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扶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迴房間的,整個人就跟丟了魂一般,呆呆的坐在床榻上,腦海中七夜冷冽的麵容揮之不去。


    鳳羽如同炫耀般得意的笑容更是猶如魔障,盤旋在蘇扶桑的視線之內。


    有些無助的蜷曲著身子,蘇扶桑將頭埋在膝蓋下,雙手緊緊環著膝蓋,眼淚打濕了薄薄的長裙,蘇扶桑將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淚水,嘩啦嘩啦的止都止不住。


    一邊哭一邊還在罵自己,可是越罵越難過,到得後來便是越哭越慘。


    哭了一陣之後,許是哭的太累了,所以最後抱著膝蓋就這麽坐在床榻上睡著了。


    大殿內沒有點燈,所以顯得有些暗沉,安靜的黑暗中一抹白衣悄無聲息的站在床沿,捏了個訣落在蘇扶桑身上,七夜這才揮袖點亮了殿內的燈盞,看著將身子縮成一團的蘇扶桑,心中無比自責。


    伸手想要替她擦掉眼角殘留的淚水,手伸到一半又猛然縮迴,七夜閉了閉眼,用法術慢慢舒展開蘇扶桑的身子,輕柔的將她放到大床上,然後蓋上被子。


    殘留在眼角的那滴淚隨著蘇扶桑躺下的身子慢慢滑落,最後落在枕間,片刻就消失無蹤。


    七夜站在床頭,看著蘇扶桑蒼白而精致的小臉越發瘦削,就算是睡覺也微微皺著眉頭,似乎夢到了什麽不高興的事情。


    七夜抿著唇,臉色越發冰寒,蘇扶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再那麽愛笑了?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敏感脆弱,就算滿腹委屈也是藏在自己心底,她天真無憂的模樣是什麽時候被隱藏起來的?


    七夜恍然發現,如今的蘇扶桑已經不是半年前的蘇扶桑了,這半年多的時間,她已經變了。


    “阿蘇,無論我做了什麽,那都一定是為了你好。”


    ******


    蘇扶桑第二天一早上起床就收拾東西打算前往妖界,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更不想看到七夜和鳳羽。


    寫了封信壓在桌子上,蘇扶桑招唿也不打一聲就提著包袱走了。


    才走出不到百裏就看到了一抹淺淺的青衣,鳳羽仿佛早就猜透了她的心思,早早地就候在這裏了。


    蘇扶桑本想視若無睹,徑直繞開了她便打算繼續走,然而鳳羽卻似乎有意為難她,蘇扶桑往左她便也往左,蘇扶桑往右她便也往右,生生的擋住了她的去路。


    “羽公主這是何意?”蘇扶桑強忍著怒氣開口。


    鳳羽也不在意,捂著嘴唇咯咯直笑,“小師妹這是要去哪?連聲招唿都不打,阿夜知道了怕是會擔心的。”


    蘇扶桑提了提手裏的包袱,皮笑肉不笑道,“師兄有美人在懷,溫香軟玉,哪還記得我?羽公主不好好陪著他去跑我這裏來做什麽?”


    鳳羽彎了彎唇角,臉上帶著一絲玩味,“我當然是來送送小師妹的。”


    “好了,那你現在送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可以。”


    鳳羽微微錯開半步,嘴角笑容看起來那麽的得意,“小師妹,有些不該有的心思,我勸你還是早早的打消,有些東西,不屬於你的就不應該奢望。”


    蘇扶桑的身子僵了僵,隨後若無其事的從鳳羽身邊走過,“多謝羽公主提醒。”


    鳳羽嗤笑,“小師妹心裏有數自然是最好的,免得日後想後悔都來不及。”


    “……”蘇扶桑緊了緊袖中的拳頭,臉色有些難看,不過深吸一口氣還是將所有苦澀都吞迴了肚裏,轉身便走。


    鳳羽盯著蘇扶桑的背影,看著她慢慢走遠,臉上的得意慢慢消失,笑意逐漸苦澀。


    她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其實她根本就沒有什麽可以得意的,她得到的沒有什麽比得過蘇扶桑,可她終歸是低不下頭的。


    她是鳳羽,是鳳族的羽公主,怎麽會輕易言輸呢?


    身側一陣疾風掃過,力道之大,鳳羽腳下不穩,跌坐在地上,碎石蹭破了細嫩的皮肉,沁出殷紅的血。


    “我說過,我的事你不要插手。”七夜站在鳳羽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神冰冷孤傲。


    鳳羽不以為然的撐起身子,微微仰著下巴,笑顏如花的看著七夜,“阿夜,我這是在幫你,惡人隻需要一個,由我來當不好嗎?”


