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地哦了一聲。其實,我心裏明白,天佑如此,也有自己的苦衷,他投資的五湖星娛樂公司最近正忙著簽約幾位在娛樂圈無限風光的人物,這些人物的加入,極有可能對蘇曼五湖星一姐的地位造成威脅。四年時間,蘇曼再也不是那個名氣小小的明星,而是憑借著一周姓製片的力薦,迅速上位成功,成為了集萬千風情於一身的寵兒。


    而且,此時的蘇曼,曆練多年,早已不是那個急於行事的小角色。上一次,在天佑家族集團的私人酒會上看到她時,她正笑意吟吟地站在天恩的身邊,眼波流傳,嬌媚異常。她看到我的時候,眼神中劃過淡淡流波,還特意低頭,對坐在輪椅上的天恩低語了幾句。然後,她和天恩隔著遠遠的距離,衝我舉起了酒杯,問好示意,濕潤的唇滑出“你迴來了”這四個字的口型。


    你迴來了?


    是探尋?還是問候?或者挑釁?


    是的,你終於迴來了,新仇舊恨是不是該做出了斷了呢?


    這,是不是她和天恩,眼底最終的顏色。我突然感覺,四年前的劫數,讓我對周圍的人失去了信任,總是帶著疏離的表情看待周遭。


    蘇曼和天恩在舉杯之時,對全酒會的人展現著我的友善。但是,隻有我,從她喜媚的眼神裏,從天恩微笑的眼波裏,看到了隱藏於斯的冰冷。


    天佑說我多慮了,時間總會衝淡一切的。


    我當時的喉嚨裏竟然蹦出這樣的話,我想說,時間衝不淡一切的,至少衝不淡你給涼生左手留下的傷痕!這個念頭從我腦海裏冒出來的時候,我都被自己對程天佑突生出來的怨憤給嚇壞了。


    如果,我還怨恨程天佑,為什麽要迴來?隻為了看涼生嗎?看看失去記憶的他,純白如紙的他過得可好?可現實是,他非常不好!他走丟了!


    可是……可是……你還是留在了天佑身邊,是你需要他的庇佑,還是,你想要讓他感受曾經涼生有過的痛楚……這就是,就是所謂的報複。


    當“報複”這個詞眼蹦出來的時候,我的手腳冰涼,臉色也突然蒼白得可怕。這些瘋狂的念頭就在我見到蘇曼和天恩的一瞬間,瘋狂地湧入我的腦海。


    我指端的冰涼傳遞到了天佑溫熱的掌心,他將我拉到一邊,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薑生,怎麽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先送你迴去,我怕你剛剛迴來,水土不服,不要生病才好。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眉眼之間,盡是分明的關切之色。


    我低著頭,看著遠處談笑風生的蘇曼和程天恩,不知該用何借口來掩飾自己的失態,隻好故作怨憤狀,對著蘇曼的低胸晚禮服,無限怨念狀:她的咪咪好大啊……不過,雖然是借口話題,但卻是實話實說。


    程天佑被我這直白的話給說得小愣了一下,眼睛瞟了遠處的蘇曼一眼,微微一笑,輕輕咳嗽了幾下。他在我耳邊輕輕言語,薑生,其實吧,那沒什麽可羨慕的。如果你確實很羨慕,你也可以爭取早日嫁人,憑借著你夫君,比如說,本公子,良好的基因,改造一下自身的劣勢,生一個女寶寶。我想,我這麽優良的基因,肯定能讓女兒得以改良的。


    我的臉微微一紅,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程天佑的胸部,說,我怎麽就沒發現你有很“巨大”的基因呢?


    程天佑方覺得自己剛才太過王婆賣瓜了,笑了笑說,愛信不信,不信的話,你要不要嚐試一下啊?


    我疑惑地看著他,嚐試一下?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製造一個女寶寶出來看看?說完這話,我才發現自己被程天佑這個壞蛋給繞了進去,但為時已晚。


    程天佑笑,眼睛裏閃過了一絲邪氣的光,一副詭計得逞的模樣,他說,你答對了,親愛的小姑娘。


    因為程天佑剛才淡淡的一瞥,蘇曼的視線有很長時間是停滯在我和程天佑身上。她眼中透著一絲讓人難以覺察的竊竊欣喜。


    是不是,無論怎樣修煉成精的女子,怎樣辛苦構架起來的八麵玲瓏,都抵不過自己喜歡的男子這淺淺的一迴眸?


    隻因感君一迴眸,使我思君暮與朝。


    女孩子的傻,千百年來不曾改變過。就連四年前,那個曾經練達世故的叫做寧信的女子,也跳脫不了事關愛與被愛的魔咒。


    我突然很想跟天佑提及寧信這個名字,但是,卻怕他兀自傷神。寧信在監獄裏拜托過我,一定不要將她入獄、甚至會判死刑的事情,告訴遠方的程天佑。因為,她很甘心為了保護他最親愛的弟弟天恩而死去,就像為了保護他一樣。


    想起那段波濤洶湧的前塵往事,我就會變得無比傷感。難道,寧信這樣的女子,隻為了驗證那一句話而存在:我愛你,與你無關。


    可是,我們的幸福,又與誰有關呢?


