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顧不得一切牽著他的手進了家門。

    若是母親問起,她決定實話實說,他是她這輩子最愛的人最想嫁的人,不管以後的路有多苦多艱難,都會隨著他走下去。

    母親早已迴房備課了,聽到開門的聲音,問了一句,是晚茹嗎?她應了一聲,把他推進了自己的小屋,徑直去藥房拿了盒子。

    玻璃的碎片在白熾燈下格外亮眼,刺得她眼睛隱隱疼痛,淚水霎時間積滿了眼眶,拚命吞咽卻隻能任由著它滴落下來,混合著手上的血漬,像凝聚了顏色的洪水,衝碎了心底的最後一絲堅強,她忙拿了棉布沾了麻藥去拭擦。

    他像是終於有了知覺,伸手去撫她的臉,重重地冰寒凍結了她的心。她緊咬著嘴唇,一點點兒撚出了碎渣,放進了身旁的盤子。不敢問他痛不痛?不敢問他怎麽傷成這樣?她隻是靜靜地上藥,靜靜地包上紗布。起身時,他拉住了她的衣角,不願放開,她眨了眨眼睛,哽咽地說,去換些水過來。他這才鬆了手。

    一晚上,他都沉默著,目光一直跟隨她,看她憂心的樣子,看她忙碌的神情,看她默默地流著眼淚,最後他走到她身邊,把她緊擁在懷裏,乞求般地口氣,似帶著最後一絲希望,“晚茹,跟我走,好不好?”

    本就擔心著,見他終於開口說了話,不論是什麽要求,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即使要了她的性命,她都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站在母親的門口,暗自責備了許久,終還是說了出來,“媽,我明兒大早要離開。”

    母親“噢?”了一聲,有些吃驚,轉瞬又平靜下來,說,“我知道了。”

    話多了會露出破綻,她小聲說了句,媽媽,對不起。

    她是個不孝的女兒,眼裏隻有愛沒有情,明明想好了要留下來,可是始終放不下對他的那份掛慮。

    媽,等過些時日,等我結了婚,等一切安定了,我會迴來接你。

    最後迴望了一眼家門,門前的燈籠在寒風中搖搖晃晃,似在催促著她又似在留戀著她,院子裏香雪蘭的清香越來越淡,昏黃的燈光漸漸融進了夜色,融進了黑暗。

    出了巷子,羅順依舊等候在路口,知道少爺去接少奶奶,不敢離開半步。見兩人發現了自己,忙開了車門。少爺的手上纏了紗布,臉色也溫和了許多。常媽曾說,恐怕少爺這輩子最怕的人就是少奶奶。怕一個人不是遠遠的躲著見了麵便嚇得發抖嗎?他以為是說笑,現在由不得他不信,少爺是真的怕少奶奶,怕丟了她。

    車迴了飯店,他直接讓羅順退了房,準備連夜趕往昌平。

    “博文,休息一兩個時辰再上路吧!”瞧他一臉的倦怠,她忍不住發了話。

    這樊城終究是不能再待了,一個小時一分鍾都會讓他精神崩潰,他握了握她的手,征求她的意見,“到了冀州再做打算。”

    她對他微微一笑,點頭同意了。

    在冀州隨意找了個幹淨方便的旅店,匆匆解決了早餐,停歇了三個小時,又繼續趕路。

    芝茹前一天本就悲喜過渡,加上連日的奔波,疲憊到了極致,沒心思看風景,一路都任由他抱著大睡。恍惚中夢到了他的傷,驚醒後心疼地看看,覺得無礙了,又安心地蜷縮起來。

    猛然間感到風吹進了衣領,她扯了扯他的風衣,繼而往他懷裏鑽了鑽,片刻後又溫暖了起來,舒舒服服地,像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耳邊傳來陣陣的喘息聲,感到臉頰被人親了一下,她不想被打擾,推開他,他竟然不走,又親了一下,溫溫地感覺瞬間便了冰冷。

    四周飄散著淡淡的梅花香,她悻悻鬆鬆睜開雙目,黃色的絲綢帳幔,紅色的絲綢錦被,無意間瞥了一眼,人嚇得忙躲在了床角,緊貼著牆壁。

    一條雪白毛絨大狗,正盯著她,不停哈氣,旁邊臥著一條黑色的小狗,似乎對她沒多大興趣,像睡著了般,眯著雙眼。

    這是哪兒?

    屋子中間擺放的是圓形木桌,頗有明代的設計遺風,對麵的梳妝台放置著銅鏡,旁邊擱置了青花瓷器,插了幾株含苞待放的臘梅。

    她探身望了望,隔間已用綢緞簾布檔了住,想起床,看到床邊的狗,有些忌憚又有些不好意思,假裝起無畏,對它友好地淺淺一笑,揮了揮手,說,“乖,姐姐要穿衣服了,你們出去吧!”

    它像是聽懂了她的話,“喔”了一聲,搖搖尾巴走開了,黑色的狗見狀,愣愣地望了她一眼,亦跟著走了。

    超出她想象的乖巧。

    博文掀開簾子進屋的時候,她穿了件單薄的襯衫,正四下裏找尋衣服,他悄悄地從身後擁著她,她嚇了一跳,看到手上的紗布,這才靜下心來。

    “已經到了昌平,開心嗎?”

    是啊,這裏應該是昌平,應該是林家大院,應該很安全,可為什麽會被狗虎視眈眈地盯著,為什麽找不到衣服,似也找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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