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在他用心良苦的份上,日落之後,天略顯了蒙蒙的灰色,她趕到了橋上。除了亮起的螢火蟲,四周皆是一片寂靜,無任何可見的影子。

    望著河畔倒影的柳枝,猛然間想起了樂誌遠經常念的那句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裏的豔影,在我的心頭蕩漾。”他問她知不知道徐誌摩,她搖了搖頭,他便給她講了她心裏熟悉的愛情故事,真心相知的人因為世俗卻不能夠永遠在一起。她好奇的問他,會不會像徐誌摩一樣?他堅定地說,不會。

    她沒有告訴瑩梅,就在她跟誌遠寫信告白的第五天,她收到了家裏寄來的包裹,是她寫給他的全部信件,望著那堆信,她明白了他給的答案。

    “白小姐嗎?”

    她怔了怔,忙迴了頭,眼前是位年紀尚輕的男孩,不過十六歲的模樣,臉上的稚氣未消,卻是一身整潔的衣裝,那雙炯炯的眼神與想象中會寫信約瑩梅的人相比,似乎少了點什麽,她不由地“嗯?”了一聲。

    “白小姐,我家少爺恭候多時了,這邊兒請。”他伸手作出迎客的姿勢,動作彬彬有禮。

    少爺?

    果然另有其人,隻是這個稱唿現在並不多見。

    他隻是派了別人前來,沒有露麵,倒擺足了架子,真是怨恨自己看走了眼,腳步不由地慢了下來。

    鏡花園林?

    平日裏門口站崗的哨兵被扇子樹所取代,大門在他們臨近時已自動開啟,好像一切都是為迎接她精心設計安排,腦子頓時空白一片,隻想著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完全忘記了那句“我不是白小姐”的托詞。

    園子裏的亭台樓榭,假山奇石還有湖中泛起的荷花隻是上次團裏去蘇州演出時,在蘇州園林見過,這種淡雅樸素的江南風格建築在北方確實不多,傳說南宋皇帝逃難時曾停留過嘉渝鎮,看樣子並不是什麽空穴來風。

    少年把她帶入園林深處的偏角閣樓,大廳裏的裝飾沉澱著舊上海的影子,留聲機裏是那首著名的《夜上海》,深紫的花瓣吊燈,古銅色的真皮沙發,還有壁爐上掛起的一幅幅明星照片,簡直跟《金玉奴》的場景如出一轍。

    “白小姐,請在這裏稍等片刻”少年打開側門,她望了一眼,燈火通亮的房間,隻看到落地的象牙白窗簾。

    她微微一笑,進到屋麵才發現是間客房,深褐色的前清雕花大床配上潔白的絲紗帳,旁邊的桌台上放著色澤暗啞的梳妝鏡,兩張寶藍色花紋的椅子臨著窗簾放著,她忍不住輕輕撫過,手指剛觸及到窗戶,突然被人從身後擁住,心砰地一驚,甚至不待她弄明白出了什麽事,一陣眩暈後,被人壓在了床上,臉觸到柔軟的被子才緩過神。

    “瑩瑩,我好想你”

    來人急不可待地湊到她的後頸,她條件反射,拚了力地想推開他,卻像是無用,“救命”“你認錯人了”“你放手”所有該喊叫的言語不知為何被堵在了心裏,喊不出來,叫不出來,當精疲力竭時,她感到被子濕濕涼涼,緊咬的嘴唇,有血腥的味道,一張口,哽咽了一聲。顯然這一聲讓對方有了驚覺,他停下來,輕柔地撩開遮擋住右臉的發絲,頓住了。

    “是你?”

    她睜開眼睛,迴首便看到了一張幹淨的臉,早已忘記了那個雨夜發生的事,猛然地一霎,她好像又全部憶了起來,那個強吻她的人,現在竟出現在她的麵前,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不僅僅如此,他約了瑩梅,他把她當作瑩梅,親熱的稱唿瑩梅,“瑩瑩”,剛才一係列的輕佻動作代表了什麽?她明白了,原來讓梅子陷入悲慟的人,就是他。

    顧不得擦幹臉上的淚痕,她怒視著一巴掌扇了過去。

    他怔了怔,笑容僵在臉上。

    芝茹推開他,跑了。

    她永遠都是個膽小鬼,看到父親被人押著遊行,她躲了起來,把耳朵捂著,自欺欺人;向人表白愛情被拒絕了,也不敢去質問,為什麽我配不上你?假裝著清高,甚至連淚都不敢流。

    這次,她又跑了,她應該掐死他,或者再扇他兩巴掌,她卻隻會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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