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纖出手倒是快,這邊剛和蘇扶桑商議好了合作之事,另一邊便開始對皇室下手了。


    皇室皇子公主一一被誅殺,後宮的諸多嬪妃也慘遭毒害,君墨邪靜靜地看著一切發生,心中似乎並沒有下定決心要和宋纖站在對立麵。


    蘇扶桑入宮的時候,皇宮已經大不如往日,宮牆之內的侍女兵將以及守衛皆不複往日。


    蘇扶桑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富麗堂皇的宮殿似乎彌漫著一股死氣沉沉。


    偶爾有來往的侍女太監,皆是步伐匆匆,低著頭麵色惶恐的走著。


    君墨邪看起來瘦了許多,清瘦的臉龐滿是疲倦,他站在高高的望月台上,負手而立,見到蘇扶桑便對她招了招手。


    “你知道嗎,纖兒從前最喜歡站在這望月台上,夜裏賞月,白日裏便看這京都繁華,山河萬裏。”


    頓了頓君墨邪又道,“這裏乃是皇宮之中最高的地方,可以將整個朝歌城收入眼中,一覽無遺。父皇也不允許我們隨意前來,可是纖兒喜歡,因此我總是帶著她,偷偷的來這裏。”


    蘇扶桑往前走了兩步,與君墨邪並肩而立,抬眸望去,整個朝歌城的景致確實都被收入眼中。


    “因為念著舊情,所以你放任她毀了皇室嗎?”


    蘇扶桑記得,坊間流傳,說是丞相府小千金宋纖癡戀於六皇子君墨邪,而六皇子卻心有所屬,不承她情。


    想來這必定是謠傳,君墨邪分明就是喜歡宋纖。


    因為喜歡她,所以甘願放棄對抗,任由著她鬧騰,任由著她殺害皇室宗親,也放任著她奪取羽山的地圖殘片,任由宋纖將整個朝歌城攪得天翻地覆,君墨邪也沒有出手過一次。


    蘇扶桑不知道該說他是懦弱還是用情太深。


    君墨邪凝眸遠視,長睫輕垂,“是我欠她的,是我沒能護好她,才會令得她變成如此模樣。”


    蘇扶桑微微低頭,神情晦暗,“如今你貴為人君,難道要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將整個朝歌城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嗎?”


    錯與對,誰又說得清呢?這個世界,本就沒有絕對的公正。


    君墨邪收迴眼神,輕舒一口氣,“我說,宋宇不是我殺的,你會信我嗎?”


    蘇扶桑抬頭,看著君墨邪的目光,清澈明亮,沒有一絲膽怯。


    嘴角輕弧,蘇扶桑點了點頭,“我信。”


    “不過,你以為,宋纖會信嗎?”


    這件事情蘇扶桑早就知道,因為當初她可是親耳聽著蘇晏承認的,宋宇是蘇晏殺的。


    隻不過當時著急趕往魔界,沒來得及洗清君墨邪的嫌疑,更沒有料到後來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聽著蘇扶桑的話,君墨邪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黯淡,臉上笑意苦澀,“她不會。”


    宋纖早就認定了是君墨邪殺害了宋宇,如今她又怎麽可能相信他?


    當初他解釋之時,宋纖根本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她隻相信自己的眼睛,隻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別的她什麽都不信。


    君墨邪當初既然已經下令放了宋宇,那他就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動手再去殺宋宇。


    而且,就算是要殺,他也不可能選在大牢外,還親自動手?他明明可以派遣一名死士前去殺宋宇,若是被發現了死士便會自盡,這樣也不會留下什麽把柄。


    這些事情隻要稍微花點心思都能想清楚,可偏偏宋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喪失了理智


    “我知道宋宇是誰殺的。”蘇扶桑清婉的聲音在空曠的高台之上輕響,她覺得她有必要告訴君墨邪真相。


    “是誰?”君墨邪微微一愣,當初他可是多次派人前去尋找線索,卻皆是一無所獲,如今蘇扶桑說知道,他倒是略顯吃驚。


    蘇扶桑頷首,眼神望向丞相府的位置,聲音堅定,“蘇晏。”


    蘇晏當日雖然沒有說他是如何殺害宋宇的,可是結合這種種情況,蘇扶桑也已經猜到了過程。


    蘇晏會幻術,幻容成君墨邪的模樣那簡直就是輕而易舉,而且,蘇晏的房內還有一套朝歌城的服飾,他應該便是幻容成君墨邪的模樣,然後殺了宋宇,並且故意讓自己被宋纖看到,令宋纖誤會君墨邪。


    內訌一起,恩怨將生,就算宋纖殺不了君墨邪,那也定然不可能放下仇恨。


    蘇扶桑倒是沒想到,蘇晏既然如此會算計,謀劃的既然這般長遠。


    “蘇晏...我倒是將他給忘了。”君墨邪劍眉輕皺。


    清風微揚,蘇扶桑側過頭去看著君墨邪,“坊間謠傳皆是假的,其實你喜歡宋纖對不對?”