    蘇曼望向天佑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因為她發現,程天佑自那一瞥之後,目光再也沒有落在她身上。所以,她低低俯身,滿臉盈盈笑意掩住不盡的落寞和恨意,同程天恩談笑著,胸前的春光一覽無餘。


    第二天,蘇曼與程家二少爺天恩香鬢廝磨,大秀酥胸的相片登上了娛樂頭條。我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現如今的修為。她所有的舉動,都是為了下一步布好的棋子,哪怕是她掩飾失落的一個小小的動作,都是爭取更多的曝光率,來維持自己黃金不倒的身價。


    北小武當時正在我家玩,跟我和金陵討論流浪的藝術,當他看到茶幾上蘇曼同天恩的相片時,也忍不住哇哇大叫,這女人越來越極品了!奶奶的夠妖孽!夠勁爆!


    自從小九離開之後,北小武的審美觀就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喜歡用“妖孽”、“淫穢”、“勁爆”來形容他的所見。是不是每個人的生命之中,都有這麽一個人,他的離去會讓你的習慣發生巨大的改變。就如同我,以前涼生在的時候,我總是想著味道濃濃的“紅燒肉”;可是,自從他從我生活中離去之後,我更多惦記的是那樣一份淡若無味的水煮麵。這個世界,還有什麽美食,能比得上你給我做的那無數次的水煮麵美味?就好比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得你讓我如此對痛苦無懼無畏?


    金陵滿目憂鬱地看著報紙上的天恩。報紙上的他,天使一般的容顏,薄薄的唇角,寡淡的笑容,依舊是飄逸的長發,精致而貴氣的臉龐,恍若不落人間的凡塵。他的樣子,讓我突然間想起一句話——天使曾經親吻過他的眼睛,卻忘記了親吻他那冰冷的心髒。


    從這張小小的報紙,就可以看出,蘇曼是多麽殫精竭慮,又是多麽成功地吸引著大眾的眼球。現如今,五湖星要簽約別的藝人擴充自己的營地,防止紅牌藝人獨大的時期,她更是極盡本領地博取曝光率和關注度。所以,這段時間,五湖星娛樂算是處於風口浪尖之上,糾纏著娛樂圈內的緋聞、炒作、黑幕、潛規則,曝光度空前的高漲。就連一直在幕後的投資人程天佑,也難免遭遇記者的偷拍以及一些無端的報道。怪隻怪,他這天生精致的臉龐,太適合與各色女星傳緋聞。單身多金,容顏出眾,出身優越,且帶有黑色傳奇色彩,甚至有過幾近狼藉的壞名聲。這一切,足以使他比那些繡花枕頭一樣的男明星更具八卦價值,也更合適女fans的追捧,更像一個極具現實感的真人版王子,供人遐想。


    當然,這一些,都是北小武從酒吧裏一起廝混的那些女孩嘴裏得來的評價。


    很多時候,那些娛記都會私下裏感謝上蒼,將程天佑這等人物賜給他們,讓他們有了更多報道可以杜撰。


    同程天佑上樓前,我將報箱裏最新的《燕南晨報》給拿了上來。


    唉,真是念叨過誰,誰就出現。蘇曼的消息再次登上了娛樂版的頭條。但是,卻是一個極壞的消息——《天後蘇曼為舊情所困,安眠藥自殺入院急救》。這個標題嚇了我一跳,我慌忙看著上麵的詳細消息。


    報紙之上,白紙黑字,分外刺眼——


    “……蘇曼自入娛樂圈後,便和無數權貴人物傳過真真假假的緋聞,其中,傳得最兇的莫過於四年前與程氏集團長子程天佑,即五湖星娛樂有限公司的年輕董事長……蘇曼此次服用了大量安眠藥,被疑與程天佑在程氏集團的私人酒會上冷落佳人,另結新歡有關。此前,有記者拍攝到蘇曼在酒會之上買醉,並與程氏集團二公子程天恩勾搭,作為對舊情人的報複。不想,情深於斯,難以自拔,便有了自殺之舉。蘇曼小姐於淩晨四點被送入醫院急救,至記者發稿時,醫院裏尚未傳出有關蘇曼小姐搶救結果的任何消息。另外,據報,蘇曼小姐已經不是第一次為程家大少自殺……”


    程天佑迴頭問我,你在看什麽呢,眉頭皺得這麽緊?


    我抬頭,說,蘇曼自殺了。


    程天佑的表情很冷淡,點點頭,說,哦,又自殺了。


    我咬了咬嘴巴,說,是的,又!又一次與你有關的自殺!


    程天佑微微一愣,然後說,薑生,你這是在吃醋嗎?


    我搖了搖頭,緊緊咬著嘴唇,說,你這個無所謂的表情是做給我看的嗎?如果是的話,請你收起這種表情!我隻想告訴你,你旗下的藝人,你的搖錢樹,你的舊情人,蘇曼,她現在正在醫院裏搶救!請你不要擺出一副冷漠的表情,這是一條人命!我希望,你能趕緊去看看!馬上就去!立刻去!


