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之中,白霧嫋嫋,七夜整個身子都浸在池子裏,耳邊迴想著雪影的話,這個天下,他可以喜歡任何人,唯獨不能喜歡蘇扶桑。


    濕噠噠的手掌抬起,摘下臉上的麵具,水汽蒸騰,模糊了視野。


    “我怎麽會喜歡阿蘇呢。”似是自嘲的笑了笑,七夜將麵具放在地上,整個人緩緩滑落,沉在池子之下,溫熱的水浸濕臉龐,令得他神識也稍稍清醒了些。


    蘇扶桑不僅是月城的少主,她還是神界的紫蘇公主,哪怕千萬世的輪迴,她仍舊是她,血脈之中注定了,她就是神界的公主。


    水池一片靜謐,隻有潺潺的流水聲音傳入耳中,七夜整個人隻有臉露在水麵上,長長的睫毛被打濕,臉上也是一片濕意。


    樓外涼亭之中,蘇扶桑一邊憶著七夜彈琴時的音調,一邊認真的彈奏,雖然笨手笨腳,可也捉摸出了些許思緒。


    “也許我從前真是善通音律呢。”蘇扶桑得意的輕笑,撫上琴弦的手指不由靈活了幾分。


    雖然七夜隻是彈了一半的曲子,但是蘇扶桑潛意識裏就覺得這首曲子好聽,心中不由得多了三分偏愛之意,彈奏便是更為認真。


    “鳳求凰,鳳求凰,這名字倒是很特別。”蘇扶桑一邊彈琴一邊念叨著曲子的名字,雖然不知道這首曲子想要表達什麽,可她就是喜歡。


    從烈日炎炎的當午一直練到斜陽西下,七夜始終沒有迴來,蘇扶桑有些失落,也有些喪氣,不是說好了一個時辰之後就迴來嗎?她都等了他一個下午了,居然還沒有來。


    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蘇扶桑火大的想砸了桌上的琴,練了一下午,十指都被磨出了血泡,原本就有凍傷和灼傷,如今更是傷上加傷。


    長鞭高高舉起,卻還是不忍心下手,這把古木琴看起來很是名貴,而且十分漂亮,又是難得的九弦之琴,這麽砸了實在有些可惜。


    歎了口氣收迴鞭子,蘇扶桑抱著古琴有些無奈的朝著亭子外麵走去,既然七夜沒來,那就把古琴抱迴去給他吧。


    嬌豔的紅衣慢慢消失在涼亭,朝著閣樓走去。


    隱秘之處,一道白影靜靜的看著蘇扶桑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見,這才緩緩從陰暗之中走出來,靜靜的看著剛才蘇扶桑彈琴的地方,她練琴時認真的模樣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還有那受傷的手指...


    一道黑影輕盈的落下,來人一身黑衣,半跪在地上,“主子。”


    七夜背對著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玉瓷瓶,“把這個交給青衣,讓她給阿蘇上藥,她的手受傷了。”


    黑衣人接過瓷瓶收好,應了聲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涼亭之中。


    蘇扶桑抱著古琴去了七夜房間,然而他似乎不在房內,一直敲門也沒有得到應答,蘇扶桑隻好作罷,抱著古琴迴了自己的房間。


    喚了侍女送來飯菜,蘇扶桑餓極了,狼吞虎咽的把自己喂飽,這才發現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指火辣辣的疼。


    正準備叫侍女拿點藥膏來擦,門口青衣便踩著蓮步走了進來。


    “屬下參見小少主。”


    蘇扶桑略帶疑惑的看著她,“青衣姐姐,大晚上的你來我這裏有什麽事情嗎?”


    青衣掏出青玉瓷瓶,猶豫片刻開口,“雪影領主見小少主在涼亭練了一下午的琴,傷了手指,所以拿了藥膏,吩咐我給小少主上藥。”


    蘇扶桑聽到雪影迴來,臉色微微一喜,“雪影姐姐來了啊,她速度可真快。”


    青衣淡笑著替蘇扶桑清洗傷口,然後上藥包紮,手法輕柔熟練,不一會兒就包紮好了,“領主也是今日剛到。”


    蘇扶桑點點頭,然後想起來什麽似得,偏頭看著青衣,“青衣姐姐,你今天下午看到七夜了嗎?”


    青衣一邊給蘇扶桑手指的紗布固定,一邊輕笑,“七夜少主嗎?他今日下午一直都在閣樓和領主談事。”


    “他是幾時去的?”


