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鏡花園林待了近兩個月,她走遍了這裏的每個角落,卻從未踏足過他的睡房,每次路過,她似乎都刻意避開眼睛,偶爾瞥一眼緊閉的房門,也是佯裝著不經意。

    今天,她卻站在了這裏,好奇的心態始終帶著莫明的恐慌,拚命克製著安慰自己,楊芝茹,不要怕,裏麵除了床除了書桌除了家具,什麽都沒有,他的房間會如同蔚藍的天空如同他的臉麵一樣幹淨純淨。按在門鎖上的手猛地一擰,門“哢”地一聲開了,響音雖小,迴聲卻在耳邊不停迴蕩。

    窗簾將整個房間遮擋得嚴嚴實實,昏暗地透不進一絲光亮。

    她頓時像個無知的偷竊者,擅自闖入了一方不明的天地,除了黑暗和悶燥的空氣,感覺不到任何新鮮的氣息,靠在涼涼的牆壁上,她開始喘著粗氣,寂靜的房間仿佛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通常日光燈的開關會在左手邊位置,反複摸索了兩三遍,不見其蹤跡,隻好伸直手臂,渾渾噩噩地摸索前行,一步,兩步…果然在五步之外,觸到了柔滑的綢布,用力一拉,刺目的陽光霎那間塞滿了屋子,她早已轉過身閉上眼,待慢慢適應後方睜了開來。

    與她的房間相差無幾,依然是手工雕刻的古銅色木質大床,依然是白色的絲紗帳幔,隻是在床邊立著蓮花花瓣的玻璃落地燈,光潔的書桌上放了本看不清楚名字的書卷,後麵豎著三個古典黃金花紋的相框。

    按耐不住衝動,剛往前走了一步,頭便被硬物敲了兩下,她抬頭望了一眼,頓時呆住了。

    是把倒掛的雨傘,黃色的,帆布的,透著熟悉的味道。

    是相遇的那晚,怕他淋濕了身子,兩人同站在一個屋簷下同站在一把傘下。

    他把它掛在臥室,正對著門正對著床,隻要迴到房間隻要睜開眼閉上眼,便能見到便能憶起。

    鼻子酸酸的,眼淚突地從心裏湧了出來,看到相框裏對自己微笑的臉,強裝著淺淺一笑,吞咽了迴去,隨手拿過桌上的書翻看了兩頁。

    《論語》?

    記得曾問過他,“為什麽人們總說‘半部論語治天下’?真的能治天下嗎?”當時,他愣了半天,沒有迴答。沒想到,他竟然瞞著她自己在尋找答案。

    隻要是她想要的想知道的,他不會半分含糊不會假裝著明白。

    楊芝如,他記得,一直都記得,與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句話每一個瞬間,有了這些不是足夠了嗎?

    眼睛不小心撞到壓在書下忽略掉的照片,心忽地緊了起來。

    會是那個女人嗎?

    相框裏全是他衣著戎裝西裝的模樣,遺漏在外的這一張顯然因為經常翻看,才沒有框進去豎立起來。

    顫抖的手慢慢翻開,強壓在眼眶的淚再也忍不住流淌下來,一滴滴滾落在照片上,她七慌八亂地拭擦,卻怎麽也擦不幹。

    上次,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了台彩色相機,非逼著自己留影,她全無興致,躲著他,躲不掉便把臉蒙起來不讓他拍到,他隻好從身後抱著她,雙手把她緊摟在懷裏。

    那個時候,她明明很生氣,怎麽會笑?而且笑得那麽傻,好象全世界充滿了光亮。

    羅順竟然沒有得到命令就把它拍了下來,甚至不知會她一聲。

    他亦是,洗了出來卻把它藏在臥室裏,一個人欣賞她的醜樣。

    楊芝茹,你真的應該恨他,恨他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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