    沒有給君墨邪開口的機會,蘇扶桑一口氣便接著把話說完,“因為喜歡她所以不忍心她丟了性命,可是你知道她一定要複仇的,所以,你縱容她血洗朝歌,血洗皇室,因為你已經愛上她了,愛到無法自拔。”


    君墨邪要是有意殺宋纖,恐怕她早就死了,可如今她羽翼漸豐,君墨邪已經漸漸的敵不過她了。


    君墨邪聽完蘇扶桑的話,臉上沒有絲毫怒氣,反而多了一絲溫柔,“對,我愛她,我原本是想娶她的,娶她做我的妻子。”


    蘇扶桑有片刻晃神,她總覺得,宋纖若是沒有仇恨蒙蔽了雙眼,她如今應該過得很幸福,因為有一個這麽溫柔的男子,一直想要娶她,想要她做結發妻子。


    等一人擇終身,可君墨邪終究是沒有等到宋纖。


    皇室曆朝曆代,隻有妃子妾姬,正妃側妃,又怎能比得過結發之妻?


    蘇扶桑曾聽過傳言,結發即為妻,不過這隻是平民百姓之間才會有的稱唿,窮苦人家都是一夫一妻,也是隻有這樣,才能稱得上為妻。


    而像是貴族子弟,皇室宗親,大多都是姬妾成群,像是人君,更是有後宮佳麗三千。


    而君墨邪卻是想要宋纖做她的結發妻子,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身後的木階發出輕響,蘇扶桑和君墨邪同時迴頭,高台之下不遠的階梯之上,宋纖長發輕揚,一身素衣,靜靜的站在清風之中。


    “纖兒?”君墨邪詫異。


    宋纖站在台階之上,身若扶柳,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在清風之中,她看起來搖搖欲墜,白淨的小臉輕輕上揚,看著君墨邪的眼中多了一絲疏離,“墨邪哥哥,我們迴不去了。”


    她從前有多天真,現在就有多無情。


    在數月之前,宋纖最大的心願是嫁給君墨邪,那時候她天真無邪,驕橫跋扈,肆意張揚的活著。


    而不過短短數月,她家破人亡,雙親盡失。


    她親眼看著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將利刃插入自己父親的體內,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躺在自己的懷裏失了氣息,死不瞑目。


    就算如今君墨邪說他想娶她,可誰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在演戲給她看?


    宋纖將落下的一縷發絲捋到耳後,臉上帶著君墨邪看不透的笑意,“墨邪哥哥,一切都晚了,皇室很快就會血流成河,他們,都要為我父親償命,為我宋家償命。”


    君墨邪薄唇緊閉,好一會才開口,聲音略顯沙啞,“纖兒,若要償命,我來償,他們都是無辜的...”


    宋纖也不是真的無心無情,她看著君墨邪仍舊是紅了眼眶,這是她曾經最愛的男人,是她從小到大就想嫁的男人。


    蘇扶桑看著君墨邪從腰間取下匕首,眼疾手快的將匕首奪走,“你不能死。”


    話落轉頭看著宋纖,“你的父親不是他殺的,也與皇室無關,就算償命也不該由他們來償。”


    宋纖咬了咬下唇,麵色有些蒼白,聲音卻仍舊堅定,“這是我親眼所見,怎麽會假。”


    蘇扶桑皺了皺眉,她沒有辦法否認這一點,宋纖確實是看到了君墨邪殺的她父親,如今,隻有蘇晏自己當著宋纖的麵承認,或者找到確鑿的證據,宋纖才會相信她說的話。


    頓了頓蘇扶桑開口,“你父親是蘇晏殺的,而且…君墨邪他其實很愛你。”


    宋纖輕吸一口氣,唇角輕勾,“我不會再相信你們了,怎麽,如今還要在我麵前演苦情戲?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宋纖心中一直有個疙瘩,她曾經在君墨邪的書房看到過一張畫像,畫上的女子穿著一身嬌豔的紅裝,玉手芊芊,身材纖細,苗條別致。


    據說那是君墨邪的心上人,那幅畫君墨邪不允許任何人去碰它。


    宋纖那次也是意外之下才看到的,然而還沒看到畫中女子的麵容便被君墨邪發現了,訓斥了她一頓,之後任憑著宋纖死纏爛打,君墨邪就是不給她看,而且還將畫藏的更加嚴實了。


    從那個時候起,宋纖便開始逐漸相信坊間謠傳,說那是君墨邪的心儀之人,可是宋纖仍舊放不下對他的喜歡,她就是喜歡他,哪怕他一點也不喜歡自己。


    “纖兒,我發誓,我從來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你的父親,不是我殺的。”君墨邪話語平靜。


    宋纖卻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唇角笑意越發燦爛,台階拐角處一身外邦服飾的蘇晏緩緩現身,腋下夾著一個小小的身體。


    站在木階之下,蘇晏將腋下的人扔在地上,赫然便是君墨邪的皇弟,—君墨竹。


    君墨邪隱隱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你們要對他做什麽?”


    宋纖輕笑,笑意冰涼,“墨邪哥哥,你那麽聰明怎麽會猜不到我們要做什麽?”


    蘇扶桑也知道,自己不能置身其中,微微抬頭,視線越過底下兩人徑直看向前方過廊簷下,背靠著朱紅色柱子的七夜。


    心底稍稍感到一些心安,似乎隻要七夜在,她就永遠不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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