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陪她坐在後車排,少了士兵少了鋼槍,隻是前後多了幾輛“保護”的軍用吉普。她兩手環抱著,靜望著窗外,如果博文是謀反主謀,她是嫌疑人犯,羅順是不是也受到了牽連?其他死心塌地跟著博文的將士官兵呢?博文已經被關了禁閉…

    以為是石頭堆砌牢不可催的清朝監獄,以為是博文現住的四合小院,不想是軍部內的另一處別院。門外照常有官兵嚴密把守,高牆上爬有枯黃藤蔓,深色的常青樹枝遠遠探出牆外,木板大門倒更顯得此處是平日休息的下榻之地。

    本打算要求去見博文,可若是他知道自己也被抓了起來,心裏肯定萬分擔心,他說過如果迷了路,隻要靜靜等他便可以了。這個時候不能成為他的負累,要相信他。

    趙子勝先下了車,隨後禮貌地開了車門。

    院落裏種有毛竹,黃色泛白的狹長葉子落滿了石桌石凳,地上開有桃紅色的一串紅,兩間屋子一房是客廳一房是就寢臥房。

    他請人進了客廳,扯掉白色手套,“夫人,對趙某的安排還算滿意吧!”

    請她協助調查原來是想間接地幽禁她,難道想以此牽製博文?

    她輕輕一笑,“趙參謀長已經做了,還在乎我滿意嗎?”

    好厲害的一張嘴。

    趙子勝啞口無言,低頭苦笑,以此掩飾尷尬,斜眼間看到派出去的人前來匯報,找了很好的台階,“既然如此,趙某不打擾夫人了,如果有其他的吩咐,這裏有直線電話,直通我辦公室”

    她欠了欠身,道了謝。

    門哐當一聲緊鎖了住。

    他迴首望了望別院,頓了頓,離開了,衣著下級軍服的士官悄悄跟了上。

    “參謀長,小院四周已布滿地雷,我也安排了一個連隊防守,如果他硬闖出來,不是成了槍靶,就是被炸得稀巴爛。即使上麵追查下來,我們也有正當的理由作借口”士官望了四周,無其他人影,繼續稟告,“是林博文自知罪孽深重,蓄意逃跑”

    如果林博文真闖了出來,也會讓他束手就擒,除非他準備犧牲掉那個女人。

    “士忠,做得好” 他眉毛微微一揚,一掌拍在丁士忠的肩上,稱讚道,“我會將此事上報張副司令”

    丁士忠得意地笑了,感恩戴德了一番後,說已經在萬香樓定了晚宴,約了幾個相交的朋友,請他賞個臉吃頓便飯。他立馬冷下臉,厲聲提醒道,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外麵還有一個羅順,別以為困住了他就能掌控一切,稍微大意,你我都是吃不了,兜著走。丁士忠忙收起笑容,換上嚴麵,立正道“是”第一次沒有開車,他脫了軍服換上深褐色便衣,是件改良了的西服,雖多了兩顆袖扣,人卻顯出了內斂,“子勝,西裝太張揚了,不適合你”,林博文不喜歡張揚的人,他一直都懂。

    出了軍部,沿著樹蔭密集的巷子漫步前行。

    陰沉的冬日,街上越發的人煙罕跡,店鋪門麵早早關了門,亮起的紅色燈籠趕走了最後一絲白晝,夜來得太快也來得很急。

    看到牆角搭起的擋風蓬,聞到燒肉的溫香,走了進去。大半天沒有客人,老板見來了人卻又衣著考究氣宇不凡,剛熱起的心瞬間冷了下來,知道這種人不是來吃飯的,沒怎麽搭理。他瞧出了門道,撇著嘴角笑了,點了份燒酒和比較花費錢的菜肴,臨近年關了還出來做生意,不容易。

    老板殷勤地應了一聲,笑著忙乎去了,看他一個人喝著悶酒,不由發了話“大老板,明兒就小年了,您這個時候不迴家?”

    迴家?

    自從踏進軍營,自從上了戰場,他已經沒了家。

    不,其實他應該有家。

    曾經,她流著淚對他說,“子勝,我不怪你強暴了我,我知道,你是因為愛我才會克製不住,可我怪我自己,我沒能好好留住你的孩子,它被楊芝茹下藥害死了,如果它不走,現在也快出生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

    他的孩子被楊芝茹害了?!

    他當時氣瘋了。

    楊芝茹,殺掉他孩子的人?

    他尋遍了茫茫人海,卻尋到了鏡花園林,尋到了林博文。

    可是,麵對著林博文,他隻能無奈地選擇沉默。

    梅。

    認識她時,她穿了件紅色的連衣裙從他麵前輕盈飄過,如一團豔麗的火燒得他體無完膚,第一次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跟隨著她,她甜美的笑聲,動人的歌聲,搖曳的舞姿,他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可看她飄落到林博文懷中時,他陡然清醒過來,手不經意握成了拳頭,恨不得一拳揮了過去。最終無形中被自己攔了住。他隻能悄悄跟著她,送她迴家。

    那晚,他是真的醉了,他不想傷她,不想碰她,可是他更不想她成了林博文的玩物,至少他會珍惜她,會全心全意愛她。

    但是,樂誌遠…

    “子勝,樂誌遠他說他不愛我了,他欺負完了我,就把我拋棄了,我現在什麽都沒有,我隻有你”

    第一次她倒在他懷裏嚶嚶哭泣的時候,他發誓不會再讓他的女人受一點點委屈和傷痛。

    不會,堅決不會。

    看著她寒夜裏穿了件睡衣從羅順的車裏爬出來,赤著雙腳,癡癡呆呆的模樣,被他抱著的時候,竟然驚慌失措地叫嚷著“不要,不要碰我,林博文你不要碰我”,他的心都碎了。

    可因為林博文,因為是他,隻能又一次選擇沉默。

    他忍了許久,直到接了封信,去了麗茗山。

    “子勝,我明白這些年你隨世文出生入死,功勞苦勞全都不少,司令部情報科主任的位置一直空缺,想讓你過來,可是言不正名不順,而且冒然公布出去,對其他軍團的下屬將領也是不公,何況你現在仍然是第二軍團的參謀長,始終是世文的下屬,隻要世文…”

    張晉良想奪林博文的權,竟然找他下手,拿情報科主任賄賂他,主任怎能比得上一軍之長?

    他低頭笑了笑,猛灌了一口。

    “子勝,等你當了軍長,等你控製了嘉渝鎮,等你壓製了林博文,再也沒有人欺負我了” 她依靠在他懷裏的樣子美麗極了。

    一壺白酒不知不覺見了底。

    她今兒有節目排練,說晚點迴去陪他,如果知道他喝了酒,肯定會責罵他,然後戚戚地哭著求他不要喝酒不要傷自己,喜歡看到她那個樣子,被她在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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