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麵水波驟起,徐徐的風吹到臉上,雖隻是輕輕拂過,卻像被一片片冰刀刮著隱隱疼痛。

    她狠下心推開他,淺淺一笑,開玩笑地說,她離開的這個晚上,不能隨便在外麵亂來。他也笑了,說,如果亂來能留住她,他情願那樣。她沒好氣地捶了他一拳,輕輕地觸在他心口的位置,被他握了住,威脅她,一個晚上,如果第二天看不到她的影子,他會直接闖進家門,任她母親打罵,也要把她娶迴家。

    她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的一瞬,眼角有些溫潤,不敢迴頭,怕不忍心離開。看到不遠處的人力三輪車,她忙走了過去,迴首的時候,他仍站在原來的位置,身上的風衣因為剛才包裹著她沒有合上,隨著風不停擺動。

    他默默地看著她,直到消失在拐角,消失在眼簾。

    “少爺”,羅順下了車提醒他,“時間差不多了,去臨川飯店嗎?”

    風大了起來,水像被驚醒了似的,瘋狂地拍擊著江岸,卷起了千層浪淘,對麵遙遙的古城宛若展開的千裏江山古畫,在寒風中搖曳多姿。

    他略背雙手,望著滔滔江水,問道,“李揚和吳銘起人到了?”

    “已經在臨川飯店了,今兒走前來了電話,說午時會到樊城。”

    他“嗯”了一聲,本打算晚上會麵的,看來,時間要提前了。

    樊城依舊未變。

    沿途的叫賣聲在晌午時分總透著疲態,轉過紅石磚巷子,是棵百年老槐樹,以前誌遠送她迴家時,兩人總是繞道這裏,抬頭望一眼它的軀幹,仿佛自己也能沾惹些靈氣,雖是冬天,依然能見到些許的綠葉,聽得到棲息鳥兒的歡鳴聲。

    沒有告知母親迴來的消息,不知她是否在家,本打算去學校,可轉念一想,她教授的課程一般都安排在周一至周四,周五她通常在家備課。

    然而,滿心的期待仍被緊鎖的門澆了冰水,她無力地拍了拍過年時張貼的門神,不知是安慰還是責怪。

    “晚茹?”身後傳來不確定的喚聲。

    忙迴了頭,是隔壁的徐媽,也是樊城有名的媒婆,這城裏大事小事都逃不過她的眼和嘴,她點點頭,喊道,“徐媽”

    “這丫頭,不敢認了,一晃都長大成人了,很久沒迴家了吧!”徐媽拉著她看了看,“今年二十,還是二十二?瞧我這記性,上了年紀就是記不住。”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了話題,“徐媽,知道我媽去哪兒了嗎?”

    “你媽啊,這幾天可忙壞了,你爸的案子重新審理,又重新翻案,折騰了好幾個月,前段時間終於定了下來,政府承認確實冤枉了好人,可是你媽呢?平日裏什麽都不計較的人,這個時候倒有些較真兒了,非要政府在報紙上為你爸正名,政府答應會通告相關部門,唯獨不願在報紙上發布消息,你媽今兒估計又去了。你不知道,當年迫害你爸的人現在好像是什麽領導,如果發布了,不是全天下的人…”

    沒時間再聽徐媽說些什麽,她道了謝,出了巷子,攔了黃包車,說去政府。

    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母親為什麽不知會她一聲,好幾個月了,每次都有書信聯係,她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政府在城東,距離家有些距離,眼雖盯著前方,可淩亂的心卻模糊了視線,看不見什麽,聽不見什麽,腦袋空白一片,隻好催促著師傅,能不能快些?她不能讓母親一人為了父親奔波勞碌,她是他們的女兒,竟然差一點兒又錯過了又躲了起來。幾乎是從車上跳下來的,她把錢塞進師傅手裏,說不用找了,急匆匆地奔向政府大樓。

    遠遠聽到母親的聲音,心雖靜了下來,可嘶啞的嗓音又讓她一陣陣刺痛。想進一步,卻被守門的士兵攔了住,說要證件,才能出入。她忙翻了翻手袋,除了錢和女孩子的零碎物品,什麽都沒有,她怎麽可能會帶證件出門?平日裏隻要有他一句話,敵過萬張通行證…

    “放她進去”

    低沉威嚴的命令讓守門的士兵挺身行了軍禮。

    她不由迴首,對上那雙深黑的眼眸,剛靜下的心微微動了動,低身道了聲“謝謝”。

    怎麽會在這裏遇到他?

    沒有多想,像逃開了似的,直接穿過大廳,拐至另一條走道。母親的聲音越來越近,一個個房間擦身而過,視線終於定格在藍色的衣衫上。

    “你們講不講道理?”母親手執一打文件悲憤交加,沒了往常的和藹。

    書桌前的人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喝著茶,儼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她正欲上前,被人按住了肩膀,又輕輕地拍了拍,似在讓她安心。不待她說些什麽,張晉良自個先一步進了去。他今天穿得是軍裝,衣領的徽章跟林博文的有些相似。辦事兒的人員抬眼看見來人,丟了茶杯,人“唰”地站了起來,頓時顯露了敬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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