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在讓四人坐下之後就陷入了沉思,會客廳裏一片寂靜,落針可聞。四位相識已久的帝國官僚你看我,我看你,大氣都不敢出,一邊猜測雷恩的心思,一邊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成為出頭的楔子。

    這種讓人發狂偏生又不敢有任何舉動的安靜持續了十分鍾時間,雷恩才從沉思中迴過神來。他先充滿了歉意的笑了笑,然後轉頭看向最胖的稅務官理查,“你們都知道,我才來這座城市,說實話我的年紀沒有你們中任何一個人年長,對於如何管理一座城市,我還是一個新手。我不知道如何把這件事做的更好,可至少知道,在動手之前,應該先搞清楚這座城市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城市?”

    “理查,我的朋友,可以告訴我這座城市去年和今年的稅收情況嗎?”,奧爾特倫堡還不是雷恩的封地,他無法做主這片土地,所以他的收入也和稅收掛鉤,稅收越多,他得到的利益也就越多,畢竟帝國不會小氣到不讓那些基層主管一方的城主們吃飽。從某個方麵而言,這些沒有被貴族圈進自己口袋的城市負責人,應該算是皇室的雇傭者。

    所以,從稅收中謀取一定的福利也成為了不宣於口的潛規則,受到皇室的默認。

    理查換了一條手絹擦著臉上細密的汗珠,他的唿吸很沉重,肥胖的身體帶給他身體極大的負擔,他小眼睛一轉,笑眯眯的眯成了一條縫,“如您所願,閣下。或許您聽到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有些憤怒或是沮喪,但我還是應該如實的匯報給您。去年征稅我隻征得了十七個金幣,今年上半年征了三個金幣。”

    雷恩摩挲著左手食指上的一枚青銅戒指,這是他母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他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看不出心中的喜怒哀樂,理查肥肥胖胖的臉顫了顫,繼續說道:“對不起,我已經竭盡所能了。您知道,這座城市想要征稅實在太難了,那些暴民根本就不配合我的工作,他們甚至敢武力抗稅,該死……,這群家夥們都應該被吊死在絞刑架上!”

    “你任職幾年了?”,雷恩打斷了他的抱怨,“每一年都如此嗎?”

    理查笑的很難看,點點頭,“我在這座城市已經待了九年,最好的年景也就征收了一百個金幣。”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事情,如果有任何一個稅務官連續九年沒有完成任務,早就會被踢出“官員”的圈子,重新成為偉大平民階級的一員,而不是繼續待在特權階級。

    雷恩偏頭看向普爾士,“警備隊沒有協助理查征稅嗎?帝國憲法中征稅是神聖不可侵

    犯的行為,必要的時候可以申請警備隊和城防官進行武裝征稅。”,奧蘭多二世時期,帝國根本從地方上征不到一個金幣的稅收,於是被稱為暴君的奧蘭多二世不顧他人反對的將武裝征稅寫入了憲法中,從此拉開了為期十一年的內戰,最終暴君勝利了,也證明了不是收不上來稅收,而是執行力度的問題。

    由此武裝征稅稱為了一種時尚,直至最近兩三百年人們習慣了交稅之後才逐漸好轉。

    普爾士臉色不如其他人那樣圓轉如意,稍嫌難看,“閣下,不是我不配合,這已經是配合之後的結果。奧爾特倫堡的情況很特殊,當地居民極少,絕大多數都是外來人口,他們以迴原住地繳稅的借口作為阻擾,加上武力抗稅,我們實在是沒辦法貫徹下去。”

    雷恩點點頭,這個借口不在他的意料之外,這也是隨口一問。

    他繼而問道,“那麽這座城市治安情況如何?會不會時常爆發衝突?”

    普爾士和奎托對視一眼之後,奎托幹笑著說道:“治安……很好,至少今年到現在沒有發生過什麽惡性案件!”

    雷恩摩挲著戒指的動作一頓,微微低著頭的眼中厲芒一閃而逝。嗬嗬,沒有發生過惡性案件?他遠在帝都都久聞奧爾特倫堡混亂的大名,三天兩頭死人都是常事,怎麽可能會大半年都沒有發生過惡性案件?隻能說這座城市中的地下勢力已經取代了官方勢力,大小事都由那些街麵上的頭頭腦腦去調解解決,輪不到官方插手。

    局麵居然崩壞如斯?這是他來到這裏之前,絕對沒有想象過的。這可是奧蘭多帝國的城市,印著奧蘭多統治的烙印,現在居然脫離了官方的管轄?這是在挑戰整個統治階層!當然,也說明了帝國對奧爾特倫堡的關注已經下降到極限,自從和拜倫帝國數代姻親之後,魏瑪走廊就成了不設防的通道,連邊軍都被撤走。

    看來想要掌握這座城市,還需要下一番大功夫。

    繼續諮詢了片刻之後,雷恩的臉色終於變得難看起來。他安撫了一下四位官方代表之後讓侍女長送他們離開,他自己坐在原位,翹著腿思索起來。

    另外一個世界的偉人曾經說過,鬥爭,無非就是黨同伐異,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以點破麵,一步步蠶食。

    隻是,這第一步從何處下手呢?