    程天佑的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瞬間淡去,依舊是剛才那副冰冷而不屑的表情。他說,薑生,首先,我要告訴你,一個人,隻有自己覺得自己的命值錢的時候,才能要求別人尊重她的命!這一點,蘇曼就輕賤了自己!所以,也請原諒我的輕賤!另外,我勸你還是把這則新聞當消遣吧!這不過是她和經紀人一手策劃出來的,博出位,博頭條,不痛不癢的新聞,做給大眾看的,你不必當真!進醫院,是有可能,但肯定不是吃安眠藥吃多了,估計是宴飲狂歡太多,吃多了撐的!好了,我給你去煎荷包蛋。


    程天佑的這一番話,讓我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原本對於蘇曼病情的焦慮也平靜了下來。原來,對於色彩斑斕的娛樂圈內幕,是我少見多怪了。


    於是,我就安靜地坐在餐桌前,慢慢地看著《燕南晨報》,等待著程天佑牌煎荷包蛋。玫瑰花的芳香淡淡地沁入心脾之時,我才發覺,原來,程天佑來的時候,還帶來了大捧的粉玫瑰,隻是,我居然忽略了。


    這時候,我的心突然輕微地柔軟了一下,一種小小的內疚,淡淡地飄蕩在胸口。


    程天佑下廚房之前,突然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神情極其認真地看著我,他手裏揮舞著鍋鏟,很滑稽的樣子,問道:薑生,我必須知道一件事情,你剛才,剛才,是不是吃醋了?老實交待啊!


    我用報紙擋住臉,擋住那份管製不住升騰到臉上的紅暈,說,快去,快去,好好地做你的小廚郎去,尊敬的五湖星娛樂有限公司的程大董事長!


    程天佑撇撇嘴,轉身折迴廚房,像一個陰謀未能得逞的孩子。


    05 我是你命裏的劫上劫,你是我心上的結中結。


    我很想跟程天佑說一下,五湖星那個名字實在太難聽了,真難為你這樣的男子還能想出這麽難聽的名字。


    其實,我不是很矯情,但是程天佑做的飯卻實在難吃。


    本來,雞蛋是多麽美好的東西啊,就是最簡單的煮雞蛋也是美味的。但是他居然可以用不知名的方式將雞蛋做得像骨頭一樣硬。


    他微笑地看著餐桌上的我,幽深而霸道的目光裏帶著一絲害羞的氣質,那麽自然地流露,並不顯得突兀。這是我從來沒有從他眼睛裏看到過的。他聲音極其緩慢,說,這是我第一次下廚房……


    我嘴巴裏的荷包蛋嘣地掉到了瓷盤裏,差點將瓷盤砸碎。我心想,你不早說,要知道是你第一次下廚房,我就出去買豆漿油條慰勞自己好了。現在好了,啃像石頭一樣的雞蛋。


    程天佑抬手,用紙巾擦擦我嘴上的油漬,小心地問道,是不是不好吃?


    說這話的時候,他像一個從遊戲裏敗陣的小孩,眉心間點點的憂鬱。他說,我這麽做,隻是想確定一下,薑生,你是真的迴來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哪怕是機場那一麵,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夢裏一樣。我不知道,這四年,你在外麵經曆了什麽,有沒有受傷害。我隻是知道,我很想你,非常想你。我又生怕這是假象,是一個夢。我掐自己一把,很疼,但是,我怕是自己太過沉迷這個夢,不肯醒。我想輕輕掐你一下,卻怕把你碰疼,你就像夢一樣消失了。所以,我隻好來給你做一次飯,我想看著你吃的時候,皺眉頭的樣子,這樣,我才敢相信,我的薑生,她真的迴來了……


    說到這裏,程天佑的眼睛裏,有些星星點點的碎光,一碰就會散落腮邊。


    他說,我知道,一個男人,不該說這麽多的話。男人對於女人的疼,是在行動上的。但是,薑生,我覺得作為當事人,我有權力將我的心,捧在你麵前,讓你看清,不讓你再迴避了!


    我曾經傷害過你,傷害過你最親愛的哥哥,涼生。但那統統都是我的錯誤我的嫉妒!那一天,在天恩麵前,我要你這輩子不許對天恩變心!一貫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居然為了他而哀求我,你說,隻要我不傷害他,你什麽都答應我!


    當時的我,感覺天崩地裂了。


    這是我認識的薑生嗎?那個驕傲得像小母雞的女孩嗎?


    而我,疼你,寵你,縱容你,都不曾換來的你的驕傲,卻在他危難之時,全部瓦解在我眼前!那時的你,脆弱得不堪一擊。曾經的你,何曾求過我一分一毫?何曾求過誰一分一毫!


    看到你為了他那樣痛苦,嫉妒心就蒙蔽了我的全部理智!當時的我,驕傲慣了的我,無法忍受你對另一個男孩如此之好,好到可以拿自己一生的幸福相抵!而且,我當時確實不知道他是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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