    “約莫是午時左右。”


    午時左右,那不正是他從涼亭離開的時間嗎?蘇扶桑微微一愣,原來,他中午離去並不是去沐浴,而是去找雪影了。


    可是,他為什麽要撒謊騙她?還有,他為什麽沒有迴來找她?就算和雪影談事脫不開身,他也可以找個侍女知會她一聲啊。


    可是他沒有。


    “小少主,怎麽了?”青衣看著蘇扶桑似乎在出神,忍不住關心。


    蘇扶桑搖了搖頭,“沒事。”


    見青衣已經包紮好了,蘇扶桑查看了一番手指便朝外走去,“青衣姐姐,你包紮的真好看,謝謝啦,我去找雪影姐姐了。”


    青衣微微低頭,“舉手之勞,小少主不必言謝。”


    看著蘇扶桑走出房門的身影,青衣輕歎一聲,心中雖然不知道領主為什麽要欺騙蘇扶桑,可青衣清楚,雪影領主所做的任何事情,任何決定,都是絕對不會對蘇扶桑不利的。


    蘇扶桑全然不知到青衣此刻心中所想,歡喜的朝著雪影的房間走去。


    從皇宮出來當日,她便傳了消息迴月城,告知了人界如今的情況,沐色也迴了消息,說會讓雪影前來協助,隻是沒想到雪影這麽快就到了。


    雪影房間裏燈火通明,蘇扶桑敲了敲門,聽到應答便推開了房門。


    見到軟榻上的雪影,蘇扶桑臉上笑意吟吟,徑直撲到她懷裏,“雪影姐姐,我都想死你了。”


    雪影笑著揉了揉蘇扶桑的頭發,“我也想你。”


    “雪影姐姐,可有查到幕後之人的線索?”


    “暫時還沒有,不過所有證據都指向了畫皮閣。”


    “這樣啊。”


    蘇扶桑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手指絞著落在胸前的一縷長發。


    雪影自然也是看出了蘇扶桑的反常,輕笑著看她,“我們家小少主怎麽了?有心事?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蘇扶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半天停住腦袋,潤了潤嗓子,“雪影姐姐。”


    “嗯?”


    “你午時之後都和七夜在一起嗎?”


    “是啊,怎麽了?”


    “你們聊那麽久聊了些什麽?”


    雪影噗嗤笑出聲,“不過是家常瑣事,沒什麽大事。”


    蘇扶桑什麽話也沒有問出來,有些不甘心的哦了一聲,隨後又追問了幾句,然而還是沒有半分有用的線索。


    雪影好像刻意將有關七夜的事情隱瞞著她。


    什麽也沒問出來,蘇扶桑隻好作罷,在雪影房間玩了半宿,這才疲憊入睡。


    雪影看著床榻上睡顏安詳的蘇扶桑,嘴角微微彎起,她喜歡這樣的蘇扶桑,沒心沒肺,過得開心自在。


    可是若有一天,蘇扶桑經曆了情愛,或許就會失去今日這般的童真無邪。


    夜色更深,有人酣睡入夢,有人卻徹夜難眠,枯守油燈,默待天明。


    畫皮閣


    昏暗的房間內隻有一盞油燈在狂風之中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一身鵝黃色長裙的少女站在一名碧衣女子身後,碧衣的女子背對著她,所以少女也看不到她的容顏。


    鵝黃色長裙的少女麵上也帶著麵紗,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鬥篷,青絲挽了個簡單的發髻,發間隻有一朵素色花骨朵的簪子。


    一身打扮,素淨無比。


    “接下來我要怎麽做?”少女看著麵前的碧色身影,開口聲音清麗未脫稚氣。


    “做你最擅長的便可,不把水攪渾了,又如何能渾水摸魚?”碧色女子聲音冷冽。


    “這個簡單。”少女美目微眯,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不過,你為什麽三番兩次的幫我?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碧衣女子似乎覺得有些好笑,淡淡的反問,“你能給我什麽嗎?”


    少女微微一愣,麵紗下的麵容似乎有些僵硬,她能給什麽?她如今一無所有,什麽也給不起。


    似乎預料到少女的反應,碧衣女子輕笑,“所以,你覺得我是因為你能給我什麽所以才幫你的嗎?”


    少女微楞,搖了搖頭,“我相信不是。”


    “可是,畫皮閣閣主心夢早已被月城少主手刃,如今的畫皮閣勢力已經大不如數月之前了。”


    碧衣女子一派從容,語氣輕緩,“就算死了,我也能給你活過來。”


    “你的意思是說,心夢閣主沒有死?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她?”


    “你如今可以調動整個畫皮閣的力量,何必急著見心夢閣主?等時機成熟,你們自會相見,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少女微微愣了片刻,隨即順從的點了點頭,“既然姑娘都這般說了,那我也不著急,我現在就去安排人手,將這朝歌城攪一攪。”


    碧衣女子輕輕點頭,“記住,不要留下太多痕跡。”


    “放心,我會處理妥當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小姑娘了,我長大了。”


    少女眼中閃過一抹恨意。


    碧衣女子嘴角輕勾,如今局勢的走向同她預料中的一模一樣。


    少女的身形緩緩走出房間,昏暗的油燈照在碧衣女子白嫩的臉龐之上。


    如今,我就親眼看著人界的渾水被越攪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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