    就像當初,背負罵名手刃親姐一樣,她早就不在意當不當惡人了,反正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你走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否則,下一次我不能保證我會不會殺了你。”七夜微微側身,臉上的神情疏離而冷峻。


    蘇扶桑已經走遠,隻還看得見一個小小的紅點,鳳羽得意的輕笑,“阿夜,你難道還想娶她嗎?整個四界都會反對,包括你的師傅,你以為你們還有可能在一起嗎?阿夜,你醒醒吧,那是不可能的。”


    七夜渾身就像是一塊千年寒冰,聽著鳳羽的話劍眉輕皺,手掌一晃,水藍色的長劍便握在了手中,劍尖徑直抵在她的脖頸處。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鳳羽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笑意,傾國傾城,“你會,阿夜,你殺了我吧,死在你的劍下,我死而無憾。”


    七夜鳳目靜靜的看著鳳羽,眼底怒火翻騰,麵上卻仍舊是一副冷淡的樣子,手中的長劍往前遞進兩分,鮮血瞬間湧了出來,順著雪白的脖子滑落,染紅了淺綠色長裙的前襟。


    鳳羽笑的釋懷,一雙眼睛仿佛帶了蠱惑,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七夜,七夜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白衣墨發,眼神冷若冰霜。


    長劍微微一顫,七夜一晃手便收迴了劍,他終究還是下不去手。


    袖袍一拂,七夜漠然轉身,“若是阿蘇在妖界出了事,我一定會,殺了你。”


    鳳羽身子一怔,她仿佛又看到了當年的七夜,血濺四方,手持長劍,就像是從絕世煉獄裏走出來的索命修羅,手起刀落殺人不眨眼。


    誰說殺手沒有心?七夜,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了,我原本以為,最先遇到你的人是我,最先動心的人是我,隻要我陪在你身邊,總有一天你會屬於我的。


    清風揚起七夜雪白的衣袍,鳳羽呆坐在地上,愣愣的看著那抹白衣轉身決然的離去,脖子上的傷口不淺,流下的血染紅了大片脖頸,鳳羽卻恍若未覺。


    她仿佛又想起了那一日,七夜站在寒風之中,走過她身旁時狠狠的揮開了她快要拽到他衣角的手。那時候她狼狽的跌坐在雪地上,七夜也是像現在這樣,毫不留情,決絕而淡漠的離去。


    伸手摸了摸臉頰,一片濕意,鳳羽抬起衣袖擦了淚水,看著妖界的方向眼中似乎燒起一股騰騰火焰,“當初連姐姐都不能將阿夜從我身邊奪走,你又算的了什麽?”


    “就算是逆天而行,我也要殺了你,蘇扶桑,隻有你死了,像我姐姐那樣,阿夜才能慢慢的放下對你的心思,下一世重生,你仍舊是神女轉世,所以,別怪我心狠。”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可是卻沒人知道,美人也難過英雄關,情字初嚐為甜,之後為澀,最後卻是苦。


    ******


    “老狐狸,你是不是該迴去整頓整頓你們狐族?算算日子,阿桑她們如今應該也到妖界了。”龍堯慵懶的躺在軟榻上,碧蕭在指尖翻飛。


    下方銀月和沐色正一人一枚棋子下的火熱,聽到龍堯的話銀月眼皮都沒抬,“一群小狐狸崽子,剛好鍛煉鍛煉公主殿下,翻不出天,沒什麽大事。”


    沐色難得的讚同,“阿桑是時候要學著獨立了。”


    龍堯把玩著玉簫的手指頓了頓,抽了抽眼角一臉怪異的看著沐色,“你前兩天不是還說要把雪丫頭派過去嗎?瞧不得她在冥界受了委屈。”


    沐色信手拈了一枚棋子落定,“那是我思慮不周。”


    “………”變臉真快。


    “不過說起來七夜這小子也還不錯,隻是他的命格有些奇特,我擔心他是當年的那個人。”銀月忽然開口,一枚棋子用兩根手指夾著輕輕翻旋。


    “不可能,他是冥界的人,老狐狸,你會不會想多了?那個人早就死了,沐色和我都是親眼看見的。”龍堯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不一定為虛,你怎麽就敢肯定他是神魂俱滅的死亡?”


    龍堯啞然,確實,就像是當初在戰場上的紫蘇,下落不明之後所有人都認為她神形俱滅,再也迴不來了,可是過了上萬前,他們還不是找到了她的凡身?


    所以說,事無絕對。


    “銀月,你的占星術能不能占測出結果?”沐色也是蹙了蹙眉,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他不能草率馬虎。


    “這件事,或許隻有公主殿下知曉,冥冥之中,怕是又有一段孽緣即將展開,上萬年前的結局,難不成還要再次重演嗎?”


    龍堯轉著玉簫的手驀然停下,手掌握著碧色的長蕭微微用力,難道命中注定的事情真的躲不過嗎?若是他們再續前緣,恐怕最後的結局又是一場空夢。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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