著顫。


    “父親!”細竹杆再也控製不住思念的悲傷一下子撲了上去。


    雙頭人捧著小女兒的臉疲憊的道:“丫頭,讓你受苦了。”


    那聲音竟是如此的悲涼和滄桑。


    雙頭人也哭了,失控的身體不停的抖動著。兩人竟也說不出什麽了,此情此景隻會反複嘮叨著人類最為樸實與真誠的兩個字。“謝謝,謝謝……”


    我還以為倆兄弟會生出怎樣的豪邁和感慨呢!卻怎麽也沒料到接下來會發生這樣撼人心魄的一幕!


    雙頭父親竟然當著眾人的麵給小女兒跪下了,瘋狂的給自己的孩子叩著頭,他們已經哭得沒了半分尊嚴體統。


    “父親,父親。”細竹杆痛哭流泣,一時不知所以,也隻好迎麵跪下。“你們別這樣,別……我會瘋掉的。”


    “不,你救了我們,你是我們的大恩人。”雙頭人可憐的就像兩個孩子,“那裏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他們是一群瘋子,惡魔!好好的世界卻有福無德……不知什麽時候,戰爭就突然爆發了,無緣無故。有時我殺了你有時你殺了他……”


    雙頭弟兄繼續道,他們隨時隨地都可以感受到肢體被砍斷的痛苦甚至是死亡!有時獲勝了,你會被當成英雄,有時受縛了,你卻隻能作一條狗……


    在那裏,所有的生命都是沒有任何尊嚴的,生與死也隻是瞬間轉換。


    光榮,恥辱;成功,失敗;傲慢,卑微;強大,弱小……


    雙頭人疲憊的抬起頭望著女兒,“孩子呀,如果我們不能活,我們真的想死,痛快的幹淨的死去……可是,每一次經曆死亡,我們都會失望的發現自己並沒有成功!死亡是那裏大多數人最大的理解和希望……”


    “父親,父親!”細竹杆慈愛的給大爹二爹輕撫著臉上的淚水,就像在安慰著無助的孩子,激動的道:“我們不說了。這不是迴來了嗎?我兌現了我的諾言!你們看,女兒長大了,我可以做到這一切……”


    “你們可知道她為此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一直在旁邊喝酒的醉貓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


    “你是誰?”


    “這個一點兒都不重要!”醉貓搖搖晃晃的走到了父女麵前,獰笑著道:“你們知道嗎?那些曼陀羅崽子是要喝血吃魂兒的……它們天生就是大食王。不過,這荒郊野外的又有幾個人來?幾日沒吃的還可以,要是喝不上血就不行了。那怎麽辦?”


    雙頭人不知它在說什麽,犀利的目光一刻不離的盯著它。


    醉貓詭秘的一笑,接著道:“抓不到人時,她就放自己的血喂它們,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她就成了今天這樣!”


    醉貓說完,猛的在細竹杆頭頂上一拍。


    隻聽“呯——”的一聲,細竹杆的身體瞬間變成了原來皮包骨的樣子。


    如此近距離的看她,沒有人不會驚懼得失聲變色!


    那還能說是一個人嗎?我真的不想再形容了,除了死魚一樣還在動的眼睛說明她還活著,再沒有其它任何可以證明這一切的了。


    細竹杆大驚失色,驚恐的用手捂了臉。“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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