    與此同時,在城市中最高檔的妓寨中,這座城市真正的掌控者們坐在了一起。

    “不知道這次來的家夥是不是一個聰明

    人,如果他聰明,老老實實的幹完五年城主之後我們禮送他離開。如果他不識相,想要幹擾這裏的秩序……”,胡特臉上猙獰之色一閃而逝,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拿捏住領子用力掙了掙,“那就送他去見老家夥!”

    老家夥是光明神的代名詞,這群行走在黑暗世界的人從來不信什麽光明神,他們隻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子!

    阿爾瑪則有些憂心,“我覺得雷恩和以前那些家夥不太一樣,我打聽了一下,他是黃金家族之一,底蘊遠非之前那些小貴族可比。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個家夥不是渡鳥,而是一隻暴蜥怎麽辦?”,她頓了頓,環顧一周,“我覺得還是先等等,摸清楚之後在討論這些事情。”

    “嘿嘿!”

    胡特略微皺了皺眉頭,瞥了一眼發出怪笑的劍與盾傭兵團團長,“有話說話,我最討厭你這個樣子!”

    劍與盾傭兵團是奧爾特倫堡中最大的一支,也是最臭名昭著的一支,擁有一百七十餘人,幾乎都是來自逃兵,其中還有兩個半獸人。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沒有什麽做不到的,不管是捕奴還是顛覆小部落的政權。

    劍與盾傭兵團的團長巴托聳了聳肩膀,癱坐在椅子上,小牛皮的靴子翹在會議桌的邊沿。他撇了撇嘴,“管那麽多幹什麽?他老老實實的做他的城主,那麽一切都好商量,從收益中抽出百分之一算他的份子。如果他不老實,直接宰了就是,大不了安排人背了黑鍋之後去拜倫那邊躲幾年。我聽說了一個小道消息……”

    一直不做聲的哈維眉梢一挑,“哦?什麽消息?”

    巴托神秘兮兮的說道:“我聽說有大人物對那個家夥出過手,隻是沒有弄死他。很顯然,他有朋友也好,有什麽底蘊也罷,但同樣他也有符合他身份地位的敵人。那些敵人巴不得他死在這荒山野嶺,真要是弄死了他,說不定他們還會出手幫我們掃清首尾。”

    哈維嗬嗬一笑,不再說話。胡特倒是若有所思,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表情略微有了一些變化。

    唯一一個變色的就是阿爾瑪,雖然他她是一個***可實際上她也是一個中間商,專門負責買賣一些情報。常年處理各種消息的她很清楚,如果雷恩真的死在了這裏,不管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敵人,都不會善罷甘休。不是因為他的人格魅力,也不是因為什麽利益糾葛,而是因為雷恩,他代表了帝國最正統的貴族統治階級,是血統最純正的黃金家族之一!

    雷恩可以死在皇室手中

    ,可以死在宰相手中,甚至可以死在任何一個大貴族的手中。但是,唯獨不能死在平民手中,那就等於他們這些平民的代表,向貴族統治階級宣戰,那可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這群該死的蠢貨!

    阿爾瑪心中怒罵不已,但也知道這個時候勸說無異於火上澆油,她按捺住心頭的不安和荒謬,已經開始想著尋找一條出路。至於投靠雷恩,她則是考慮都不考慮,因為她很明白,即使雷恩落魄了,黃金荊棘家族衰敗了,她在雷恩眼裏,或許連一隻貴族養的狗都算不上。與其狗都不如,反而不如另謀出路!

    這群****!

    她又狠狠的在心裏咒罵了一句,希望不要向最壞的方麵發展,希望雷恩那個家夥安穩做一個吃喝玩樂的貴族!

    “不如,我去試一試那個家夥?”,胡特說道:“想要知道他的態度,最簡單、最直接、最有效的就是讓他親自說出口或是表現出來。”

    “同意!”

    “可以試一試!”

    “我希望不要太激烈!”

    和磨蹭的官方組織不同,這些人都是雷厲風行的人物,說到做到。不消片刻時間,一個小小的計劃就火熱出爐。

    第二天一大早,城主府就出了一個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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